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橋與橋
在水晶蘭侯爵朝阿金出手的那個瞬間，除了水晶蘭侯爵受到的衝擊最大之外，麥克斯也因為劣魔阿金突然逸散的危險氣息，震驚不已。
在場的其他人，能感知到那危險的其他人，僅僅只是意識到了危險的可能。
但對於麥克斯來說，那氣息陌生又熟悉，陌生的像是從未見過，熟悉的像是註定的命運。
當阿金指向麥克斯時，金髮少年全身緊繃，久違地緊張到說不出話來，他從來沒有想過，會在這個時候，這種場合下，見到一座完整的“橋”！！
劣魔阿金，是一座完整的“舊日之橋”！
麥克斯沒有順着阿金的話，給老公爵解釋眼前的情況，他艱難地開口，緩慢地問出了自己的問題。
“你……阿金……你來自……哪個地獄？”
劣魔獰笑的神色逐漸收斂，表情平靜的阿金看起來格外嚇人，他沒有回答麥克斯的問題，而是問道。
“尊敬的閣下，說起來，你還沒有跟我介紹過，我該怎麼稱呼你？”
麥克斯吸了口氣，然後開口說道：“我是麥克斯·恩卡……”
“不不不，閣下還不明白嗎？我在問你叫什麼，就像我名叫阿金一樣，閣下，我要知道你的名字。”
周圍的侍衛都露出了困惑的神色，阿金注意到這個情況，恍然大悟，用手摸了摸自己彎曲的角，然後開口說道：“抱歉，我們可以換個地方聊一聊。曼陀羅公爵，您意下如何呢？”
老公爵看了一眼神色複雜的麥克斯，點了點頭，然後朝一直守候在旁邊的女精靈說道：“今天在酒窖的侍衛們，就先留在這裏，保護酒窖的現場吧。之前的佈置你再安排其他人手補上，亞玟。”
這實際上是限制了在場眾人的自由，老公爵暫時不想讓酒窖的情況泄露出去。
女精靈領命而去，這位與麥克斯外貌相像的女精靈，有着一個傳統的精靈名字，不知道是何來歷，看起來像是恩卡圖城堡的管理者。
然後老公爵看了一眼劣魔阿金，竟然對着他做出了一個“請移步”的手勢。
水晶蘭侯爵冷哼一聲，一馬當先走在前面，劣魔阿金朝着曼陀羅公爵彎腰行禮，然後沒有受到任何限制地跟着格斯走出了酒窖。
麥克斯跟在阿金後面，在眾多侍衛探尋的目光中離開了酒窖。
一路無言，水晶蘭侯爵選擇了一條比較隱秘的樓梯，眾人返回了之前離開的房間。
劣魔阿金站在了之前水晶蘭侯爵站着的窗邊，他聽着底下傳來的小精靈樂章，有某個瞬間，麥克斯感覺那劣魔的眼神中有殺意流露。
不管阿金到底遵循的是守序還是混亂，身為邪惡陣營的生物，看起來他還是無法忍受小精靈樂章帶來的歡快與生命力。
沒有人先開口，就連脾氣暴躁的格斯都只是在打量着劣魔，偶爾看看陷入沉思的麥克斯。
阿金說麥克斯可以給其他人解釋，自己這隻劣魔還代表着什麼。
麥克斯在感知到那萬億物質降臨於一點的恐懼時，就意識到了阿金到底是什麼。
或許阿金真的只是一隻劣魔，只不過他這隻劣魔太過特殊，特殊到聯通了兩個世界，是兩個世界中間那座渺小卻難以斷絕的橋樑。
麥克斯從未見過舊日之橋，也沒有想像過居然還有生物能在那橋樑落成后，還可以像阿金這樣活蹦亂跳的滿地跑，但是那陌生氣息出現的一瞬間，麥克斯就意識到了阿金體內帶着什麼樣的力量。
舊日之橋的說法，是曾經的金髮少年親口告訴陸離的，想到陸離這個名字，恍惚中感覺過去了很長的時間，但是離那次驚心動魄的三魂之爭，不過也就一個月左右的時間罷了。
劣魔阿金問的名字，就是少年身體中靈魂的本名，在地球上的名字，陸離。
陸離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能這麼快就見到一座成功的舊日之橋，畢竟自己身上的這座橋應該是沒有成功落成，當初的麥克斯在最後的關頭阻止了舊神使徒的行動。
而一座完整的舊日之橋意味着什麼呢？
