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個大師

六十四個大師

溫昭一路直奔二皇子府,堂屋裏許術剛出來,差點跟他撞上,溫昭和他見了禮,慌忙進門。

屋裏燃着檀香,蕭笙祁閉着眼睛靠在憑几上,搖頭晃腦聽腳邊的婢女唱歌,那婢女有一把好嗓子,唱出的嗓音又嬌又脆,聽了即心酥。

溫昭放緩步走到蕭笙祁面前,蕭笙祁抬一指,那婢女立時停住歌聲,悄悄退走。

“阿昭,過來找我做甚?”蕭笙祁捲起手邊的紙張放進袖中,淡淡掃着他。

溫昭快步過來,着急道,“殿下,上次您說的那五千兩能提前支給我嗎?”

蕭笙祁眉一挑,“五千兩不是小數目,即便我現在手頭寬鬆,一下子也拿不出這麼多錢,你得等一等,後日姨父和舅舅一同啟奏,興學提上日程,五千兩你想要我自然給你。”

溫昭手腳具冷,他的腦子裏閃過溫水水的背影,她沒有哭沒有鬧,甚至怕元空傷害他所以一直趕他走,這樣的女人他如何捨得放手?放了或許她就真的死在那間府宅里,他忽然按住蕭笙祁的肩,求道,“表哥,你幫幫我。”

蕭笙祁眼眸一厲,這時才有心注意到他身上的傷,他傷的不算輕也不算重,胸口上還有個腳印,嘴臉掛着血,一看就被人欺負了,蕭笙祁疾聲道,“誰打的你?”

溫昭臉上儘是糾結。

蕭笙祁對着他上下看,忽然半咸不淡道,“你找我要錢,總得給我說清楚你用在什麼地方,你現在這一身傷,不明不白的,我把錢給你,豈不是讓你去打水漂?”

溫昭猶豫許久,終於忍不住道,“我欠了大殿下五千兩。”

蕭笙祁半眯着眼,“你什麼時候欠皇兄這麼多錢了?”

溫昭沒做聲。

蕭笙祁指着他的傷,“他打的?”

溫昭面露焦慮,“表哥,我真的急用錢。”

蕭笙祁盯着他,“為什麼欠皇兄那麼多錢?”

溫昭一時躊躇,蕭笙祁沒見過楊落溪,他可以隱瞞掉一些訊息。

“大殿下近來納了一個女人,那女人是被他強迫的。”

蕭笙祁手指覆在唇邊摩挲,“你瞧上了他的女人?”

元空收了個侍婢,這件事誰都知道,明弘帝更開心,這個侍婢沒人在意元空是怎麼得來的,即便跟明弘帝說了,明弘帝也只會以為他又在想方設法坑害元空,有先前的事情為例,明弘帝很重視元空。

溫昭失魂落魄,“我們兩情相悅,大殿下強佔了她,還將她扔在臨襄坊,我原本以為他不打算要她了,可今日才發現,他竟也呆在臨襄坊內,他不讓她進府,又怕她逃,所以親自去看着她,他武功高強,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蕭笙祁眼微定,“皇兄不在皇子府?”

皇子府有侍衛看守,一般人連靠近都不行,為的是防止皇子遭刺客暗殺,但元空不在皇子府,反倒進了民居,這守衛是虛設,想要殺他就容易多了。

溫昭點頭。

蕭笙祁嘖一聲,“到底是何等佳人,都被皇兄收入房中了,你還戀戀不忘。”

溫昭說,“她身世很差,她父親欠了大殿下五千兩,即使遭大殿下搶奪,也不曾和我求救。”

蕭笙祁目露一絲鄙薄,譏笑,“不曾跟你求救,你現在怎麼知道的?”

溫昭揚頭,“是大殿下留在她身邊的人說的。”

蕭笙祁不感興趣的搖頭,翹着唇與他笑,“他說是五千兩就五千兩,你給了他就答應放人?”

