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呈堂證供
近來保定府市面上的氣氛有些緊張,衙門的捕快巡街的頻次明顯加強了。沿街的店鋪天一擦黑兒就關門打烊,生怕一不留神麻煩上身。
在江湖上混的都知道,東方老爺家的公子平白無故挨了打,他老人家不是吃素的,豈肯善罷甘休!
而另一邊也不是省油的燈,潑皮無賴,街頭混混,都是刀頭舔血的主兒。更加上後面有洋人給罩着,連衙門的公差都不在眼裏夾了,真所謂和尚打傘——無法無天。
人們都明白一個道理,大象打架,草坪遭殃。眼見就要降臨的一場血雨腥風,還不知道誰倒霉呢。
風傳神醫劉守真失蹤了,但回春堂的買賣卻好得不像話,據說跌打損傷的葯已經搶購一空。刀劍無情,暗青子更是不長眼,有備無患,還是防着點好。
與外邊的緊張氣氛形成對比的是,東方昊的屋裏卻充滿了溫馨。他的身體已經基本恢復了,有小妹的照顧他感到很愉快。幾天的相處,他對自己這個新角色以及生活環境差不多了解清楚了。他慶幸自己已經完成了穿越后的人設蛻變。
在東方緲看來,哥哥似乎經此一劫有了微妙的變化,比如說話更像個文化人了,舉手投足顯得有教養了。
這也難怪,文盲學大學生肯定學不來,然而大學生要學文盲,也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有一點她覺得很奇怪,哥哥的鼻翼左側長了一顆痣,她問道:“哥哥,你的臉上新長了一顆痣,你知道嗎?”
東方昊說:“是嗎,我怎麼不曉得呢。把銅鏡拿給我看看。”
東方昊照着鏡子,摸摸那顆痣,想了想說:“是了,不是有這麼一句話嗎,叫吃一塹長一智。這次挨了揍,就長了一顆痣,讓我長點記性。對不對?”
東方緲格格笑了,道:“反正你說什麼都有道理。”
王老六還是經常過來請安,與其說他是來看望東方昊的,倒不如說他是衝著東方緲來的。在他看東方緲的眼神里,總是含着某種難以言表的慈愛之色。至少東方昊是這麼認為的。
東方昊還是很客氣地招呼這個東方家的總管,看得出來,他是這個家裏最忙碌的人。
東方昊道:“六叔,謝謝你這麼盡心照顧我。”
王老六忙道:“少爺你說哪裏話,這都是我的本分,再者說,你為了保護小姐受了傷,我更應該多做點事,心裏才安穩。”
東方昊心想他這番話似乎流露出他跟小姐的關係更近一些,顯然話里包含了替小姐謝謝我的意思。
他可能也察覺自己的話有點多了,於是趕緊找補道:“少爺,今後有什麼吩咐,儘管開口便是,小的自當赴湯蹈火。”
東方昊道:“赴湯蹈火就不必了,我好多天沒洗澡了,渾身難受,你陪我去洗澡吧。”
王老六道:“少爺,那就去你喜歡的綠谷溫泉吧。”
綠谷溫泉坐落在城外。
溫泉池依地勢而建,好大一片,一半在室內,一半在室外。室內設有茶廳,棋牌,包房。娛樂休閑一應俱全。
東方昊泡在溫泉里,感覺很爽,心想在這裏用不着懷疑溫泉是鍋爐燒開的自來水。
東方昊道:“六叔,這兒有女人嗎?”
王老六不明所以,道:“少爺……你……”
東方昊笑道:“六叔,這次我受傷后,好像有些事記不起來了,你就跟我多說說吧。”
王老六點點頭,道:“這地方離城裏很遠,已經不屬於保定府的轄區了。因為偏僻,所以養不住女人。那些有錢人要玩都是自己帶過來,比如咱們家開的銷魂閣,談好了價錢可以出台。”
東方昊又道:“打我的那幫人現在是什麼情況?”
