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千秋萬代國1
大饗以西,萬載千秋。
同為九天仙境,西霄的景緻與東莙截然不同,碧雲天,黃葉地,連空氣中都藏匿絲絲金桂,清疏且明朗。
西霄常年為秋,是厲兵秣馬的不二之地,一路上,無數烽火鐵騎、精兵勇將駐守一方,大有萬頃土地不容侵犯之勢。
當年在蜜煉司的時候,蘇吉利就聽過不少關於西霄宮白旻上仙的傳聞,說他獨權專政,說他性格怪異,說他制定了九重天上最殘酷的軍紀法令,也說他是唯一一個能保仙域物阜民安幾十萬年的上仙。
不過這位上仙最出名的標籤,還是傳說中的“容貌挑剔者”,宮中奴僕除了聽話能幹,每個人都必須長有一張千挑萬選臉,因為只有這樣,西霄宮才配得上大饗第一仙宮的美譽。
世間之大無奇不有,對於這個傳聞,蘇吉利的好奇心持續了很久。
“堯兄。”他還是沒忍住,儘管自己身上還有傷痛。
“怎麼了?”此刻柏堯高傲的神色絲毫未變,加之板眼的性格,和富饒又冷清的西霄仙域倒是莫名相稱。
“你家的人……真如傳聞那樣?”
“傳聞哪樣?”
“和你一樣。”
“一樣什麼?”
“還能是什麼?自然是長相,呵呵,我不是要誇你好看啊,畢竟比起老子來你還是差些。”
不過蘇吉利剛說完這句話,情緒轉而又變得很失落,因為他想起了蓬兒,蓬兒曾說,西霄宮仙官個個一表人才,若是有機會,定要搶一個過來做郎君……
柏堯淺淺一笑,“還有半炷香的功夫,你大可自己去看。”
“那你爹……啊,我是說你父君,他自己長得怎麼樣啊?竟要求下人們個個都要好看。”
柏堯轉身,輕輕道了一句,“以訛傳訛,繆以千里。”
“哎,不說了,我也知道人言可畏。”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吉利你不是也喜歡漂亮仙子嗎?”
“也是。”蘇吉利點點頭,“可惜我這輩子再也見不到喬喬和蓬兒了。”
“吉利,一會見了我父君務必謹言,我父君常常教導小仙訥於言而敏於行,無關緊要的話萬不可讓他聽見。”
蘇吉利長嘆一口氣,“知道了,老子又不傻,不過話說回來,你們西霄的仙門律法倒是真的嚴苛。”
說到仙門律法,柏堯本想為自己的父親再解釋一下,可話到嘴邊卻沒了底氣,畢竟家裏繁縟的規矩多是真的,真到連他自己都受不了,又怎能騙過精怪的蘇吉利,若是蘇吉利一會在白旻上仙面前放飛自我,上仙定會怪他交友不慎,也不會再讓他出來。
想到這裏,柏堯只得提醒一句,“習慣就好,只要你持身端正,俯仰無愧於天地,行思無愧於己心,便也沒什麼好怕的。”
蘇吉利滿臉好奇地望着眼前的書生,“嘖嘖嘖,柏堯啊柏堯,沒想到你竟是西霄宮的公子爺,既然身份那麼高貴為何又要委身到東莙府來當書僮?還有啊,你父君叫白旻上仙……那你……”
柏堯沉默了一會,答道,“柏堯只是我在東莙府的化名而已,我的真名叫白鏡堯。”
“難怪,我問過好多人,東莙從來都沒有姓柏的仙家。”蘇吉利見柏堯答得真誠,也就露了實話。
“你暗地調查我?”他驚愕。
“事已至此,老子也不想騙你,老子從一開始就發現你周身的仙氣和東莙仙人不太一樣,只是,還沒有來得及查出你到底是什麼人。”
“你既這麼聰明,東莙出事你就沒有懷疑過什麼?”
蘇吉利疑惑地看着柏堯,“懷疑你作甚?”
“東莙此前黑衣人頻出,直到昨晚饕餮突襲滿門覆滅,最後只有你我二人死裏逃生,你一介凡人自然身世清白,而我卻隱瞞了自己的身份,豈不是很可疑?”
蘇吉利搖頭,“騙了喬喬這麼久,老子自然沒把你當好人,但你也不至於那麼壞。”
柏堯面露慚愧,若有所思,“方才從大饗山上方經過時就聽見鐘聲悲鳴,再加之昨晚穹頂星辰隕落,想必其他仙域也已知道東莙上仙遭遇不測之事。”
“堯兄……”
“吉利,我們到了。”
蘇吉利還未回過神,柏堯就帶着他落在一座氣勢磅礴的宮殿前。
這座宮殿便是整個西域最神聖的地方——西霄宮。
白牆金瓦,檐牙高啄,靈氣縱深,西霄宮每一處都沐浴着天光,讓人心生敬畏。宮殿側方有一條寬約百米的護城天河,河水湍急、碧浪排空,與東莙的荷塘月色形成鮮明對比。
“堯兄,你家真是有錢。”
西霄宮宮門口有四排身着戎甲的守衛依次把手,守衛見柏堯來了,整齊劃一行單膝跪拜禮,齊聲道,“參見三公子!”
帶頭一個昂藏七尺的大鬍子禮畢后迅速起身,“三公子,你可回來了,宮裏出事了。”
柏堯背脊一涼,“我爹娘怎麼了?”
大鬍子搖頭,“上仙和夫人都無礙,但宮裏的神果被人盜走了!”
“皎蓮果?”柏堯吃驚,“是饕餮?”
大鬍子又搖頭,“不是。”
“皎蓮果乃我西霄瑰寶,何人這麼厲害,竟能找到我父君藏置靈食的密室?”
