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後知後覺
聽着劣魔阿金悲痛中別有意味的說法，麥克斯定了定神，出聲問道。
“阿金……你似乎，知道很多關於我的事？我們之前應該沒有見過吧……無論是‘陸離’，還是‘麥克斯·恩卡圖’……”
阿金搖了搖頭，他的淚水似乎一瞬間就蒸發了，讓人以為剛才看見的景象是某種錯覺。
“陸離閣下，你很幸運，你非常的幸運……”
我很幸運？麥克斯想到自己摩擦那舊硬幣，便被突兀出現的粘稠觸手穿身而過，然後就被強行招臨至羅格大陸……
“阿金，我們對幸運的定義……”
劣魔又扭頭看向麥克斯，麥克斯從未見過這種轉變的神態，阿金的眼神里充滿了死意。
“至少你還活着，不是嗎？”
“你還呼吸着羅格大陸的空氣，你在這裏有親人，有朋友，還有未來的可能。”
“陸離閣下，你以為成為舊日之橋的我，現在到底是什麼？”
麥克斯頭腦有些混亂，他知道阿金想要告訴他一些事，阿金也想要藉助自己擺脫他身上的‘橋’，但是驟然跳到生死的說法，劣魔更像是在說，他已經是個“死魔”了……
“我可以告訴你，現在的我什麼都不是……”
“不是我們成為了橋，而是橋……取代了我們。”
“當舊日之橋徹底落成之際，你的一切都會從舊有的世界抹去，你的故鄉不再有你的痕迹，無論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
“因為你的意義已經被徹底扭曲，你原本的存在化為了虛無……知道我為什麼不告訴你們我的真名嗎？因為我說不出來……”
“現在的我空有力量，然而我的真名根源已經隨着‘不滅地獄’，化為了舊神的養料……”
“我已經沒有名字了……閣下……我沒有名字了……”
“阿金……”麥克斯張了張嘴，不知道該如何安慰痛苦的劣魔。
“所以我給自己重新起了一個名字，因為我還想‘活着’……”
“然而我之所以還存在，我之所以沒有被體內的橋徹底同化，並不是因為……並不是因為‘阿金’這個稱呼。”
“我現在還能和你對話，是因為……”阿金臉上浮現了一個嘲諷的笑容，“是因為‘不滅地獄’被那些蠢貨們擊落，脫離了我們的位面。舊神們留下了我這殘渣，等待着某個時刻，那聯繫再次建立……”
一道電光閃過麥克斯的腦海，劣魔阿金的立場模糊，身份神秘，知道許多與舊日之橋有關的隱秘。別看麥克斯現在彷彿在和這劣魔談心，但是他心底一直保持着某種警惕，直到阿金說到“聯繫再次建立”！！
從立場來說，劣魔阿金被侵吞了家園，看着生活了千年的不滅地獄毀於一旦，應該是痛恨舊神的才對。
但是阿金從出現就有很多地方都沒有解釋清楚，也沒法解釋清楚，比如水晶蘭侯爵說到的多重巧合，還有阿金喜怒不明的態度。
包括阿金在房間裏，居然還提出讓麥克斯接受他攜帶的舊日之橋，這絕不是什麼善意的交易，背負一個殘破失落的地獄？這個提議本身就充滿了兇險。
只不過後來阿金大笑着抓住麥克斯傳送時，麥克斯沒有感覺到任何的殺意。所以金髮少年才一點沒有抵抗的和阿金來到了這不滅地獄。
然而阿金的態度反覆無常，又像是在和麥克斯回憶過去，又帶着某種別樣的情緒，他羨慕麥克斯現在的樣子，他渴望得到……
麥克斯猛地退後兩步，他知道自己這麼做可能是徒勞，但是他認為自己也有一次出手的機會。
“阿金，說了這麼多，我想確認一件事情。”
劣魔這次沒有打斷麥克斯的問題，也沒有開口轉移話題，而是沉靜着臉，默默點了點頭。
“你現在，是不是已經屈服於……舊神了？”
“不，”面前的劣魔緩緩地搖了搖頭，“阿金沒有屈服於舊神，也不可能屈服於舊神。”
