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3章 交易
看着跪拜在地的老劍仙，姜昊着實愣住了。
他修道遠不足百年，但跪拜在他面前的老劍仙，可是有着千年的道行。古人有雲“聞道有先後”，就算是姜昊的實力比之強橫太多，他也不敢讓這樣一位老前輩行如此大禮！
他……究竟是為了什麼？
姜昊的臉色接連變化，心頭泛起萬丈波瀾，但閻老此時還是不言不語，倒不如說自從上了這三劍山之後，閻老便是不再開口。
他，有求於我……
看着跪在地上一動不動，頭也不敢抬的老劍仙，姜昊卻是突然冷靜了下來，緊鎖的眉頭舒展開來，一種先前從未有過的心緒充斥了他的內心，驅使着他開口。
“為什麼？”
他如是說道，語氣平淡的不起一絲波瀾，就像是毫不在意一般。
老劍仙渾身一顫，抬頭看了姜昊一眼，但立刻便是顯得更加惶恐，因為此時面無表情的姜昊，竟是有着他想像當中的那種專屬於神明的莊嚴。
“我說……為什麼？給我一個理由。”
姜昊緩緩地背過了雙手，不緊不慢地說道，但他此時不知道的是，一副血色的虛影自他身後浮現，但卻顯得很虛幻，十分不穩定，但就算如此，也讓老劍仙簌簌發抖，連忙低下了頭，不敢再看向姜昊一眼。
只聽他顫顫巍巍地說道：“回稟上神，老朽……壽元將近，在這貧瘠的下界，無法再度突破，而那些藥草和丹藥也不能再幫老朽續命……因此老朽想要懇求上神大人，若上神大人將老朽帶往神界，憑藉神界靈氣濃郁，老朽才能尋得一線生機。”
“像你活了近千年的修士，露出如此醜態，竟是為了壽元。”姜昊冷笑一聲，聲音當中竟是不含一絲人情味，不留餘地地在嘲諷老劍仙。
“是……是的。”
老劍仙將頭顱壓得更低，幾乎就貼在了地上。
“那你為何不想舉教飛升？”姜昊俯視着老劍仙，帶着一絲玩味的笑容說道：“那樣在後世，也會留下一段佳話吧。”
“上神大人，請寬恕老朽的愚鈍。”老劍仙微微抬起頭來，苦笑着說道：“甫一開始，老朽的確是想麻煩上神大人，帶領老朽的徒子徒孫一併飛升，但未曾達到真境的弟子就不必說，而且，上神大人您曾說過像您這般強大的人在神界並不算少，所以我在想，神界兇險即便他們到了神界，也不過是自尋死路，倒不如藉助着我這三劍山的靈氣，最多能活上千年。”
“倒是很符合你對壽元的觀念。”
姜昊冷哼一聲，眯起了雙眼，臉上逐漸浮現出了厭煩的神色。
不過，他卻是緩緩地坐在了地上，向著老劍仙使了個眼色。
“上神大人，您這是？”
老劍仙瞪大了雙眼，他不明白姜昊的意思。
“出去，幫我選些藥草，我要煉化，不要把葯田都採光，會影響我修鍊時的心情。”
姜昊冷冷地說道：“還有，以後不要叫我上神大人，聽着彆扭，喊我日曜就好。”
“是，是！”老劍仙不敢相信地愣了一下，隨即忙不迭地點頭：“感謝上神……不，感謝日曜大人！”
然後，他便是衝出塔外，替姜昊尋藥草去了。
見到老劍仙離開，姜昊才長長地鬆了口氣，而隨着他這口濁氣吐出，他背後的虛影才完全消散。
“剛才……”
他皺起了眉頭，剛才他並非是想刻意表現出那個樣子，但他的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做出了那一切，就好像他是一位貨真價實的“神明”一般，做出了他應當做出的事。
“不應該是這個套路啊……”姜昊輕輕地搖了搖頭：“難道我真有當神棍的潛質？”
“算了，這種事要我自己想，想破頭也想不明白，這樣也好。”這種沒有結果的問題，過了一會姜昊便是放下了：“現在緊要的事情是恢復體內的元力，若非這老傢伙有求於我，若是換成隨便一個王級生靈，早在我元力枯竭的瞬間，我恐怕就身首異處了。”
…………
隨後，沒過多久老劍仙便是採集藥草歸來，因為姜昊的要求，他並未將所有的藥草都採光，而是留下了一些。
