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相濡以沫
明亮的房間裏，窗外有一隻麻雀飛過，發出的聲音驚醒了床邊的人，迷迷糊糊睜開眼，看着床上還未醒過來的魏清雲，表情出現了一絲落寞，隨後拿起放在旁邊的帕子，擰乾過後給他擦了擦臉，又用濡濕的帕子，替他潤了潤嘴唇。
三天，他收到魏清雲受傷的消息到今天已經過去了三天，他想不到魏清雲會忍着受傷的事一直到戰事結束，這個人真是的，這次要不是瞞不住了，可能還會一直瞞着他。
古凌風心中憋着一股鬱氣，但是又不可能真的和一個傷患生氣，只能自己生悶氣。
“阿雲，你快醒來吧。”
昨晚上江芪參來給魏清雲診脈，說是脈象平穩，已經脫離了危險，但是身上的傷需要靜養一段時間，不然可能會很慢恢復，尤其不能感染，所以現在魏清雲背上的葯都是古凌風親自上的。
古凌風撇撇嘴，看了一眼窗外的春色，心中不免悵然，攻下蘇城的代價竟然是魏清雲受傷，早知道是這樣，那他寧可晚一點再攻下蘇城，反正遲早都是他們的。
正打算伸個懶腰，放在床邊的手忽然動了一下，恰好碰到古凌風的手，古凌風臉上露出震驚，瞪大眼看着魏清雲，一眨不眨，生怕錯過了魏清雲的醒來的動靜。
眼皮格外沉，像是有什麼東西壓着。魏清雲動了動眼珠，緩緩睜開眼，渾身的疲憊讓他有種打了一場三天三夜的仗一樣，等到看清床帳的時候，耳邊傳來一聲低呼，艱難扭動脖子看去，見到是古凌風，瞳孔瞬間瞪大，想要坐起身，卻被古凌風一把按住了肩膀。
古凌風看着他，忍不住笑起來，“你終於醒了，我還以為你打算再睡上幾天，你知不知道，我快被你嚇死了，你真的是，受了傷為什麼不早說，搞得失血過多，聽說當時岳新山都快要被你給嚇出心臟病來。”
“心臟病？”魏清雲安安分分躺着，對着古凌風笑了起來，見他眼裏的紅血絲，有些心疼，“你怎麼不多休息，從湖州過來那麼遠，就算是——”
不等魏清雲說完，古凌風握住他的手，眼神格外認真，原本就瑩潤的臉龐，這一段時間來變得清俊了，褪去了少年時候的稚氣，多了幾分沉穩，“阿雲，你答應過我的，會愛惜自己。”
聽出古凌風話里的意思，魏清雲垂下眼帘，“我知道，是我大意了，不過機會難得，若是錯過，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再難得的機會也不能用你的命去換，你的命比——”古凌風語氣凌厲地說著，忽然頓住，看着魏清雲看來的眼神，連忙道：“我的意思是，不管什麼都不值得你用命去換。”
不值得用命去換，也不值得他犧牲。古凌風看着魏清雲，忍不住道：“阿雲，我知道你是為了我，但我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你有事。”
聞言魏清雲點點頭，溫柔地看着古凌風，“不會再有下次了，不過你這麼趕過來，湖州那邊還順利嗎？”
“有古鳴在，有什麼不順利的，只是蘇城破了，我們也該籌備最後的一戰，等你養好傷，我們再做部署。”古凌風聽着外面的動靜，看着春色滿滿的院子，也不知道怎麼，心念一動。
盯着魏清雲的臉，想到這半年多以來魏清云為自己奪下的城鎮，鼻尖發酸，忍不住垂着眼，輕眨了好幾下，然後拉着他的手，看着那道傷口，低下頭虔誠地吻了上去，眼淚跟着不爭氣的掉下來，落在他手背上。
帶着溫度的紅唇落在魏清雲的手背上，魏清雲整個人轟的一聲，似乎被隕石擊中一樣，動彈不得，看着古凌風的臉頰，心裏只有一個念頭，他要保護好古凌風，就算是拚死也要護他周全。
“小風……”
“我不想再看到你受傷了，阿雲，你知道的，我——我已經沒有了家人，雖然有下屬們，但你對我而言，是我願意信任一生，陪伴一生的人。”比朋友更重的知己，也是比知己更親近的家人。
魏清雲心頭暖暖的，薄唇微揚，看着古凌風點了點頭，“好，我知道。”
兩人看着彼此好一會兒，古凌風想起什麼，從懷裏拿出雙龍玉璧，分為兩塊之後，將其中一塊交給了魏清雲，“雙龍國的一半江山是你打下，你對我而言是生命里最重要的人，這塊玉璧交給你，你一定要佩戴在身上，不管日後發生什麼，只有這東西在你身上，我就知道你是平安的。”
雙龍玉璧！魏清雲震驚地看着古凌風，這可是皇室的東西，古凌風竟然交給他了。這份情誼，是難以衡量的，他何德何能？不過看着古凌風殷切的眼神，他還是伸手接過，小心地佩戴在了脖子上，然後放入衣服里，抬眼望着古凌風，“我一定不會摘下來，也會為你保管好這個東西。”