王老六就把最近圍繞這件事發生的所有情況都敘述了一遍,包括衙門斷案需要他指認兇手,劉守真失蹤,天神會的嘍啰放出狠話,要跟東方府邸死磕到底等等。
東方昊一懍,道:“劉一針失蹤了?”
王老六道:“是,種種跡象表明。可能是天神會幹的。”
東方昊聞言沉思良久。
過了幾日,東方昊被毆打一案升堂。
東方東風率東方昊、東方緲及管家王老六齣堂。事前他跟知府已經通氣,只要東方昊指認兇手,就有把握勝訴;同時他已經安排了二十幾個門下的好手,埋伏在衙署周邊,一旦發生火拚,就會先發制人。
所以,無論對方出的牌是文是武,東方家都穩操勝券。
大堂上氣氛也是非常緊張肅穆,兩旁手持殺威棒的衙役比平時多了一倍,看來也是做好了應對咆哮公堂的準備。
沈知府端坐在“明鏡高懸”的匾額下,提了一口氣,道:“升堂,帶被告!”
兩邊的衙役齊喊“威武——”
知府一拍驚堂木,道:“堂下何人?”
臭球在衙役的呼喊聲中,不免心驚膽戰,此刻已經跪在地上。隨他一起來的還有天神會的幾個人。
但他到底是潑皮的本性,瞬間就露出了滾刀肉的頑劣,搖頭晃腦道:“回大人,小人臭球。”
知府道:“混賬,報上你的本名!”
臭球想了半天才道:“本名,本名叫什麼來着,唔,本名趙滿囤。大人,你還是叫我臭球吧,本名我聽着耳生。”
眾人一聽,不由地哄堂大笑,氣氛搞得像茶館。
知府臉色一變,手中驚堂木“啪”的一聲,道:“藐視公堂,給我先打20殺威棒!”
眾衙役正要動手拖拽臭球,就聽一聲“且慢”,跟隨臭球來的一個中年男人走上大堂,此人身穿洋服,髮型裝扮與眾不同。
知府道:“你是何人,報上名來。”
那人表現出不屑的樣子,道:“本人吳功志,系天神會保定分會的會長助理,受臭球……趙滿囤委託,做他的訟師。”
東方昊不由插了一句:“吳功志,公知,不就是漢奸嗎。”
人群里有人插嘴道:“假洋鬼子,不是漢奸是什麼。”
吳功志轉頭瞄了一眼,滿臉不屑。
知府道:“肅靜。”他一聽跟洋人扯上了關係,不免有點心裏發虛。
吳功志瞥了東方昊一眼,續道:“我的當事人剛才的話都是實話實說,沒有藐視公堂的主觀故意,故請知府大人收回成命,以免屈打成招。”
沈知府聽出了弦外之音,打個岔把這事省略過去了。道:“趙滿囤,你毆打東方昊,致使他筋脈受傷至今未愈,你知罪嗎!”
臭球道:“小人冤枉,當時只是圍觀看熱鬧,小人並沒有出手。再者說,我到的時候,那東方昊已經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東方緲插道:“知府大人,這個臭……趙滿囤胡說八道,就是他放出來的野狗,叫什麼阿沙瓦,是個洋狗,撲上來搶我的鹵煮雞,我哥哥擔心咬傷了我,才拿石頭砸它的。可是,臭……趙滿囤不問青紅皂白,就拿棍子擊打我哥哥,另外他還有三四個幫手,都出手了。”
知府一拍驚堂木,厲聲道:“大膽刁民,人證在此,從實招來,免受皮肉之苦!”
臭球翻着白眼,狡辯道:“青天大老爺明察,這個漂亮小妞,小人可沒這個眼福,根本沒見過。”
東方緲急得粉面桃腮,道:“就是你,你還說那個法國純種狗,比你爹還親。”
堂上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吳功志道:“知府大人,這位姑娘是東方昊的妹妹。近親屬的證詞不能單獨採信,此乃訴訟慣例。”
知府道:“本府通曉律法,用不着你多舌。來呀,傳東方昊陳述。”
所有人的眼睛都投向了東方昊。
只見他打了個哈欠,貌似懵懵懂懂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