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眼瞎第7天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蘇瀾立馬慌忙撿起帕子捏在了手裏。
好在周圍人的視線都在李承珺身上,並未有人注意她。
“五姐姐,你可知那人是誰?”蘇盈湊了過來,在蘇瀾身邊輕語。
蘇瀾收回了視線,“晉王。”
當她是聾子還是傻子,方才那小太監不是報了嗎?
蘇盈面露驕矜之色,“晉王是當今皇上的同胞弟弟,封地在晉州,自他十歲封了晉王后,便一直住在晉州,三年前才回京……”
蘇瀾低着頭,蘇盈的話她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這些事情她比蘇盈清楚多了,哪還需要她來說。
在兩人說話的間隙,李承珺已經坐了下來,愜意地揉着懷裏的赤狐,時不時飲一口溫酒。
宴席初始,皇帝下令不可拘束,眾人觥籌交錯,高情動寥廓,恣清談雄辯,一派熱鬧之象,各家的小姐也在今日得了機會,與旁座的好友閑談。
沒有人注意到,李承珺懷裏已經不見了那隻赤狐的蹤影……
蘇瀾無趣地一杯杯飲着溫酒,溫酒入體,可她卻沒有一絲暖意。
“五姐姐,這雖是果酒,但也不宜飲太多,等等醉酒,失了態可如何是好,宮中好酒雖多,但也不是這般豪飲的。”蘇盈有些鄙夷,蘇瀾這樣倒像是沒見過世面。
蘇瀾點點頭,欣然應允。
可下一刻,蘇瀾便嫌棄地將茶杯放於一旁。這酒再好也只是果酒,對她來說如同喝溫水一般,哪裏會醉。
“啊——”
只聽一聲驚叫,女眷前方的突然騷動起來,有幾位小姐被嚇得起了身,連連退了好幾步。
園中眾人的視線紛紛投了過去,只見晉王的那隻赤狐不知道何時跑到了女眷賓客中,在裏頭漫無目的地亂竄。
一會兒跑到這家的姑娘身邊蹭了蹭,一會兒又到那家姑娘身邊嗅了嗅,無一不是立馬嫌棄地退開,咧嘴嘶吼一聲。
一眾姑娘哪裏見過這般陣仗,早就嚇得往旁側躲去,這狐狸雖然有靈性,但見着陌生之人,還是展露它的野獸之性。
“皇叔,這——”李驛昀見李承珺的赤狐將宴席攪得一團亂,有些不悅,可又不敢明面表露出來。
“不礙事……”李承珺端起酒幽幽地飲了一口,“它不傷人。”
李驛昀一噎,方才父皇說想養,李承珺卻說會傷人,這下又不傷人了?這糊弄的也太不走心了。
“皇叔,可小狐狸這般嚇到各家姑娘了。”說到底是只畜生,若不處置怕是令各家不悅,可若是處置了……他李驛昀如今還沒那個膽子。
“這不正好嗎?”李承珺將酒盞放下,鳳眼微挑,“給了太子一個憐香惜玉的機會……再則,太子不是在選太子妃?也可藉此瞧瞧,哪家的小姐臨危不懼,若是連只狐狸都怕,還想坐上太子妃之位,豈非痴人說夢?”
“皇叔。”李驛昀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渾身不得勁,李承珺這話難聽,但卻不無道理。
“啊……別碰我,別碰我!”已有不少世家的姑娘驚嚇得亂竄,想要用腳去將那隻赤狐踢開。
李承珺見此,眼神微微一沉,但也未說什麼。
蘇瀾看着那隻赤狐竄來竄去,身子也往後挪了挪。
“真是要命,這狐狸怎麼跑過來了。”蘇盈早早就站起了身,驚恐卻又不敢跑,“聽說前些年這赤狐在晉州的時候咬死了好幾個山賊,官府去的時候人都已血肉模糊了,根本辨不清誰是誰。”
“晉王怎麼也不管管。”蘇盈恨恨地跺了跺腳,拉起蘇瀾,“你還不避開些,等等出了什麼事,父親又要責怪了,你自己作也就算了,可別連累我!”