溫昭錯愕,他沒想過這個,五千兩能買到許多精貴的東西,放在勛貴之家,這五千兩也不可能會隨隨便便拿的出來,這錢太多,他如果真給了,元空收完錢不交人他照樣沒辦法。

蕭笙祁手搭着桌角,捏起香爐的蓋子,將茶水倒進去,只聽泚的一聲,香灰熄滅,他眼中隱現嗜血,“白送錢的買賣,你還是歇了吧,不若他死了,你倒能把那女人偷出來。”

溫昭低念一聲死了,倏忽眸光一怔。

蕭笙祁按着太陽穴,“姨母如今煎熬,你還是少讓她操心,你妹妹禁足了小半月才放出來,也不見你父親說過一句好話,你若有空閑,還是回去替姨母多應擔,你父親那個小妾不是什麼良善的,偷偷拿自己的首飾去典當,你父親都沒責罰一句,可見已經寵到什麼地步。”

溫昭煩躁至極,“我真想殺了這女人。”

蕭笙祁啄一口茶,“再過兩個月,春闈就到了,你好歹習武了這麼多年,去參加武舉,若是能考上個功名,也能讓姨母長臉,你妹妹如今被人嘲諷,往後出嫁也得看你的本事,即使不為著你自己,你也得給她們爭口氣,你也大了,該撐起擔子,溫家靠的是你,你父親不中用你就得把他頂走,到那時你想殺誰他還能攔得住?”

他停了停,看溫昭能聽進去,便又勸說,“女人嘛,想要我幫你去搶,你這幾日老實點,回你家中獃著。”

溫昭當即彎腰下拜,“多謝表兄。”

蕭笙祁揮揮手,他立刻退走,蕭笙祁翹起腿抖着,面上染出陰邪。

——

當天下午,從紫東怡傳出容氏找尋侄女容秀的消息,這消息傳的不算廣,只有隻言片語描述了容秀的容貌,原本一時半會都不可能讓人聯想到容秀和容鳶的關係,但黃昏時不知從何處冒出來一副畫像,這畫像在街頭巷尾傳開,幾乎和容鳶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這種事慣來是那些百姓津津樂道的,誰家都能調侃。

溫府也大差不差聽到了風聲,這風聲進了溫府就成炮仗,容鳶的院裏還沒個動靜,林月妍的院子炸出了各種心思,快天黑時,溫若萱乘着馬車前往臨襄坊。

臨襄坊里,溫水水拿着臨摹出來的畫給元空看,“老夫人是不是太明顯了,這畫的就是容鳶。”

元空目色深重,“這畫不是她傳出去的。”

溫水水收起畫,揣度道,“估摸着有人在後面推波助瀾。”

現在的局面一眼就能看清,後宮是林貴妃一人獨尊,朝中更是溫林為首,韓家居中,崔琰雖然站穩了,但終歸矮一截,這前朝後宮都被他們把持,必然有人忌憚,藉著容氏尋親來挑大風波,這人躲在後頭,自以為天衣無縫。

元空道,“外祖父沒有置聲,這本來就是設套給溫烔,既然有人幫忙,好像也是好事。”

溫水水促狹的瞅着他,“早先遇着這樣的事,你定受不了要澄清。”

元空撫着手背,“今時不同往日。”

溫水水掰他的手指頭,數着他指甲上的小月牙,“你就聰明了一點,還笨着。”

元空與她笑,“哪兒笨?”

溫水水紅着耳朵戳他嘴邊,叫他一手握住,她拘謹的低着頭。

元空兜起她抱到腿上,擺正她的臉來看。

溫水水被他看的含羞,又止不住想跟他溫存,她扭一下臉,伸着頸子貼他手,軟聲軟氣道,“……你陪我玩。”

元空眉尖挑起柔情,環着她的背看她把臉蹭到他臉前,想叫他吻又難堪的縮在他身前,好像這麼多時日的愛重也沒讓她滿足,她想要他無時無刻的寵溺,差一點就難過。

他捏着她的小下巴觀察,順着她的臉往細頸再往下是窈窕,最叫他痴迷又恨自己毫無自控力,她不滿了,揪住他的手指說,“我不睬你了。”

元空眼底暗黑,張唇將她銜住,輕輕啃噬着,眼見她閉着眼無力往旁邊倒,他不慌不忙摟緊她,托住那脖子耐心的吻着她,直聽她舒服的呼氣,他從鼻腔中發出笑,“我走了。”