意味着一個被舊神侵吞的世界，意味着某位舊神實力的增強，意味着無數的詭異和死亡。
所以麥克斯剛才才會問阿金，問這劣魔來自哪個地獄。
地獄也會被侵吞嗎……
“我叫陸離。”
麥克斯想了想，聲音平緩地說出了自己曾經的名字。水晶蘭侯爵和曼陀羅公爵像是沒聽到似的，只是關注着劣魔的反應。
阿金轉過了身，不再望向窗外，他向場中走了兩步，遠離了那“嘈雜惱人”的小精靈樂章，然後開口說道：“我來自‘不滅地獄’，羅格大陸的地獄當然不叫這個名字，不過這裏的地獄意志也承認我劣魔的身份。”
“我原本不是劣魔，呵呵，不過我現在就只是一名可憐的流浪劣魔罷了。”
阿金呵呵笑着，但是一點真實的笑意都沒有，從水晶蘭侯爵動手以後，阿金的禮貌和微笑似乎就僅僅維持在表面了。
麥克斯有些頭大，他不知道該從什麼點切入，眼前的劣魔到底是敵是友都還是未知數……
“卡洛斯爺爺，這位來自‘不滅地獄’的劣魔，帶着完整的舊日之橋。”
麥克斯決定還是把自己知道的信息告訴面前的兩位老人，畢竟當時的金髮少年都知道“舊日之橋”的存在，恩卡圖家族的高層更不可能不知道了，他們應該只是無法辨認舊日之橋的氣息。
沒想到話音剛落，曼陀羅公爵還沒有什麼反應，水晶蘭侯爵已經又準備要出手了……
“格斯！你給我出去！”卡洛斯·恩卡圖憤怒地吼到，黑色的花朵又一次攔下了水晶蘭侯爵的攻擊。
“蠢貨！你明知道，那‘橋’落成以後，一切都無法改變了，怎麼還是這麼衝動！”曼陀羅公爵怒吼着，彷彿這樣就能壓過水晶蘭侯爵的怒火。
拿着木枝的老人低吼了一聲，將那木枝猛地插在地上，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房間。
朱麗葉緊張地看着場中的情況，魔偶女僕不知道如果在場的幾位真的動起手來，她是否還能護得麥克斯周全。
目送着格斯大步離開，阿金嗤笑了一聲，然後開口說道：“看來恩卡圖家族知道的東西也不少，陸離閣下既然能認出我體內的‘橋’，那我們就敞開說吧，你需要我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才願意繼承我體內的‘橋’。”
“我不願意。”麥克斯毫不猶豫，直言回答道。
“嗯……呵呵，都不願意聽我能給你提供什麼嗎？你也不好奇為什麼我知道你能繼承我的‘橋’嗎？”
不，我一點都不想回答你的問題，我不想進入你這魔鬼的節奏，麥克斯心裏想着，輕聲說道。
“我只想知道，‘不滅地獄’，現在還能被稱之為……不滅嗎？”
聽到麥克斯的問話，阿金沉默着低下了頭，然後猛地昂首，臉上帶着難明的笑意，大笑着說道：“嘿嘿嘿，那閣下您親自去確認一下，不就知道了么？”
曼陀羅公爵已經出手了，但是他沒能阻攔阿金和麥克斯離開，劣魔帶着金髮少年，突破層層限制，瞬間消失在房間裏，那地板上留下了燃燒的痕迹。
朱麗葉沒能反應過來，她第一時間就要在心底聯繫麥克斯，然後就感知到麥克斯遙遙傳回的聲音。
“我沒事，告訴卡洛斯爺爺，我們等會就……回來了。”
……………………
………………
…………
……
麥克斯被阿金提着，飛在空中，下方的大地只有灰色，一眼望去，沒有任何生命的氣息……甚至連炙熱的感覺都沒有。
“陸離閣下，歡迎來到，‘不滅地獄’。”
劣魔阿金的聲音里，似乎帶着別樣的情感。
這和麥克斯印象中的地獄，有着太大的區別，地獄是靈魂的刑場，是魔鬼的樂園，是囚禁罪孽之地，但是絕不是這樣的死寂荒蕪。
意識到阿金暫時對自己沒有惡意，麥克斯快速在心底聯繫了朱麗葉，在得到關切的肯定回答后，麥克斯開口說道：“所以這裏……已經被某位舊神……”
