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疼的不是身，是心！（二）

喬娟讓馮舒城躺好，開始為他清洗傷口。

“你不是一般的警察，對嗎？”喬娟做着手裏的事，嘴中突然說到。

“不，我就是一個普通的刑警而已。”馮舒城躺在床上，眼睛看着天花板。

“一般的警察身上不會有這麼多傷的，而且，你身上槍傷居多，最近幾年都很少聽說有什麼槍擊案。”喬娟擦拭完傷口，回身換藥。

馮舒城沒有說話。

“王力肯定不是兇手。”喬娟繼續說到。

“這個我們需要做進一步調查，他是不是兇手，不是誰說了就算的。”馮舒城扭過頭看着喬娟。

“我只是希望你們不要冤枉好人，涼了人心。”喬娟仔細將葯均勻的塗在馮舒城傷口上。

做完這一切，喬娟將傷口用紗布和消毒棉包了起來，“血差不多止住了，還好傷口並不大，也沒有碰到要害，但我還是建議你去醫院檢查一下。”

“謝謝你。”馮舒城從床上坐起，摸了摸包紮好的傷口，感覺沒什麼問題。

“我去給你倒杯水。”喬娟說完，就去了隔壁的房間，那裏應該是她的起居室。

馮舒城點了點頭，下了床，活動了一下，這樣的傷，對於他來說，根本不足掛齒，幾天之後就應該恢復的差不多了。

喬娟還沒有回來，他便在校醫室內四處看了起來。

室內藥品碼放整齊，歸類有序，桌上放了厚厚的一沓資料，看起來像是孩子們的健康檔案，另一側則是打開着的一本醫療書籍，旁邊還有未做完的筆記。

當馮舒城轉頭看向別處時，無意中掃了一眼藥品櫃的角落，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藥物包裝盒，愣了一下，趕緊走了過去。

隔着玻璃，馮舒城看到藥盒上清清楚楚的標註着苯巴比妥口服常釋劑幾個字。

這時，喬娟也推門而入，見他看着藥品櫃出神，也走了過去，待明白馮舒城看到的是什麼葯時，臉色稍稍變了一下。

“福利院裏有幾個孩子有癲癇病史？”馮舒城沒有回頭，仍是看着藥盒。

“有三個，不過都好久沒有發作了，這些葯也只是備着以防萬一的。”喬娟將水遞到馮舒城面前。

馮舒城點了點頭，因為這些封裝完好的藥盒頂部都有一層細細的灰塵，所以判斷這一角落裏的藥物應該都不是常用藥，喬娟沒有說謊，雖然這裏發現了導致死者死亡的藥物，但喬娟未必是兇手，藥物也未必是從她這裏流出的。

“使用這類藥物應該會做記錄吧？”馮舒城接過水杯后問到。

“使用精神類藥物我們都會做記錄，上邊會來人審查的。”喬娟靠着桌角站着，雙手環抱在胸前，這是自信的架勢。

馮舒城看着喬娟，輕輕抿了一口杯中的水。

“喬醫生，你想要和我說的事，應該不止是關於王力的吧。”既然有了準確判斷，馮舒城就沒再計較藥物的事情。

“還真是躲不過馮警官的眼睛啊。”喬娟聞言后，微微搖了搖頭，她其實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和馮舒城說。

“是關於黨恩語的嗎？”馮舒城一語挑明。

喬娟點了點頭，“王力很照顧他，倆人就和親兄弟一樣，感情很好，他刺傷你，也是一時衝動，希望你……”

“我明白，我也是故意被他刺中的，不然他是不會罷休的。”馮舒城喝完水，放下杯子，看了看聞言呆在桌邊的喬娟，便回到床前開始穿衣服。

“馮警官……”喬娟現在不知道該說什麼。

“所以，你們不用擔心我會因為這件事而對他怎麼樣。”馮舒城穿好襯衫，伸手去取外套。

喬娟先一步拿起他的外套，給他遞了過去，馮舒城笑了笑，點頭表示感謝。

“我打算去看看他，你可以帶我過去嗎，我不知道他在哪。”馮舒城披上外套對喬娟說。

“那你的傷……”喬娟擔心的指了指他的傷口。

“沒關係的，不礙事。”