溫水水勾着他的腰帶想拽,他摁住,她睜開水眸,“你變壞了。”

“真要走,主持回來了,崔大人下朝時讓我去他府中商酌,”元空揉了揉她,低笑道。

溫水水咬住他的唇,皺着眼道,“那我也有事,你先答應我的。”

元空拍她後腦,她戀戀不捨的鬆了牙,還賴在他唇上磨着,小腿也往他身上爬,他沒忍住笑,籠着她的兩條腿道,“前幾日不是暈嗎?今日又生龍活虎的。”

溫水水眼睛裏韻着霧氣,“街坊里的畫像如果我沒猜錯,十之八九是三殿下那邊的人發出來的,他想把這池水攪混。”

元空深以為然,“他確實嫌疑大。”

溫水水咕咚道,“既然他想讓咱們跟二殿下撕開臉,咱們當然不能如他意。”

元空不在乎道,“都是場面上的平和,撕開了也沒損失。”

“幹嘛要讓三殿下得意?”溫水水捏他耳朵。

元空束住那隻做亂的手,翹起眉頭,沒說話。

溫水水撅起唇,“他利用咱們,咱們也利用他。”

元空淺笑。

溫水水說,“想來我父親也應該聽得見這消息,他必然會來找老夫人求證,老夫人只要說確實像,他心裏自有斟酌,轉頭二殿下想叫他上奏,他必定推諉,只要他推諉了,那他和林家的關係就算破裂,過不了多久他肯定會帶着容鳶過來給老夫人認親,到時候老夫人一口否認,只說那幅畫不是她放出去的,屆時有腦子的都能想的通這來龍去脈,三殿下從中作梗還能唬的住誰?讓溫烔和二殿下離心這筆賬就只能算在他頭上。”

元空嗯聲,“也好,真要外祖母認下她,估計外祖母要寢食難安,所幸這般丟掉,也好過回頭謊言揭穿。”

溫水水有些許惋惜,“我父親雖說圓滑,但確實得力,若不是三殿下攪局,老夫人勉勉強強認了容鳶,左右不住在一起,就擔個名頭,好歹他不幫二殿下了,你才能輕鬆幹掉二殿下。”

元空淡淡道,“這事一出,你父親也差不多和林家割裂。”

溫水水抿了抿唇,心下是真可惜,這麼好的機會讓容鳶上位,以林月妍的性子鐵定會大鬧,那時才好看,但元空更重要,能讓蕭笙祁和蕭承勛矛盾加重,這比什麼都重要。

元空放她到椅子上,理好衣衫道,“我出門了,早些睡,別跟從梅他們鬧騰,省得夜裏又睡不着。”

他轉身往門邊走,才跨出一步,一隻細白小足自他腳邊縫隙穿過,怯怯的向上游曳。

他登時愣住,那足爬到他膝蓋上,羞的蜷起粉趾,連着腳踝往上的長腿添了幾分薄紅,隨後蜿蜒進裙底,招惹人想掀開看。

他從脊背到胸膛都熱的起躁,躁的他不得不回頭看人,只見她陷在椅子裏,衣衫半解,扯一點薄紗擋在胸前,她的眸中含情,唇輕張,能見着那裏頭的紅舌在動,她應該是想說話,但聲音小的聽不見,他怔忡的邁不開腿。

她就在這時緩慢的扒開裙子,弓着腿給他看,察覺到他極具侵蝕性的目光,她手發酸,那層紗都罩不住墜落,她磨磨蹭蹭的想伸手去抓,順便遲疑的放裙子。

元空再難忍受,一手握住她的腿倒進椅子。

——

屋外亮起燈時,屋裏變得靜謐,元空匆忙扣好外衫,想抱她去洗。

溫水水推他,“好黑了,你快走吧,省得讓玄明主持等。”

元空柔聲說,“不急在這一時。”

溫水水睨着他,“你剛剛可急了。”

元空說,“總不能讓主持等。”

溫水水伸着手艱難撫平裙子,從外頭看,除了衣衫皺一點,她的臉紅一些,脖頸處有紅印外,沒什麼奇怪的地方。

“我想穿褻褲。”