麥克斯看着沒有與自己對視，而是把頭偏向一邊的劣魔，心裏不安的感覺像是火山噴發一樣猛烈地炸開。
“但是‘我’一直在追隨着主的意志，在永恆的宅邸中！吾主靜候汝歸！！！”
草！！精神分裂的劣魔歡樂多啊沃日！！
麥克斯猛地一個翻身，從灰色的高坡上倒飛而下，落在了茫茫灰色的地面，躲開了“劣魔阿金”的撲襲。
不，現在面前的東西，應該叫做“舊日阿金”才對了……
看着劣魔泛紅的臉上出現無數肉芽，就像是一隻只伸出的胳膊，又像是滑膩舞動的觸手，麥克斯意識到，阿金一直在承受着體內舊日之橋的侵蝕……
然而舊神的力量應該沒有這麼薄弱，阿金之前還能保持自己的意志，肯定有別的原因，麥克斯懷疑這與兩個世界的聯繫有關……
阿金最後讓麥克斯警醒的話，也提到舊神還在等待着，等待“聯繫再次建立”。
而一個被完全侵蝕的阿金，沒有一點自己痕迹的劣魔阿金，肯定不是舊神們想看到的……
眼下麥克斯只能想到這裏，這也解釋通了阿金為什麼保持着喜怒無常的狀態，這應該不是什麼魔鬼的天性，而是……橋的意志和阿金自己的意志交替影響主體行為的表現！
一撲未果，已經無法分辨面孔的劣魔站在高坡上，從他那詭異的面孔中，傳來了晦澀難明的禱告詞！
少跟我在這詩朗誦！！麥克斯閃着暗金的右手早已抬起，但是他稍微猶豫了一下，最後是激流式的冰霧噴薄而出。
麥克斯現在處於一個很尷尬的境地，他不能下死手，因為是阿金將他帶到了這裏，其中的迅速傳送穿梭肯定與橋本身的作用有關。
這就意味着，即使現在的舊日阿金看上去戰鬥力沒有那麼強，麥克斯也不能試圖將他擊殺，如果阿金死了，且不說之前劣魔面對格斯攻擊時溢出的恐怖波動是否還會出現，至少麥克斯肯定是回不去羅格大陸了……
所以麥克斯只好選擇給劣魔降降溫，希望其中阿金的人格重新被激活，佔據主導地位。
不過情況並不樂觀，冰霧持續噴薄中，那禱告聲還在斷斷續續傳來，麥克斯無比頭大，咬了咬牙決定加大輸出，同時帶上了之前未曾賦予冰霧的各種超魔效果。
然而很快，麥克斯就察覺到了周圍的變化，灰色的世界裏出現了其他的氣息，那是潮濕的味道，麥克斯感覺自己像是突然被轉移到了水底……
靠，來不及了……
意識到持續輸出的冰霧沒有太大效果，眼下以高坡上的劣魔為圓心已經產生了額外的變化，麥克斯只好先向更遠處撤離，但是他的心情已經沉入了谷底，此時的情況徹底脫離了掌控。
準確的說，從麥克斯毫無抵抗被阿金帶離房間開始，他就在賭某種可能，畢竟與舊日之橋有關的情報實在太過難得。
麥克斯現在深刻的意識到，每一份收穫，其後早已被定下了相應的代價……
那水汽涌動的感覺愈發的強烈了，麥克斯倒是沒有太多的不適感，因為冰水相通，他的冰系掌握能力，讓他在這種環境下，反而有種特殊的暢快感。
隨着麥克斯的退卻，冰霧逐漸落下，阿金的身影浮現，那劣魔已經被凍傷，很明顯，他沒有刻意抵抗麥克斯的攻擊，因為他還有更偉大的事要做，肉體承受的傷害似乎沒給他帶來一點痛苦……
全神貫注於禱告的劣魔停止了念誦，“阿金”望向了麥克斯，兩者的目光交錯，麥克斯注意到劣魔的眼睛已經發生了異變，從黝黑轉向了某種泛着黃光的顏色。
我可不要變成這樣的怪物……麥克斯現在只能等着變化發生，至少眼下的情況應該還不是定局。
就像是為了證明麥克斯心中所想一樣，高坡周圍的灰色大地如同水面一樣波動起來，那波動詭異地維持在一個範圍內，當然，也是以劣魔阿金為中心產生的。
波動越來越大，麥克斯站在波動的邊緣，看着灰色沙土中浮現的東西，心裏冷哼了一聲。
久違的泵動感出現在右手。
麥克斯之前之所以一直沒有和阿金撕破臉，也是因為他的右手一直安靜如雞，沒有一點動靜，在阿金帶着麥克斯傳送的時候都是這樣。