喬娟點了點頭，帶頭走到門邊，馮舒城緊隨其後。

來到黨恩語的宿舍，張曉雅正陪着他，見馮舒城進來，張曉雅站起身，有意無意的將黨恩語擋在了身後。

馮舒城見狀，笑了笑，找了個較遠的位置坐下，喬娟對張曉雅點了點頭，示意她放心。

“我想和他單獨聊聊，可以嗎？”馮舒城對二人說。

喬娟走到張曉雅身邊，輕拍了下她的肩膀，帶着她出了宿舍，關好門，留下了馮舒城和黨恩語二人。

馮舒城看着黨恩語，孩子的眼裏也早已沒了那股戾氣，只剩下了膽怯，讓人心中不由有些心疼。

趙鴻死亡的照片，馮舒城歷歷在目，黨恩語的刀，馮舒城不用去做比對也知道，絕對與趙鴻身上的傷口相吻合，這也是讓他在食堂里感覺心中一涼的原因，先不說刀上會不會有趙鴻的DNA殘留，就現在，他真的不希望孩子就是兇手之一，他想讓黨恩語親自告訴他，這刀只是他一時好奇，從別處撿來的。

“對不起，你……還疼嗎？”一陣沉默后，黨恩語先開了口。

“黨恩語，你知道嗎，我疼的不是身，是心。”馮舒城對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身上的傷口，過段時間自己就會慢慢好的，但是，如果你傷害了不該傷害的人，傷害了關心你的人，他們會痛的，是他們的心。”馮舒城看着孩子的眼睛。

“我……我又不認識你，你為什麼關心我。”黨恩語偏過頭，低垂着目光。

“不，我關心你，因為你和我的出身一樣，但是，重點不是我，而是鄭有為，王力，喬娟還有張曉雅。”馮舒城慢慢說到。

黨恩語聽到馮舒城說到這幾個名字，猛的抬起了頭。

“如果你做了不該做的事，傷害到了不該傷害的人，相信我，後果不是一個道歉就可以彌補的，心上的傷口遠要比身上的疼的多，而且更難以痊癒，我相信你聽得懂我在說什麼。”馮舒城之前就感覺到，眼前這個孩子的智商遠遠要超出同齡人，所以他並不擔心這個孩子會不會明白他話語中的意思。

黨恩語又沉默了。

“你用刀划傷了我，我不怪你，但你有沒有想過，當你用刀刺傷我之後，張曉雅他們會怎麼看你，他們心裏會不會想，他們關心的人竟然這麼暴力，竟然會毫無顧忌的隨意去傷害別人，他們會不會漸漸的害怕你，漸漸的遠離你。”

“如果因為你不計後果的行為，犯下了大錯，你有沒有想過，承擔後果的人可能不是你，而是完全無關的他們，當他們心裏熱心企盼的一個人變成了一個讓他們完全陌生的人，他們心裏又會承擔怎樣的痛苦。”馮舒城說到這裏，心裏升起了一絲苦楚。

黨恩語仍舊低着頭，默不作聲，但是雙肩卻在微微聳動。

“為了不再傷害到關心你的人，你不能一錯再錯，一意孤行，你要多考慮考慮身邊人的感受，試着去理解他們，當你學會關心他人後你就能理解，付出遠比獲得，要讓你感動。”馮舒城站起身，來到黨恩語身邊。

“我知道什麼是關心，我更知道，什麼樣的傷害更讓人疼痛，所以，我不允許他傷害我的家人，他死掉，那是他活該。”黨恩語慢慢抬起頭，臉上瞬間寫滿憎恨，直直的看着馮舒城，緩慢的，一字一句的說著。

他的眼神讓馮舒城驚訝，他的神情轉變之快馮舒城更是措手不及，一個十歲的孩子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剛才還看起來讓人心疼的一個無助小孩消失全無，馮舒城甚至懷疑，在這個小孩的目光下，自己面對的會不會是一個充滿偽裝的成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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