元空也不知她在折騰什麼,索性躬身抱起她往浴室走。

溫水水踢着他,扭身跟他哭,“我不要洗澡……”

元空神色冷住了,看着她說,“不洗澡會生病。”

溫水水捶他,“你騙人。”

元空眉毛緊皺。

溫水水攀着他的肩膀,極小聲的控訴着,“說不定會有孩子,我睡一晚就有了。”

元空眉頭舒展,甚至還笑了出來,“沒孩子,得我們成婚了才能生。”

溫水水犟聲道,“你那葯也不是萬無一失。”

“雖不是萬無一失,但也不可能這麼容易就懷上,所以防止出現意外,你必須洗澡,”元空老實道,說完就看她失望的垂着臉,他笑着抱人進去洗了。

約莫半柱香兩人再出來,從梅隔着門叫道,“殿下,小姐,萱小姐過來看您。”

元空拿來干毛巾替溫水水擦頭髮,溫水水搶過來毛巾,急得推他走,“你趕緊去找崔大人,溫若萱都來試探了,我這邊能穩住,你得快點兒告訴玄明主持,陛下的病暫緩一段時間再治,至少要等興學消聲,晚了他要是進宮就遭了。”

元空溫笑,“他到上夜才進崔府。”

溫水水哼聲,“我再不信你了,老是糊弄我。”

元空給她披了件披風,“崔大人邀我先去看看地方遞上來的文書,都是你父親當初轄管時的那些地區,我總不能拒絕。”

溫水水這才氣消了,拍拍他手轟他出門,“你快點回來,我想你陪我吃夜宵。”

元空捏一下她的鼻尖,“你近來吃了許多甜食,傷身的很,後邊一段日子要少吃糖。”

溫水水沖他齜着牙,“你操心好多,我牙齒沒壞。”

元空看着那一排小白牙,眼睛笑彎了,“不能多吃。”

溫水水賭着氣不理他。

“下晚回來看看五香齋還賣不賣果脯,我帶些回來,”元空摸了摸她的臉。

溫水水心裏有小揪揪,“果脯也是甜的。”

“我買些咸口的,”元空說。

溫水水踢蹬一下腳,徹底泄氣了。

元空在她腳邊放下一雙木屐,轉而晃悠悠出門去了。

溫水水踩着木屐出來,頭髮半濕,風一吹還有點冷。

含煙杵她旁邊道,“萱小姐來者不善,奴婢看她氣勢洶洶,周管事都說了您不在,她還吵着要見您,言明了您要是不出來,她定要您後悔。”

溫水水扯唇,搭着她的手出了內院,直接進到倒座房內,果見溫若萱凶神惡煞在跟周宴吵。

“讓你們姑娘出來,本小姐有些事情要找她問清楚,她躲在屋裏不見人,就以為這事躲得過去?”

周宴眉梢都是寒氣,將要回她,卻見溫水水被扶進門,瞧走路有點不利索,他趕忙拉開椅子起身道,“姑娘,您怎麼過來了?”

溫水水朝他微點頭,他立刻退到門外,隻眼睛往廊下一掃,那些個小廝就都圍過來,隨時待命。

含煙遞上來茶水點心。

溫水水慵懶的伸腰,交疊着腿目露諷刺的看着對面已然掩不住怒火的溫若萱,“溫妹妹這麼晚過來做什麼?”

溫若萱厭惡的盯着她,“你叫誰妹妹?我可沒有你這麼地位低下的姐姐!”

溫水水呵笑,“溫小姐來是幹什麼的?”

溫若萱死瞪着她,“你是溫水水!”

溫水水眯起眼,旋即越發懶散,斜睨着她似笑非笑,“溫小姐若是想尋開心,還是找別人吧,我不慣跟有病的人交涉,沒得自個兒也染上了毛病。”

溫若萱解了荷包一下砸到桌上,“你以為你做的神不知鬼不覺,我就是傻的?”

溫水水抬着指頭挑開荷包,往桌上一倒,那隻壞掉的耳墜就落下來,發著幽深的藍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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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囚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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