但就算如此，這老傢伙本着討好姜昊的性質，也將上了年份的藥草全都采了下來，葯田中的藥草瞬間少了一半。
而知道了老劍仙是個什麼人的姜昊，也不再跟老劍仙客氣，接過來那些藥草，以年份排好，放在自己的身前，然後就抓了幾株，填進了自己的口中，就像是嚼着爛菜葉似的。老劍仙從未見過這麼野蠻而無知的吞食方法，讓他差一點就痛呼“暴殄天物”。
但隨即姜昊的表現，着實讓他驚叫出聲。
隨着一口藥草入肚，姜昊的面容煥然一新，這並不是比喻，而是確確實實的，姜昊的面容本來十分黯淡，但轉瞬之間，他的面容像是籠罩了一層金光一般。
但當老劍仙湊近去看，一股自姜昊體內傳出的高溫直接將其逼退出數米，隨即升騰而起的金色火焰，差點將他的白眉給燒了個乾淨。
“這……”
老劍仙瞠目結舌，他不是沒有聽說這種神通。“以身為爐”，此種神通就算是在這個世界的修真史上也是十分有名。因為所有的修士都是與天地爭鬥、奪天地造化，但這種“以身為爐”，雖然理論上能夠剔除自己體內的糟粕，但從根本上違背了修士的本來目的。
因此，在上古年代，將自己煉成一顆金丹或是一個大胖娃娃的修士並不在少數，而“金丹”和“元嬰”的境界劃分就是這麼來的。所以“以身為爐”這一理論上的神通，也被列為了禁術，淹沒在了歷史的塵埃之中。
可是，面前這人……不，這神怎麼能使用得爐火純青？
老劍仙有些苦澀，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他與姜昊之間的差距，他看到姜昊遊刃有餘地以神速煉化着所有的藥草，但他卻絲毫感受不到這“以身為爐”神通之中的神韻，換句話說就是他肯定練不成，也肯定不敢練。
“這難道便是神跡？”
老劍仙默默地看着姜昊，大氣都不敢出，緩緩地退到了塔外，靜候着姜昊功成。
幾個時辰之後，姜昊周身的溫度逐漸降了下來，也將火爐的虛影散去。他有些無奈地睜開雙眼，輕輕地嘆了口氣。
果然不出他所料，對於現在宛如無底洞的他來說，這裏的藥草的藥力，果然效果太差，若是換成了九界的靈草，這麼大部分差不多夠三個他恢復個萬全的狀態，但現在，他居然才恢復了一半不到的元力。
“日曜大人，如何？”
老劍仙感受到塔內的波動，連忙走進來詢問。
“恢復了……不到五成。”
姜昊嘆了口氣，搖了搖頭，看向老劍仙問道：“你怎麼樣？我剛才能感覺到，你好像在參悟我適才的神通。”
“老朽不敢，僅僅甫一感悟，就感到四肢百骸有無名火陡生，老朽這把年歲，稍有差池便能焚成灰燼。”老劍仙如實回答。
“原來如此。”姜昊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看來自己能在地境參悟這種神通，不全在自己的領悟力超群，還關乎於那南方的赤火爐神形。
“日曜大人，這是上古靈丹。”
老劍仙看到姜昊似乎陷入了思考，但他也不敢怠慢，連忙拿出了一個紅葫蘆，鄭重地遞給了姜昊。
而姜昊絲毫也不客氣，直接收下，從裏面倒出來幾粒丹藥，便是塞入了口中。
不得不說，這上古的丹藥的確有奇效，快要趕上他以前庫存中的一些高階的靈草了，僅僅這幾粒，也未曾動用“以身為爐”神通，他就將體內的元力恢復了九成！
一聲長嘯直衝雲霄，自從靈草消耗殆盡之後他就一直感到的無力感，在這一刻終是一掃而空，他渾身骨頭都啪啪作響，一雙眸子中更是有着日月浮沉，十靈神環也是突然衝出了體外，懸在了他的頭上。這一幅英明神武的樣子瞬間讓老劍仙跪在了地上。
“好久都沒這麼暢快了……”
姜昊心情上的陰霾褪去，直接發出了一聲長嘯，化成了一道連綿悠長的聲波，直衝塔外。
“恭賀大人恢復功力。”