“呵呵，”阿金帶着麥克斯逐漸下落，降落在一片灰色的高坡上，“我到現在都不知道，那時召臨我前往羅格大陸的，是哪位……舊神。”
“陸離閣下，你應該慶幸，你體內的那座橋，沒有落成。”
“你不會想知道，看着自己曾經生存的世界，在你眼前一點一點崩壞，是什麼樣的感覺。”
看到一頭劣魔在自己面前飽含深意地說出這樣一番話，麥克斯想到了魔鬼與惡魔的血戰。
血戰的起因已經無從考證，但是曾經有術士推測，最初的血戰就是家園的爭奪，領土的爭奪，只不過冥冥中血戰成了世界法則的一部分，永遠都不會再有結果。
惡魔兇惡，魔鬼狡詐，但是他們一樣也是生命體，對於自己生長的世界，同樣有着深厚的情感。
有太多的疑問，但是麥克斯現在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問出口，畢竟阿金剛才還想讓自己繼承他體內的那座橋……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當年強大如我，被舊神招臨到羅格大陸以後，也只能隨波逐流，沒有一點反抗的能力……後來我意識到，當初如果我不畏懼死亡，或許會有另個簡單而迅速的結局。”
“但是我不甘心，為什麼這不知道從哪裏出現的存在，就可以肆意主宰我的命運……你看到了我不甘心的結果……‘不滅地獄’……已經不存在了。”
“那些愚蠢的惡魔，也受到了同樣的侵蝕，侵蝕從地獄開始，向著這個世界的各個角落進發，最後他們聯手，將‘不滅地獄’徹底擊落，讓我的家園脫離了位面。”
“舊神不可阻……陸離閣下，詭異誕生的維度，比你我想像的還要高，我們只能看到那些表象，我們只能看見家園毀滅，但是那時被強迫維持橋樑作用的我，已經意識到，這對於舊神來說，只不過是小憩后的一個翻身罷了……”
聽到阿金口中說出“維度”二字，麥克斯感到格外的怪異，但是他很快就捕捉到了阿金話語裏的重點，雖然是三維空間的生物，但是這畫面不難想像。
如果曾經在地球上看過的動畫和電影，其中的形象有了自己的意志，他們能理解“創造者”們對他們的安排和改變么……
想到此處，麥克斯心中湧起了一股無力感，舊神是真正的高維生物？
“那存在……舊神，是如何通過你……”
阿金聽到麥克斯的話，慢慢蹲了下去，用手撫摸着灰色的大地，然後開口說道。
“我不願再去回憶細節，我只能告訴你，如果你有一點空間學的基礎知識，就會明白萬千世界只不過是一個個可以標註出的點，特殊的點。”
“而橋……我……舊日之橋，就是舊神們手中的工具，那無數的點之外，是更多的，無盡的，虛空。”
“舊神們可以穿越虛空，但是無法捕捉到，自己想要捕捉的特殊點位……”
“而每一個……在羅格大陸被稱之為異行者的存在，就是舊神們嘗試製造工具的痕迹……”
“那些毫無特異的異行者，就是最初失敗的痕迹，他們是廢料堆，舊神們根本不關心他們的存續與死活。”
“而我，就是舊神手中的完成品，通過我與‘不滅地獄’的聯繫……通過……”
嘴裏念着通過二字，阿金的聲音似乎有一些……哽咽……
“通過這聯繫，舊神可以把自己的力量準確地降臨在……這裏。”
“那侵蝕和詭異，不是羅格大陸那種‘過家家’一樣的玩鬧行為。”
“你會意識到什麼叫做崩壞，什麼叫做……轉瞬即逝……”
“至於你……”
劣魔阿金抬起了頭，看着站在高處的麥克斯，劣魔的眼睛濕潤，竟然真的流下了淚水。
“至於你，陸離閣下，你就是未完成的半成品，舊神在找你，祂們在等着你再次出現，然後侵吞你的家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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