來到羅格大陸，舊神和邪教徒才是麥克斯提防最深的東西，所以右手的平穩讓麥克斯給自己找了一個借口，一個繼續聽劣魔講故事的借口。
現在，這個最後的借口沒有了。
麥克斯沒有思考，為什麼阿金的“暗面”出現時，自己的右手沒有示警，而是在這波動產生以後，右手才開始瘋狂泵動。
看着那波動中出現的巨大黑影，麥克斯反而稍微鬆了一口氣……
至少舊日阿金召喚出來的東西，自己還能直視，這意味着眼前的巨大黑影不是舊神的本尊，甚至應該都不是某位舊神的分身。
不滅地獄被毀滅的時間，看來比自己想像得還要久遠，“駐留”在這裏的存在，意外地……弱小呢。
麥克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海潮一樣的氣息填滿了他的肺，一般人在這種情況下甚至可能會產生窒息感，進而引發幻覺。
但是麥克斯感覺舒服極了，自己的狀態……從來沒有這麼好過。
這又是右手帶來的效果，這不是哪粒沙的功能，麥克斯很清楚自己底盤上每一粒沙子的作用，這是……
這是當初那箇舊神使徒，與曾經的金髮少年“同歸”之後，埋下的力量！！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就是旭度奈和吸血鬼洛基說過的，直視“舊神之蛻”后，埋藏在心底的能力。
“阿金啊，我們的緣分，真是太深厚了……招臨你我至羅格大陸的，竟然是同一個舊神……”
高坡上的劣魔此刻當然不會回答麥克斯任何東西，他嗓中像是堵着什麼，在難明的嚎叫中，巨大的黑影席捲了麥克斯小小的身影。
麥克斯像是一瞬間就被擊倒了一樣，徹底消失在恐怖黑影和灰色的土浪中。
阿金昏黃的雙眸凝視着逐漸融入土浪的黑影，他的心底不知道為什麼，莫名地產生了一股煩躁的感覺。
人類……麻煩……需要更多……祭品……召喚……
阿金的腦子裏錯亂地閃過幾個詞語，劣魔自己的意志還在沉睡……
一片火光照亮了灰色的大地，麥克斯渾身燃燒着絕炎，從掀起的灰色沙石中直射而出，在空中形成一道明亮的刻痕，他的左手提着一串……還在微微泵動的心臟，仔細一數竟有三顆之多，而那碩大黑影，已經沒有了蹤跡。
“我們該回去了，阿金。我還要參加，成人禮呢！！！”
那被舊日之橋支配的劣魔，終於意識到自己的煩躁感從何而來，自己一直想要消滅的“臭蟲”，竟然帶着偉大的主的意志和氣息……
劣魔覺得自己的腦子像是要裂開了一樣，然後就被飛馳而來的麥克斯迎面一拳，凌空打了個轉，昏迷了過去。
……………………
………………
…………
……
“不要相信那個劣魔！！！”辛西婭喊叫着，發現自己躺在溫軟的床上，隨着她激動的起身，手上的傷口又開始流血。
辛西婭緊張地環顧四周，看着快步朝自己走來的女精靈亞玟，心裏繃著的那根弦已經快要綳斷。
“我這是在哪裏？？為什麼亞玟你會在我身邊？？不對！！他真的把我送到城堡了？？亞玟！！那個劣魔呢？？！”
女精靈也意識到了問題，她皺起了好看的眉頭，快速將酒窖里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了辛西婭，然後就看見面前的水系魔法師面露驚恐的神色。
亞玟從來沒有在辛西婭臉上見到過這種表情。
“快帶我去麥克斯那裏！快啊！！亞玟！！不能讓那劣魔見到麥克斯……不能讓那劣魔和麥克斯在一起！！！”
“那劣魔！！已經被‘舊日’支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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