第九章
“你……”曉晨有些憂鬱，“你不會怪我吧。”
“不會，你和程軒應該是很要好的朋友吧。”
“我……我是擔心他才跟出去的。”
“那你有沒有想到我呢？”
“我……他得病了。”曉晨不想再討論無意義的事。
“病？什麼病？”翔中顯然沒有察覺程軒的不對勁。
“你沒有覺得最近他很奇怪嗎？”
“奇怪？呵呵，他一直是個奇怪的存在。”
“他得了白血病。”
“……”
一陣沉默。
“我不信。”翔中搖了搖頭，眼神依舊平靜。
“過了陣子你就會知道了。”曉晨轉身拿起程軒送的東西，“我先回去了。你也早點回去噢。”
她不動聲色地離開，只留下翔中一個人在發獃。
門被輕輕地關上。
翔中依舊平靜，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布偶歪倒在桌旁。
門突然又被打開！
曉晨像一顆子彈一樣沖了進來。還沒有等翔中詫異時她就抓起了布偶，沖他微微一笑：“我忘拿你送我的生日禮物了。”然後又飛快地沖了出去。
翔中笑了笑，眼中只有平靜。
——程軒，我也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但是，你一要保重自己……
他淡淡地皺起眉，眼神順着窗子飄向天空。
天空突然又變得十分晴朗。
空氣還是冷冷的，即使陽光撒在地面上，也沒有溫暖的感覺。天空中飄着幾朵白雲，純白色的，與地面上葉落樹枯的景象很不和諧。
曉晨獨自一人走在馬路旁。
馬路上車來車往，人們只顧尋找最短的通往目標的路，卻從不享受開車的樂趣，大家都是一臉嚴肅。
只有曉晨一臉純真地走在路旁。
天空無緣無故的晴朗。
她打開那個盒子。只有一個音樂盒。很普通的式樣，她已經有很多了。但她卻發現自己十分的高興，甚至超過看到那個布偶的感覺。她邊走邊小心翼翼地蓋上盒蓋。盒蓋側旁有一個用透明膠粘的，不太容易看到的紙條。曉晨摸到了它。她撕下來看，上面寫着：2：30，音樂教室—程軒。
簡潔的話語，潦草的字跡—曉晨笑了笑—是他的風格呢。她無聲地嘆息：但是今天你來不了了吧。
曉晨黯然地走在路邊。手上有不輕不重的盒子，奶茶也忘在了文學社沒有拿，心緒亂得如絲如麻。路程才到一半，曉晨就打算再一次返回學校。
音樂教室在學校餐廳的二樓。
原本想去文學社，可身體卻不聽使喚地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樓里很安靜。只聽得見腳步聲在走廊悶悶的迴響。
曉晨站在音樂教室的門口，想起了那個笑起來很可愛但是卻時常發獃的人，她再一次無聲的嘆息着，她不知道自己嘆息什麼，只好輕輕地撫摸着冷冰冰的防盜門。—為什麼這一次，又是你失約了呢。她恍惚地想着，手不覺伸向了把手，然後使勁一拉。
——門被拉開了！
程雨莫看着曉晨進入學校餐廳，不由得感慨：他倆還真是心有靈犀啊。只是……程軒那小子，太不愛惜自己了。他無奈地搖頭。
屋裏沒有人。長長的綠色坐椅安靜地靠着牆站着。巨大的鏡子反射着從窗戶撒進屋內的陽光。天氣十分晴朗。地板光滑而乾淨。鋼琴背對着她立在教室的另一頭。屋裏顯得略有些空曠卻又充滿陽光。
她略驚訝地看着這裏，沒有學生上課的音樂教室，彷彿又有另一種韻味。曉晨輕輕地關上門，門發出“砰”的聲。聲音從這一邊傳到了教室的另一邊。
虛弱地坐在鋼琴面前思索着什麼的程軒聽見了關門聲。他吃力地扶着鋼琴站起來。
關好門的曉晨聽見了一些聲音，她向鋼琴的方向看去。
就像一年前一樣。四目相對，兩兩相望。程軒眼中有着疲憊，但並不驚訝反而是高興的神情，曉晨的眼中閃爍着詫異的光芒。他的臉上漸漸出現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你不是……”曉晨不知道如何開口。
“不是什麼？”程軒不知道曉晨後來一直跟着他，也不知道曉晨對他的病情十分熟悉。他只是不希望也不想讓曉晨知道。
曉晨猶豫了一下，沒有再開口。
“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呢。”他笑着摸摸頭，“但我還是覺得來看看比較好，可沒想到你來得這麼早。”蒼白的臉上透出孩子的笑容。
“呵呵……”曉晨有些心虛地笑了笑，“你約我來這裏幹什麼？該不是……你想唱歌給我聽？”
“啊啊，我唱歌不好聽的。”程軒搖了搖頭，一本正經地說。
“那你想幹嘛？”
“有這個呀！”程軒指了指站在一旁的鋼琴。
“你會彈鋼琴？”
“不會。”
“那做什麼？”
“我跟同學現學的！”
“真的了”
“真的。我特意準備了很久呢，無奈我很笨，學什麼都很費勁呢。”
“不會呀，我都來了，你現在可以彈給我聽嗎？”
“啊，我……緊張……”
“有什麼好緊張的，就兩個人。這也算是個生日禮物吧，送禮物怎麼可以扭扭捏捏呢？……”
“那，那你不要笑話我奧。”
“肯定不會。”才怪。曉晨在心裏開心的笑。看着他為自己忙碌忽然覺得很開心。
程軒有一點點不知所措。他坐在鋼琴前，不知如何放鬆自己。深吸了一口氣，他把手放在了鋼琴上面。
音符緩緩從他的指間跳出。鋼琴並不是好鋼琴，所彈的曲子也很簡單——但對於初學者來說已經很難了——彈琴者卻十分認真，雖然沒有皺眉，但仍然可以看出他是在仔細地思考着下面的樂譜。程軒很認真很認真，估計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這樣。音樂彷彿從他心中流淌出來，柔軟而又溫暖，曉晨閉了閉眼，隨着音樂聲坐在了程軒的旁邊。他沒有看她，她卻看着他。
陽光從外面照了進來。屋裏沒有金色，而是充滿讓人感覺清爽的白。白色蔓延過地板，蔓延過牆壁，蔓延過他的臉頰，蔓延過她的發梢。
音樂依舊繼續
時間彷彿停止。
黑白的鋼琴鍵被按下，又起來。屋內充滿一種朦朧的氣息。程軒原本認真的神情不經意的一動，暈眩的感覺在頭裏擴張，手指也漸漸失去了力氣，彷彿連琴鍵也按不動。曉晨沒有看見，但她能清楚地感覺到程軒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