“嗯。”古凌風笑起來，擦了擦眼淚，聽着門外的動靜，嘆了一聲，朝門口喊道：“在門口待了那麼久，還不進來，磨磨蹭蹭的，有什麼事直接進來說不是更好？”
門外的美綺和江芪參尷尬地推開門進來，看着古凌風突然變得不好意思，其實他們什麼都沒有聽到，這房間隔音還不錯，而且古凌風和魏清雲兩人說話聲音也很小，就隱隱約約聽到有人說話，反正是聽不清內容。
美綺背着手，一臉討好地看着古凌風，笑嘻嘻地湊上前，“都說了的嘛，魏大哥肯定不會有事的，他可是戰無不勝的大將軍，而且吉人自有天相，又有我們陛下庇佑，肯定會化險為夷，逢凶化吉。”
無奈搖頭，古凌風對美綺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尤其是在知道孟林已經離世后，更是只能寵着她，誰讓孟林是為了王府而死，死在牢中竟然無人收屍，如果不是魏清雲的人找到，可能連死後都沒有一個安身之處。
他對美綺，有內疚也有虧欠，如今只能把她當成親妹妹一樣寵愛，好在美綺儘管有時候任性，但在大是大非上從來都很清醒。
“你們倆不是忙着去給將士們看病嗎？怎麼過來了？”
“看完了，正好回來看看你們，這裏不也有一個病人嗎？”美綺坐下，看着古凌風和魏清雲，“日子過得好快，想到當初我們從京城離開，那麼倉皇，一路上又擔心追兵又擔心別的，想不到就快要回到京城了，這次回去，肯定要把那些人狠狠的痛揍一頓，竟然做了那麼多壞事。”
江芪參把葯碗遞給古凌風，在美綺旁邊坐下，“太醫院那邊的新一輪考核已經發下去，等一個月後就可以知道成績了，但我發現，只有湖州附近展開得比較好，像是其餘地方都不太行，我們是不是得想一下，把太醫院裏那些優秀的太醫外派到各處去交流。”
之前招募人手的時候，覺得這個法子可行，但後來發現，這樣一來，大部分的人都會直接去湖州，也留在湖州等待機會，導致了其餘地方沒有了好的大夫，或者好大夫稀少，造成了一些病人不得不到湖州求醫。
聞言古凌風一邊喂魏清雲吃藥一邊思考着，他的確是忽視了這個問題，之前是情急之下想要儘快的提升湖州的能力儲備，所以所有的工作都是在湖州開展，其餘地方被忽視了不少，現在江芪參這麼提醒，他倒是想起了一些事，資源不能集中，要是過於集中，大家都會擠在這個地方，就像是好的書院得全國各地都有，那好的醫館也需要全國都有，這樣才能遍地開花，處處都能過上好日子。
“你說得對，我等會兒修書一封回去，讓古鳴那邊安排一下，儘快將這件事情辦好，各地的書院也該安排一樣的酬勞，這樣有才學的先生們才會留在那裏，這樣才是良性的競爭，不能讓一家書院獨大，這樣一來還是會造成差別，到時候肯定會出現一系列的問題，比如誰家的官大才可以讀，誰家的成績好可以讀，不如一開始就杜絕這個問題。”古凌風說著，看了一眼魏清雲，“就像是阿雲之前說的，五個大營，每個大營都有自己的厲害之處，這樣一來，各有所長，也不會造成大家互相攀比的風氣了，要是比軍功，那不得多了多少損傷。”
魏清雲點點頭，喝完了一碗葯之後，藥效所致有些睏倦，打了一個哈欠后開口，“小風說的沒錯，大家就按照這個來安排，不過還是要精挑細選，不然可能會有意見，從湖州去往其他地方，相當於是從京城外派，必須要保證好他們的去處，不然落差很大，當初很多官吏就因為這件事情，賣官賣爵，導致了朝廷情況十分混亂。”
“那這封書信需要晚一點再送去，或者等到時局穩定下來，再着急七部的人開一次大會，商量一下這件事，至少百來個人一起開會，總不會出現一家之言了，舉手表決，看看是否可行。”
想到這一點，古凌風不免憧憬未來的生活，只要拿下京城，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發展，而且東海那邊，經過半年的休整，百姓的收入大大提高，不僅漁民們不再困苦，甚至還都可以給自己家裏蓋新房子。
孫澤科把賬簿還有當地的收入和一些現狀差人送過來的時候，古凌風看見，總算是明白了什麼叫做率先致富了，東海城的富足已經帶動了周邊的一些小村子，還與赤炎國那邊恢復了商貿往來，在盧笛王子的幫助下，如今兩地商貿頻繁，往來貨物更是種類繁多。
四個人在房間裏說笑着，倒是提起了不少從前年少時的往事，氣氛輕鬆融洽，如同春日的氣氛一樣，明媚又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