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虞千代回宮了
她已經離開很久了,追無異於大海撈針。
他知道商雲旌不會傷害她,若現在選擇追,便極有可能輸了晉國,從此失去選擇的權利。
殷九策微微斜眸,望向虞稚常坐的書桌,桌上宣紙翻飛,他眸色漸暗:“莫玄,養傷,帶影衛鳴珂去雍州,保護她。”
是保護她,不是奪回。
她懷有身孕不能顛簸,只要她好,他可以等。等拿下晉國,親自迎她。
晏逾白的神情似有動容。
九策是真的愛虞稚,愛進了骨子裏,不捨得她受一絲一毫的苦,這是愛和佔有的區別。
也是他和商雲旌的區別。
莫玄當即單膝跪地,抱拳垂首:“屬下的傷沒有大礙,即刻便前往雍州!”
鳴珂握緊了小拳頭,一個勁地點頭。
九重江的小分支上,一隻不起眼的小船隨波前行。
昏迷不醒的虞稚躺在船篷內,青絲披散在白布上,清絕的小臉沒有表情,呼吸泛着幾分不安。
黑衣人掀開布簾掃了裏面一眼:“盯緊了,不能讓她醒了,一天兩次葯不能缺。”
這個葯,自然是讓她繼續昏迷不醒的葯。
虞千代的本事他們很清楚,她一醒事態便不再受他們控制。主子白高興一場,他們都將被處以極刑。
水路比陸路快,但九重江距離雍州還有段路程,算是繞路了。
所以還是花了五天時間才抵達雍州帝都。
一輛馬車徑直從宮門到曾經的太子居住的昭陽宮,虞千代被帶回的消息轉眼便傳遍了六宮。
宮人急匆匆跑入大殿:“貴妃娘娘!不好了,虞千代回宮了!”
“什麼?!”
江梓玉轟然起身,厭惡地眯起美眸,“這個賤人果然是在欲擒故縱,王上百般討好她不應,這會兒兩國打起來她倒是來了!”
“這可如何是好啊娘娘?”宮人着急地問。
宮裏人都知道貴妃娘娘是虞千代替代品,這下真人回來了,娘娘豈不是要失寵了?他們這些宮人也跟着倒霉啊!
“哼,本宮倒要看看這個虞千代究竟有多厲害!擺駕昭陽宮!”
江梓玉為了給虞稚一個下馬威,特意穿戴起最奢華靡麗的衣飾,帶上無數宮人乘坐轎輦前往。
昭陽宮。
這座與皇帝皇后寢宮並立的宮殿,沒有豪奢的珠寶陳設,寧靜而典雅,其中所種植的花草樹木卻是奇珍異葩,所藏古籍更是無價之寶。
自從這座宮殿重新修繕,商雲旌便不許任何人踏入其中,卻讓虞稚徑直入住。
六宮之人心裏便都有數了。
江梓玉的轎輦停在宮門前,抬眼望了望,儀態萬千地踱步。
然而,剛到門口便被攔下了。
禁衛軍俯首道:“請貴妃娘娘停步,王上有令,任何人不能靠近昭陽宮,驚擾了虞小姐歇息。”
“既然她入了宮,以後就是姐妹了,本宮去看望一下都不行嗎?”江梓玉目光威懾地看着禁衛軍。
她可是尊貴無雙的貴妃,虞千代尚無品級,見了她還需要行跪拜大禮呢。
如此將她拒之門外,算什麼規矩?
“請娘娘恕罪。”
禁衛軍低了低頭,沒有絲毫要讓開的意思。
與此同時。
層層皎白輕紗之中,虞稚躺在床榻上,纖眉不安地顰着,隱隱有要蘇醒的跡象。
兩名宮人對視了一眼,走上前來:“虞小姐?虞小姐?”
虞稚逐漸脫離黑暗,在一片昏沉中睜開雙眼。她猛地摸向自己的頭,頭暈目眩得厲害,幾乎找不到一絲意識。
“快,快把清醒湯餵給虞小姐。”
宮人把虞稚扶起來,舀起湯藥往她的嘴裏送。
不明之物送到嘴邊,虞稚第一反應就是揚手推開,白瓷碗跌落到地上,摔得粉碎。
這刺耳的雜音讓虞稚清醒了幾分,抬眸環視四周。
一間極寬敞的寢殿,陳設簡單幹凈,兩名宮女模樣的姑娘在收拾碎片。
這兒……好像有些眼熟……
回憶猛然侵入腦海,虞稚炸然驚覺,這裏正是大晉皇宮的太子寢殿,昭陽宮!
這個地方她怎麼會忘記呢,她曾與旌哥哥在皇宮青梅竹馬長大,最喜歡到昭陽宮找他陪自己玩兒……
可她現在不該出現在這裏!
虞稚扶着頭用力回想,才終於想起自己是被人下了迷藥……
“虞小姐,您沒事吧?要不要奴婢給您喚太醫?”宮人小心翼翼地詢問,虞稚猛地推開她們,跌跌撞撞跑出寢殿。
殿外的陽光一晃,晃花了虞稚的眼睛,向旁邊踉蹌了兩步,險些跌倒。
宮人連忙扶住她:“虞小姐!王上不許您出昭陽宮!”