“末將不知,但宮裏人都在傳,是高地沙乾的!”
柏堯仙君一改往日謙謙作風,威嚴道,“快,快帶我去見父君。”
“末將遵旨!”
蘇吉利跟着柏堯一路快步向里。
西霄宮正殿,處處雕樑畫棟富麗堂皇,文武官按仙籍品秩有序站立,文官着白綢長衫,銀絲盤綉,輕盈飄逸,武官着白色鎧甲,寒光凜冽,固若金湯。
蘇吉利小心翼翼跟在柏堯身後,順勢環顧四周,果不其然,西霄宮朝堂之上,仙官們個個儀錶不凡,傳聞中白旻上仙的“惡趣味”,算是實錘了。
可是,白旻上仙在哪呢?
蘇吉利走到大殿最前方,殿上坐着一個俊逸少年,少年跟柏堯一樣眉清目秀,看相貌也就比柏堯年長不了幾歲,總之,肯定不是柏堯的老子。
柏堯站到殿前,兩手抱拳下跪恭敬道,“兒臣,參見父君。”
蘇吉利吃驚地望了望柏堯,又吃驚地看了看殿前男子,這個比他們大不了幾歲的男孩,居然是柏堯他爹?蘇吉利越想越覺得蹊蹺,難不成是個后爹?
“快跪下!”柏堯轉頭向蘇吉利使了個眼神。
蘇吉利哧溜一下跪在地上,唯唯諾諾道,“參……參見……白旻上仙。”
上仙看了一眼蘇吉利,目光繼續回到柏堯身上,“堯兒,你準備肆意妄為到什麼時候?”
“兒臣知錯。”
“你的兩位兄長整日忙於政務夜不能寐,而你呢!除了跟我慪氣就是一走了之,身為西霄宮三公子,你何時才能為我西霄眾臣分憂解勞?”
柏堯俯身磕了頭,“父君,兒臣今日回來是有要事稟報!”
白旻上仙長嘆一口氣,“是不是東莙的事?”
柏堯抬頭,“父君果然知道了,父君,兒臣親眼看見程康上仙被那饕餮神獸挫骨揚灰,還有東莙萬靈,一夜之間都被這魔獸吸走膳靈,父君,這鎮壓在惡罐中的野獸怎會被人放出來?”
說及此處,白旻上仙沒有作答,卻瞟了一眼兒子身旁的人,“堯兒,這位仙君是何人?”
蘇吉利緊跟着又磕了個頭,“小仙名叫蘇吉利,是東莙府灶房的一名小廝……饕餮襲擊東莙的那晚,是柏堯仙君救了我……上仙,還請您為東莙萬靈做主啊。”
“東莙府上下還有多少仙人?”
蘇吉利失落道,“沒有了,除了我,他們,都死了。”
上仙表情凝固,緊緊攥了攥扶手上的拳頭,聲顫,“東莙與我西霄雖有一山之隔,但兩大仙域萬年來一直以誠相待互相幫扶,程康上仙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亦與我交好多年,沒想到今日竟遭遇此番不測!
“父君,究竟是何人要將程康上仙趕盡殺絕?”
白旻上仙怒不可遏地錘了錘扶手,“大饗山陰峰鯔刑神君勾結高地沙攘權奪利,不僅派人盜走我西霄神果,還放出上古神獸將東莙全族滅門,此仇不報,本仙君何以面對大饗萬靈,又何以面對先神灶王?”
“父君,你說……奪走皎蓮果的人是高地沙的人?放出饕餮一事,他們也有參與?”
白旻上仙點點頭,“正是。”
“此事非同尋常,鯔刑神君乃當年灶神座下最信賴的副將,如今突然叛變,您可是知道了什麼?”
“自然知道。”柏堯話語剛落,一個白衣飄飄的俊逸小仙從一側走來。
“大哥。”
說話的人名叫白谷豐,乃白旻上仙的長子,也是白鏡堯的大哥。
“大饗近年來頻有惡獸出沒,起初大家都覺得是哪裏的草木鳥獸為求仙力遁入歧途,後來才發現它們都是鎮壓在鯔刑神君惡罐中的惡獸,也不知為何都跑了出來,於是,爹就親自去趟大饗山陰峰,這一去果然發現事有蹊蹺。”
說到大饗山陰峰,蘇吉利突然想起三百年前,程康上仙在峒茸竹林也提過此事,那時身邊跟着的人,正是高地沙使者,為此他還被罰去洗茅廁,但是後來發生了什麼,他就不知道了。
“爹看見鯔刑神君正在助沙星疏吸食惡罐中的邪靈,沙星疏是沙步恆上仙同父異母的兄弟,也是他的心腹,高地沙素日已有不臣之心,沒想到狼子野心這麼快暴露了。”
“大哥說得沒錯。”另一位相貌俊秀的白衣仙君也緩緩走來,他是柏堯的二哥,白旻上仙的二兒子白清葉,“至於盜走皎蓮果的人,那日我與他打鬥時發現他使用的是火系法術,而且,還有吸食過惡獸靈力的跡象……”
“豈有此理。”柏堯義憤填膺,“如若如此,我西霄與高地沙不共戴天!”說完又向殿前少年叩了個頭,“父君,兒臣不孝,還請父君給兒臣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兒臣定要為東莙討回公道、為我族取回皎蓮果!”
“好!”白旻上仙大震一聲,“傳本仙軍令,明日起,谷豐將軍攜我西霄十萬天軍起兵高地沙,制城池、控沌獸、救蒼生,奪回皎蓮果!鏡堯隨同前往,助谷豐一臂之力!”
“兒臣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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