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病如山傾
慕雲飛跟袁辰玉一夜未眠,討論的興高采烈。大多數時候都是袁辰玉提問,慕雲飛三言兩語解答,袁辰玉只覺自己前段時間積攢下的不解之處皆豁然開朗,一通百通。偶爾袁辰玉也提出自己的想法,師徒二人興沖沖交流,渾然不覺夜深霜重。趙子言等人小聲談笑,不去打擾二人。到了三更,趙子言提議眾人尋個房間休息,獨留下袁辰玉慕雲飛二人在梅園。
咣!
庵里撞響晨鐘,梅園大門打開,一名沙彌尼走進來,撿起門后的掃帚打掃積雪,將過厚的雪從樹枝上拍落,免得壓折樹枝。沒走幾步,小沙彌尼“啊呀”驚呼一聲,花容失色跑了出去。
不過片刻,一群沙彌尼在梅園擠成一團,看着地上一堆魚肉雞骨嘰嘰喳喳不停。一個老尼姑擠進來,叫道:“啊呀,罪過罪過。快把這些掃起來埋了。埋到外面去!且慢,此事誰也不許講,莫教主持知道了。”
此刻兩裡外下山路上,慕雲飛與袁辰玉策馬並排而行,仍在討論不停。慕琳兒乘趙子言的馬,手中搖着梅花枝,無奈地看着二人:“這兩個此時倒投緣了,把我們晾在一旁。”
江源等人在最後面,江源面帶笑容,呵呵輕笑。周文顯一臉擔憂,湊到莫候生旁邊,問道:“老四,你看二師兄是不是傻了?”江源轉頭罵道:“呸,你才傻了。”江源抬頭看天,一臉正色道:“昨晚蓋的那條被子,雖舊,卻仍有淡淡香氣。想必它的主人定是個國色天香的人兒。可惜可惜,怎就做了尼姑。”眾人大翻白眼。
到了山下,袁辰玉笑道:“掌門,我先回去,你們過會兒扮作過路的到芙蓉樓,徒兒好好為各位接風洗塵。”
慕雲飛搖頭:“現在尚不到洗塵的時候。我們今日便出發,‘拜訪’一下幾大門派。我們越張揚,才越容易明白曹賊意圖,也能看看現在的江湖,誰還沒有改姓。”
袁辰玉神色失落,隨即展顏笑道:“掌門,不出一月,我就能邁進窺元,一年之內,我便能稱宗師。大象難期,也絕不過三年。不會讓你們為我犯險太久的。”
“哈哈哈,小七說胡話。我們又不是只為你,再說,現在能讓我犯險的人,還不多。”慕雲飛氣勢豪邁,慕琳兒嘟噥道:“被六扇門暗算的傷才好了不久。”
袁辰玉勒馬,央求道:“真的連一頓飯的時間都來不及吃?”慕雲飛恍然無覺:“六扇門三狼回京都領賞,暫時沒有動靜。三鷹正從各地往京都趕,估計是有老狗要出關。我打算去獵個麻雀,說不定還能氣一氣老狗。行了,就此分道吧。你也不要在此處久留。”袁辰玉點頭,目送六道煙塵遠去。
袁辰玉收回目光,突然嘆氣道:“忘了讓他們借我一匹馬,我豈不是要走回去。”正當此時,袁辰玉皺了皺眉,側耳傾聽。不過片刻,一匹老馬沿着小路跑過來,袁辰玉看向這匹老馬額頭眸子般的白毛,笑道:“老黑!這邊!”
老黑奔到袁辰玉身旁,還未停下袁辰玉便已經一躍躍上馬背。袁辰玉牽住韁繩,老黑卻沒有扭頭,而是向著慕雲飛一行離去的方向不停踢踏繞圈,馬嘶連連。袁辰玉拍着老黑的脖子輕聲安撫:“莫急莫急,還會再見的,莫急。”
回到芙蓉樓,時候還早。袁辰玉牽馬走進後院時,陳良石正在院子裏演習《當元決》。見袁辰玉走進來,忙大喜拱手道:“陳良石謝掌柜再造之恩!”袁辰玉眼睛一亮:“有點作用了?看來那功夫還真是有效。你也不用謝我,我幫你是讓你給我幹活兒的。”陳良石重重點頭:“掌柜放心。”眼中仍難掩喜悅。
袁辰玉回到房間,老胡跟王二蛋仍趴在桌上,宿醉未醒。袁辰玉悄聲上樓,進了自己的房間,推開房門,門上一片鵝羽飄落下來,顯然這段時間並未有人進到這裏。
袁辰玉本來好動,現如今背了‘“盜神傳人”四字在肩,卻是越發少言,也越發謹慎了。人言可畏,又須知禍從口出,更何況平時滑嘴的小七如今挑起了丟不掉的秘密。自從吐納成習慣后,袁辰玉便沒睡過幾次。袁辰玉苦笑,實力不足,如何能不小心謹慎,又如何能像師祖師父一般瀟洒往來於江湖?緊緊握了握拳頭,窺元境界也就一兩天了,與慕雲飛一番交談,邁入窺元已經沒了瓶頸,之前與慕雲飛等人講一月入窺元還是保守了些。
盜字門裏,終究還是與人少接觸的好。一念至此,祁封自然不能再久留。袁辰玉坐在床上,拉上被子,臉色變得難看了起來。
不多時,外面響起零星爆竹聲來。王二蛋噔噔噔敲門:“掌柜的,貼桃符了。”門內無人應答。王二蛋略等了等,提高聲音又問道:“掌柜的?”仍是寂靜無聲。王二蛋心中疑惑,伸手一推。
金掌柜正站在萬葯全鋪面外,興高采烈指揮着幾個小夥計抬梯子貼桃符。
“掌柜的,您瞧瞧成不成?”