“我知道了……”蘇瀾低着頭喏喏地回應了一聲,“好,聽六妹妹的。”
蘇盈這才將臉色放了下來,雖然這蘇瀾什麼都不懂,但好在還算聽話。
可事情就是偏偏不盡如人意,越想避開什麼,越是來什麼。
赤狐靈活的身子在酒桌之間穿行,一會兒功夫就跑到了蘇瀾面前,它左嗅嗅又聞聞。
蘇瀾看着狐狸跑了過來,臉色一下刷白,一口氣沒喘上,猛烈地咳了起來。
可這一回,赤狐並未如同先前那般掉頭離開,它親昵地蹭着蘇瀾,嗚咽了幾聲,哪還有方才的意氣風發,分明活脫脫一個被拋棄的小可憐。
眾人皆是一愣,怎麼回事?怎麼偏偏到她這兒就換了模樣,再抬頭一看,咦?這姑娘又是誰?不曾在京城見過啊。
蘇瀾面露驚恐,她往後退去,想要避開赤狐。
可是小狐狸不依不饒地纏着她,見蘇瀾要走,它一口咬住了蘇瀾的裙衫,勢要將她往回拖。
蘇瀾咳嗽聲越來越急促,她向蘇盈投去求助的目光,可蘇盈早就躲得遠遠的了。
赤狐似是聽到了蘇瀾的咳嗽聲,它鬆了口,垂下腦袋,一下又一下蹭着她,像是在撫慰,突然,它前肢搭在蘇瀾腿上,蹦着身子,似是想要蘇瀾抱它。
可在旁人看來,卻像是赤狐在拚命往她身上撲,眾人都將目光投在了晉王身上。
而此刻,晉王也已走了過來,他目光深沉地看了眼赤狐,又看了眼蘇瀾,不着痕迹地微微皺眉,他隨之一笑,“姑娘不必驚慌,它難得粘人,想來它很是喜歡你,你可以抱抱它,它不會咬人。”
“晉王——”蘇瀾的話還未說完,就聽李承珺道:
“這小畜生被我慣壞了,若是姑娘不依着它,它怕是會一直纏着姑娘。”李承珺站在梅樹底下,一臉雲淡風輕。
蘇瀾咬着嘴唇,“我……我……”她看向陸嵐辛,見她也不上前替她說什麼,便將最後的希望寄托在了蘇父蘇萬州身上。
“晉王,小女身子弱,怕是受不得驚嚇。”蘇萬州上前道。
李承珺輕笑一聲,“哦?原是蘇大人的愛女啊,不過面生得緊……”他回頭看了蘇瀾一眼,“驚嚇?蘇大人這話說的……蘇小姐身子哪有這麼弱,竟連只小畜生都抱不動?”
蘇瀾死死咬着下嘴唇,而這一回,她是真的有些擔憂。
說實話,她入京不曾有什麼擔憂,僅僅只有一人,那便是李承珺,別瞧着他總是一副笑臉盈盈的模樣,骨子裏不知道是個多會算計的人,就連她也不知栽在他手裏幾回了。
今日李承珺突然入宮是她始料未及的,一個李承珺已經能讓她亂了陣腳,再來只赤狐,那她當真是……
赤狐嗅覺靈敏,能辨氣息,蘇瀾不免有些後悔,為何出門前不多上些胭脂水粉。
見梨園眾人都將目光放在她身上,蘇瀾不免有些煩躁。
她俯下身輕輕觸碰了一下赤狐到皮毛,又立馬縮回了手,見李承珺一副不抱赤狐他就不鬆口的模樣,蘇瀾心中暗恨咬牙,將赤狐給抱了起來。
在彎腰俯身之際,蘇瀾用着一人一獸才能聽見的聲音惡狠狠道:“你再蹦躂,信不信我將你丟油鍋里!”
小赤狐原本見蘇瀾要抱它,早就興奮地要亂竄了,可蘇瀾的這句話卻讓它嗚咽一聲,無精打采地垂下了頭,眼珠子烏溜轉着。
“晉……晉王,要不您將它抱回去吧。”蘇瀾身子都有些顫抖,她往前走兩步,要將赤狐遞還給他,聲音都帶着哭腔,“小狐狸好像是哪裏難受了……”
蘇瀾開始睜着眼說瞎話,但四周的人卻都覺着蘇瀾此刻害怕極了。
可李承珺依舊站在那裏一動未動。
“五妹妹,你若是害怕,我來抱吧。”蘇芸見李承珺也沒有要將赤狐抱回去的意思,便走過來想要伸手接過。
可赤狐突然轉過去朝蘇芸惡狠狠地嘶吼了一聲,露出來了尖銳的牙齒,嚇得蘇芸伸過去的手立馬縮了回來。
蘇芸有些不甘心,可又無可奈何。
“晉王……”蘇瀾一副欲哭無淚的模樣。
李承珺收回視線,走到蘇瀾面前,毫不留情地將赤狐一把拎起,丟在了地上,它委屈地叫喚了一聲,趴在地上不再動彈了。
正當蘇瀾以為沒什麼事了,只聽正座上的人緩緩開了口,“你叫什麼?”
雖然沒頭沒尾,但眾人皆知皇帝問的就是這蘇五小姐。
蘇瀾上前跪了下來,生硬又蹩腳地磕了個頭,“參見皇上……民女姓蘇名瀾。”
“抬起頭讓朕瞧瞧。”
蘇瀾心裏咯噔一下,真是要命,還是被老皇帝注意到了……蘇瀾老老實實抬起了頭。
皇帝眯着眼看她,點點頭,“倒是配……”他抬頭看向李承珺,“承珺,你覺得這姑娘怎麼樣?你也到了該娶妻的年紀,是該找個人陪着了。”
蘇瀾左眼皮跳了跳,皇帝的這番話讓她頓悟,她就說呢,除夕宴為何只請那些家中有未出閣姑娘的三品堂上大臣,為何嫡庶皆入宮,原來是在這兒等着呢,這宴席可不只為太子準備的,原來還有李承珺……
皇帝怕什麼?就怕兄弟勢起,哪裏敢配個權臣之女,就算只是塞個庶女給他,也是有過一番思量的。
李承珺上下掃了蘇瀾一眼,眉眼略帶鄙棄,“皇兄,區區一個庶女,也能做得了我晉王妃?就算是側妃……”
李承珺頓了頓,“長得……也不是我喜歡的模樣。”
蘇瀾:!!!???
她差點一口血吐出來。
李承珺!你這說的是人話嗎?小爺跟你這麼多年交情,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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