老劍仙被姜昊的那聲長嘯驚得戰慄，但還是畢恭畢敬地向著姜昊鞠躬道喜，同時將那兩本至高功法掏了出來，想要送給姜昊。
“修鍊功法的事情，先放一放吧。”
然而，姜昊卻是擺了擺手，拒絕了老劍仙。
“這是為何？”
老劍仙十分不解，他活了上千年，察言觀色能力自然不在話下，當時姜昊雖然反應地很快，直接反問他的目的，但他還是能夠看出姜昊對這兩本功法甚是好奇。
“現在的你應該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吧，不要因為你的目的可以達到，就忽視了……”姜昊深深地看了老劍仙一眼，說道：“你的門徒們。”
老劍仙被姜昊看的心虛，低下了頭，沉默不語。
許久之後，老劍仙才抬起頭來，長嘆一聲：“日曜大人有所不知，我三劍山分為天劍山、地劍山、人劍山，三劍本同出一脈，但只因老朽活上千年，故三劍山至高功法，也就是老朽手中這兩冊，便是一直保管在老朽手中。就連天劍山與地劍山這千年來的歷代宗主也不得臨摹，只能到我人劍山來參悟，久而久之便使他們二宗心生不忿，常年累月的矛盾到了現在，恐怕已經按壓不住了。”
“這也是您在剛才那座小鎮中看到的荒誕場景的緣由，為了將天、地兩宗扶上劍山正統，遠東的勢力也有所插手，所以事態有些麻煩，老朽本不想讓您捲入此等亂事的……”
“但在這個節骨眼，你將我請來，還與我做這般交易，恐怕你想的沒那麼簡單吧。”
姜昊眯起了眼睛，冷笑一聲。
“日曜大人，請恕罪。”
老劍仙有些苦澀地壓低了身段，不敢看向姜昊。
“不過，讓你親手誅殺叛逆，雖然這樣更加名正言順，但……怕是對你來說有更大的負擔吧。”
“嗯？”
老劍仙猛地抬起頭來，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姜昊，卻只看到了姜昊那一副似有深意的笑容。
“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就算是即將想要飛升的你……也不會想要在自己的身後留下污點吧。”姜昊“嘿”了一聲，手上光華閃過，一柄長劍出現在了他的手中：“我既是局外人，也是死神，在你心目中，自然是最好的人選吧。”
“日曜大人！”
老劍仙心驚膽戰，直接跪倒在地。
“也罷，到現在也稱不稱得上是利用還是什麼了。”到了現在，姜昊也十分清楚老劍仙的為人了，既然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他也犯不上和老劍仙撕破臉皮了。
雖然他很討厭老劍仙這樣的人，但這一次……就順水推舟吧。
“就當是，交易的附贈品了。”
姜昊拄着劍，半蹲着看着伏在地上的老劍仙，他能看到老劍仙臉上表情的細微變化，終是由惶恐之中透出了一絲滿足。
“活了一千多歲，還是改變不了本性。”姜昊暗自腹誹，拿起長劍，準備走出尖塔。
忽然又想起了什麼，轉頭問道：“那兩宗的門主，修為如何？”
“遠不如我。”
“那還真是舉手之勞。”
姜昊笑了，身影消失在了尖塔之前。
“真是個危險的傢伙，看來老朽這步棋，算是走對了。”
姜昊消失了很久之後，老劍仙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癱坐在地上。
他很清楚，姜昊的修為與他相差無幾。
但是，姜昊身上的那股氣勢，實在是強過他太多。僅僅是剛才那肆意的長嘯，就差點讓他窒息。
“就算修為差不多，但這就是實力之間的差距么？”
老劍仙的眼裏，突然浮現了一絲狂熱。
“那所謂的神界，究竟會有多麼神奇？居然會讓同境界的修士有如此的差距，宛如天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