“不成不成,瞧你個害眼疾的,左高右低,這叫成?哎,再往上,再往上,行了!行行行趕緊下來”
小夥計正往下爬,一人急匆匆跑過來,哐!正撞到梯子上,登時人仰馬翻,嘩啦啦梯子夥計都摔在地上,剛貼好的桃符也損了一大塊。金掌柜怒不可遏:“哎呦這大過年給我這麼一出,我還過不過了!你他娘的不長眼啊!嗯?”金掌柜看清地上躺着另一人面目,罵道:“王二蛋!我去你個二傻子,你着急幹嘛去!”
王二蛋趕緊坐起來,揉着頭告罪:“金掌柜的,我該死該死。我們掌柜的害急病了,您趕緊讓人去瞧瞧吧!”
金掌柜聞言,吃了一驚:“這時候害什麼病。”雖說滿心窩火,倒也沒有再發作,趕緊讓人去請坐堂先生來。
半柱香時間,趙掌柜房裏站的滿滿當當。芙蓉樓的夥計們圍着床邊,大夫坐在床沿,捏住趙掌柜手腕,眉頭擰的像要長到一起。金掌柜不耐煩,往後推眾人:“擠什麼擠,往後,都退後。給大夫空出場子來!你們讓大夫如何診病?”
眾人稍退後了幾步,仍是着急的坐立不安。老陳問道:“大夫,我們掌柜的到底怎麼了?”大夫不答,將趙掌柜扶起來,撐開眼帘看了看,又讓趙掌柜張嘴吐舌頭,發聲聆音,隨後又將手搭在趙掌柜腕子上。
眾人不敢打擾。良久,大夫問道:“你們掌柜之前吃了什麼,去了何處,做了什麼?”老胡道:“那過,老子也不曉得,掌柜昨日出去一趟噻,也木的見。”趙掌柜艱難開口道:“大夫,不必費心了。我這是自幼害的舊疾了。以前有個老道與我一份丹方,病發之時服下,可緩一年不發,但必須輔以只有魏地長的清靈草。我這病非人力可治,叨擾大夫跑這一趟。”
“金掌柜,待會兒我讓賬房賠你損失,小跑堂的毛躁,擾了掌柜的心情,實在告罪。”
金掌柜連忙擺手:“哎,掌柜的勿要再言,區區小事何足掛記。我的鋪子號稱萬葯全,卻治不了掌柜舊疾,才要請罪。”
王二蛋頗為著急,急切道:“那掌柜的,你可帶了那救命丹藥在身邊?我們這便想辦法去魏地采那草來救命。”眾人點頭道:“不錯,若有快馬,半月便可往返。”
趙掌柜劇烈咳嗽,臉色蒼白道:“不必。那草需採下半個時辰內才有效用。我昨日未歸便是去見隨行護身高手,他們已經着手安排回魏一事,你們不必擔心。”
幾人這才稍鬆了口氣,老胡笑道:“我去給掌柜熬些湯來,病中不能虛了身子。王二蛋!你來幫忙。”
趙掌柜支起身子,擺手道:“行了行了,各自忙活去吧。老陳,送送金掌柜”
金掌柜拱手告辭,眾人離去,這才安靜下來。袁辰玉鬆了口氣,下床給自己倒了杯水,一飲而盡,感慨道:“扮作別人真是累人。日後還是少來的好。”
“哎呦!”後院傳來一聲慘叫,把袁辰玉嚇了一跳,兩步竄到床上躺下,臉色又變得蒼白不堪,奄奄一息。緊接着傳來老胡的喊聲:“快來快來,有賊!”
然後是陳良石的聲音:“哎哎哎,好了好了,我把他按住了,老胡!胡師傅!胡大廚!你先把刀放下……”王二蛋怯生生道:“別吵到掌柜的,小點聲小點聲……哎?雞籠里什麼時候有這麼大一老鼠夾子?”
老胡跟陳良石同時“咦”了一聲:“這東西長的怪,你怎麼知道是老鼠夾子?”
“諾,上面還夾着倆大老鼠呢。”
袁辰玉在被子裏聽的滿臉黑線,前天佈下的小機關忘了收回來。一會兒,門外王二蛋小聲道:“掌柜的現在病重着,要不咱別打擾他了,直接把這老賊送官吧?”
“我覺得行。”
“別別別,我可不是賊,我是神算先生。”
“胡說,你分明是偷雞賊,手上還有雞毛呢!”
袁辰玉喊道:“進來吧,咳咳,我都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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