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身體疼了心就不會那麼疼了
蘇眠做夢了。
她比任何人都清醒,清醒的知道這是夢。
夢裏的江封予腿是完好的,也沒有經歷病痛的折磨,一如初見的時候,風光霽月,耳邊的硃砂痣紅的耀眼。
夢裏的江封予對着她笑,蘇眠卻哭的不能自已。
然後蘇眠就生生的哭醒了。
蘇眠睜開眼的時候,看着破落的屋頂,滿是油污的牆壁,沒有門的櫥櫃,還有身下硬的硌人的床板,瞳孔猛的縮成了針尖狀,她跌跌撞撞的跑出門,耳邊就傳來了錢艷芬罵罵咧咧的聲音,還有蘇振剛怯懦的應和聲。
廚房裏鍋鏟的聲音,還有蘇瑜不耐煩的催促聲。
一切的一切,又重新回到了起點。
眼前的一切都好像蒙上了白紗,又像是被人按下了快進鍵,蘇眠眼前的景物開始不停的變化。
一幕幕,那些熟悉的,陌生的的畫面,像是一根根針一樣扎進了她的大腦。
疼的蘇眠抱着頭滿地打滾,痛哭流涕。
疼痛消失,記憶回籠。
蘇眠猩紅着眼睛抱着頭,蜷縮着身體,幾乎把自己團成了一個球。
她的胸腔牽動的頻率急促又紊亂,喉嚨里溢出無措的喘聲,帶着濃濃的哽咽,渾身止不住的顫抖。
像是一隻在森林裏走投無路的小動物。
她想起了,全想起來了......
蘇眠嗚嗚的哭着。
第一世的她穿書過來的時機是被張強帶走之後,動手傷了張強逃出之後認識了江封予。
那個時候的她自卑叢生,覺得自己髒了,配不上江封予,江封予幾次表白都被她拒絕。
再後來,江封予被人算計,她替江封予擋下子彈,死亡。
第二世的她穿書時機更早一些,那個時候原小說中的蘇眠還在上學,有好心人士一直默默的給她捐款,助她上學。
蘇眠也是後來才知道那個好心人士一直就是江封予。
一切就好像是順理成章,蘇眠大學畢業后沒多久,江封予就向她求了婚。
兩個人高高興興的領了結婚證,誰知道在回來的路上和一輛裝滿鋼筋的大貨車相撞,車禍來臨,她撲過去將江封予護在身子底下,被大貨車上的鋼筋穿破喉嚨死亡。
第三世。
也就是他們的這一世......
蘇眠終於知道江封予為什麼一直不肯答應和她在一起。
不是不愛,而是太愛。
是不敢。
蘇眠眼尾不停的顫抖,喉嚨里是壓抑的悲鳴。
一段感情里,一個人忘了所有,另一個人背負着兩個人的記憶,荊天棘地。
後來的兩世,江封予是抱着什麼樣的心態一次一次的來找她的,又經歷了多少次的絕望和掙扎。
蘇眠想,怪不得她對江封予初見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不知不覺得淪陷其中,無法自拔。
這是一場來源於本能的愛。
是靈魂的共鳴。
蘇眠以為自己不過是做了一場夢,哪裏知道,她這一暈,就暈了整整的七天。
這七天裏,不知道在死亡線上徘徊了多少次。
又被下了多少次病危通知。
蘇眠出事的期間,陸鴻霖又給陸時打了好幾個電話,陸時一開始還接,到後來乾脆關了機。
陸鴻霖找不到陸時,最後不得不來醫院抓人。
等他看到陸時被折磨的幾乎不成人的樣子,暴跳如雷,在陸時長大后第一次對陸時動手,陸時也不還手,任由着陸鴻霖發火,到最後跪在陸鴻霖面前,求他成全。
陸鴻霖打也打了,罵也罵了,甚至連斷絕父子關係都說了。
陸時哭着說不管陸鴻霖承不承認,他永遠都是他們的兒子。
然後一個額頭磕在地下,好半天都沒起來。
......
等蘇眠徹底清醒過來之後,江封予已經下葬了。
陸時以為蘇眠知道後會和他鬧,可事實上蘇眠平靜的讓他有些發慌。
“我想去看他!”
蘇眠說。
陸時喉結滾動了幾下,“你才剛醒,身體承受不住的,等你病好一些再......”
“我要去看他!”
蘇眠直視着陸時,又把自己的話重複了一遍。
陸時根本不敢看蘇眠的眼睛,別過頭,眸光狠狠的顫了幾下,胸腔里堵的難受的不行。
“陸時!”
蘇眠叫陸時的名字,陸時沙啞着恩了一聲,卻沒轉過頭。
他知道蘇眠什麼意思,可蘇眠好不容易才搶救過來,他不能讓蘇眠承擔一點點風險,再下一次病危通知書,還不如讓他直接去死,太痛苦了,他根本承受不住。
“我說過了,等你身體好了,我不會攔你的!”
蘇眠點了點頭,像是接受了陸時的安排,背對着陸時翻了個身,閉上了眼睛。
陸時緩緩的轉過頭看向蘇眠,知道蘇眠這是對他的一種無聲的抗議,指尖顫了顫,丟下一句:“你好好休息,我等會再來看你。”腳步踉蹌着離開了。
也就一根煙的功夫,陸時就回來了,以蘇眠的狀態,他根本不可能獨自放任蘇眠自己呆太長時間,可他怎麼也想不到,就這幾分鐘,就差點再一次失去蘇眠。
白色的床單被鮮血染紅,蘇眠睜着眼睛獃滯的看着天花板,地上扔着一把沾着血的水果刀。
“蘇眠!!來人啊,救命啊!!醫生!!陸宴!!”
陸時抱着蘇眠,就好像抱着軀殼一樣,冰冷的要命,“蘇眠,你不能這麼做......你不能......”
蘇眠唇瓣張了張,笑了:“陸時,我疼。”
她抓着陸時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我這裏疼,疼的快死了,身體疼了,心好像就沒那麼疼了。”
“算我求你了,你別這樣,我求求你......”
......
蘇眠被搶救過來之後,又昏迷了兩天。
陸時就在病床前守了整整兩天。
這次連一刻都沒敢離開。
蘇眠睜開眼睛的時候,陸時沒忍住直接哭出了聲。
當天下午,陸時就安排車陪着蘇眠去了江封予的墓地。
不知道是不是墓地這邊比較冷,之前下的雪還有很多沒化。
兩個人一路無話。
唯一的伴奏就是腳踩在台階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一直走到江封予墓碑前,蘇眠把手中的紅玫瑰放下,盯着江封予的黑白照片看了良久,才沙啞着嗓子開口:“我想和他單獨說會話。”
陸時唇瓣動了動,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轉身離開了。
蘇眠蹲在墓碑前,手指一下一下的摩挲着江封予的照片,像是摩挲着江封予的那張臉,唇瓣貼上去,帶着刺骨的寒意,蘇眠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
聽着遠處傳來的哭聲,陸時抖着手點了一根煙,狠狠的抽了一口,又用力的在眼角摁了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