“放開我!”虞稚緊緊地皺着眉頭,蒼白的皮膚在陽光下幾近透明,雪白寢衣隨風輕動,襯得她仿若不是人間人。
她一路磕磕撞撞地跑出花園,身後一大群宮人追來。
“本宮的話你們都不聽了嗎?難道本宮會吃了她虞千代不成?”江梓玉的話音剛落,便看到虞稚從不遠處跑來,不禁冷冷地眯起雙眼。
半天古樹枝葉茂盛,細碎的陽光從縫隙間漏下。女子腳步虛浮,步步踉蹌,白衣陡驚搖曳,猶如雲端翻湧的霧氣。
那病態的美幾乎要揉碎人心,一眼驚鴻,靈魂淪陷。
江梓玉的呼吸微窒,她一向認為自己是皇宮中最美的女人,不將任何女子放在眼裏。
這一次,她竟有些無地自容。
數名宮人追上來,七手八腳地攔住虞稚,推搡着讓她回去。
虞稚連續好幾天吃藥,此刻能清醒已是不易,身上沒有一絲力氣,連聲音都虛弱得微不可聞:“放開我……放開我!我要出去!”
為什麼……?
為什麼是這裏,為什麼商雲旌不肯留給她一絲美好回憶?非要將這一切無情地摧毀?
她緊蹙的眉心漫上痛苦之色,濃烈的黑暗再次鋪天蓋地的襲來,逐漸喪失意識。
蘇娡立在宮殿前,看着宮人將虞稚帶回去,目光複雜:“看來她是被王上強行帶回來的……”
這世間總是這樣,拚死爭取的人得不到,不想要的人卻被迫接受。
“哼。”江梓玉冷哼一聲,“不過是做戲罷了,等王上擊敗齊國,坐擁天下,你看她還會不會矯情?”
聞言,蘇娡只是看了江梓玉一眼,並未反駁。
一個從未徹骨愛過一個人的人,是不會明白的,說多了反而遭人厭。
“本宮可聽說,這虞千代曾與王上有婚約,是曾經老晉皇內定的未來皇后。”江梓玉輕蔑地看着蘇娡,“你這個王后做不了幾天了,珍惜着吧。”
江梓玉自己失意,便要用戳別人的痛處來得到快樂。
蘇娡已經麻木了,徑直轉身離去。
翌日。
昭陽宮內。
虞稚神色漠然地坐在門廊下,院中一片綠意,竹葉隨風嘩啦,幽寧沁人。
她知道,她不過是在欺騙自己。
記憶中那個明亮耀眼的少年早就死了,留下的不過是一具被怨怒殺氣驅使的行屍走肉。
怕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誰。
她不知該怎麼如何面對商雲旌。
她心疼他、理解他,同時也接受不了如今的他,更無法改變他們是敵人的事實。
這世間沒有回頭路,他們早就無路可走了……
“虞小姐……虞小姐您就吃點吧,再這樣下去您身子撐不住的,您要是出事了,王上會殺了奴婢們的……”
一群宮人跪在她身後,不斷央求。
其中一個宮人看了看虞稚的腹部,擔憂地道:“虞小姐,就算您不把自己的身子放在心上,也要照顧好腹中的孩子啊。”
腹中的孩子?
虞稚微微側眸,淡淡地掠了她們一眼。
看來在她昏迷的時候,太醫已經給她把過脈了,萬一有人想對孩子下手……
她站起身來走下台階,啟唇道:“這飯菜不合我的胃口。”
宮人喜上眉梢:“那虞小姐想吃什麼,奴婢們這就去給您做。”
“我看着你們做。”虞稚踱步走出寢殿,從熟悉的長廊走過,很快便到了昭陽宮的小廚房。
猶得幼時,她因課業不達標被父親罰不許吃飯,她便偷跑到昭陽宮來蹭飯。旌哥哥明面上不准她偷吃,暗地裏還是幫她引開了小廚房的人。
虞稚眯了眯黑眸,甩去腦中的千絲萬縷,盯着宮人把飯食做好,就連碗筷都重新洗過。
最後自己端着飯食前往寢殿,一刻也不曾離開過自己的眼睛。
兩名宮人暗暗對視一眼。
不多時,消息傳出昭陽宮,遞到江梓玉面前。
江梓玉銀牙緊咬:“居然失敗了……這個虞千代果然不是一盞省油的燈!”
“娘娘……”宮人小聲問,“您說虞千代腹中的孩子,究竟是齊國攝政王的,還是王上的?”
“哼,不管是誰的,都不能留。”江梓玉猛地掐斷面前的一頓花,狠狠地擰碎,“下毒弄死虞千代容易留下馬腳,只有打胎最容易……”
她才不管孩子的爹是誰呢,她只要能讓虞千代嘗到和她一樣的痛苦!
宮人思索片刻,提議道:“那不如直接買通一個願意去死的宮人把虞千代推倒……到時候一口咬定是不小心,就查不到娘娘頭上。”
“不錯……即刻去辦。”
江梓玉的唇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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