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那日折不盡長安柳,欲說心事,還把濁酒。
趙玥把張三接到車裏,看到張三還穿着去年的衣服,她便去和自己的同事打了招呼,然後載着張三出發了。
張三繫着安全帶,用手扶着膝蓋乖乖地坐着。趙玥餘光看着張三,輕輕一笑,伸手打開了音樂。
“攔路雨偏似雪花飲泣的你凍嗎
這風褸我給你磨到有襟花
連掉了漬也不怕怎麼始終牽挂
苦心選中今天想車你回家
原諒我不再送花傷口應要結疤
花瓣鋪滿心裏墳場才害怕
如若你非我不嫁彼此終必火化
一生一世等一天需要代價
誰都只得那雙手靠擁抱亦難任你擁有
要擁有必先懂失去怎接受
曾沿着雪路浪遊為何為好事淚流
誰能憑愛意要富士山私有
何不把悲哀感覺假設是來自你虛構
試管里找不到它染污眼眸
前塵硬化像石頭隨緣地拋下便逃走
我絕不罕有往街里繞過一周我便化烏有
情人節不要說穿只敢撫你發端
這種姿態可會令你更心酸
留在汽車裏取暖應該怎麼規勸
怎麼可以將手腕忍痛划損
人活到幾歲算短失戀只有更短
歸家需要幾里路誰能預算
忘掉我跟你恩怨櫻花開了幾轉
東京之旅一早比一世遙遠
誰都只得那雙手靠擁抱亦難任你擁有
要擁有必先懂失去怎接受
曾沿着雪路浪遊為何為好事淚流
誰能憑愛意要富士山私有
何不把悲哀感覺假設是來自你虛構
試管里找不到它染污眼眸
前塵硬化像石頭隨緣地拋下便逃走
我絕不罕有往街里繞過一周我便化烏有
你還嫌不夠我把這陳年風褸送贈你解咒……”
車勻速地開往鬧市區,在一家“海瀾之家”門口停了下來,趙玥讓張三下車后,倆人走到了店裏。
“給他從頭到腳選一身吧!”趙玥對營業員說。
營業員熱心地把張三帶到鏡子前,一邊替他量身材,一邊好奇地打量着他:一個頭髮短寸,身板硬朗,五官精緻,眼神炯炯的帥哥,穿着一身與之極不匹配的衣服。
“先生,你是喜歡西服還是休閑裝?”
“我……”
“西服吧……”趙玥也看着張三。
營業員不一會兒就提着一堆衣服,指着玻璃門對張三說:“先生你去試衣間換上看看滿意嗎?”
趙玥打開門,示意張三進去。
張三關上門,抓緊時間脫衣穿衣,然後開門出來。
“撲哧……”趙玥捂着嘴笑起來:“這腰帶你也得系起來,第一個扣子不用扣……”說著她就幫張三打開襯衣第一顆紐扣,正準備教他系皮帶,張三緊張地捂住小腹。
“從這裏穿進去,一拉,然後別進這個扣子……”趙玥沒在意張三的舉動,我行我素地指點着。
“這皮鞋合腳嗎?服務員麻煩給他找雙襪子……你看你的襪子後面都快磨破了……”
這一瞬間,張三想起自己的母親。
“麻煩把這舊衣服裝起來,我來付款……”趙玥做事,乾淨利索。
再從店門口出來的時候,趙玥望着自己身邊的張三,禁不住彎起月牙般的眼睛,笑着對張三說:“你特別帥你知道嗎?”
“我……才不帥,是衣服好看……”張三盯着腳上磨砂皮的鞋子,有點不捨得走路。
“走,回家,看看你的忘年交喝醉了沒有!”趙玥提着張三的舊衣服,向停車場走去。
“小玥……”張三在身後叫了一聲。
“嗯?”趙玥停下腳步。
“買衣服的錢,我會還你的。”
“好,不過,我是用你的錢買的。”趙玥看着他笑。
“我沒掙到錢……”
“馬老闆託人給我爸捎來的你的工資呀……”
“他的頭……”
“他自己滑倒的,不管你的事兒。走吧,上車。”
老趙頭躺在沙發上,扯着地動山搖的呼嚕,他從夢中醒來的時候,看到身邊坐着一位電視明星般的小夥子,他揉揉眼睛,以為來錯了地方。
“趙爹……”
“你是?”老趙頭又揉了揉眼睛。
“張三呀”趙玥搶着說。
“臭小子,快兩年沒見了吧!過來過來……”老趙頭一把拉住張三的手,眼淚便流了下來。
一老一少拉着手哭了一會,趙玥說話了:“爸,你們這個樣子,你看,都把我媽也惹哭了……”
“哈哈哈……”老趙用手擦了一把臉:“原來你今天是去接他呀……”
“是呀,差點把他給弄丟了。”
“小周都生氣了,好好的訂婚宴,你半路上給跑了,人家那個秦總後面也來了,專門給你送了禮物呢還。”
“什麼禮物?你們沒收吧?”
“沒有沒有,你不在我和你媽哪敢收呀,小周收下了。”
“那就好,他們內部的事兒,咱管不着了就。”
“你要結婚了嗎?”張三弱弱地問。
“訂婚訂婚……”老趙搶着說:“那個小夥子雖然沒你長得好看,但本事大着呢,下次一起吃飯我帶你去,你幫我喝酒。”
“我不會喝酒……”張三輕輕地說。
“張三,今晚你和我爸睡,明天你們好好在周圍轉轉,後天我帶你去上班的地方。”
“你去做飯,我和我這乾兒子好好說會話。”老趙頭對趙玥的媽說。
“孩子,這兩年真的苦了你了……”此時,老趙頭帶着張三在小區花園的長椅上坐着,不停地感慨。
“趙爹,小玥幫我太多的忙了,你替我謝謝她。”
“自己謝去!”
“趙爹……”
“咋了?”
“你能借我200塊錢嗎?”
“你要錢幹嘛?燕娃不是明天帶你去上班嗎?”
“我想回去看看……我好幾年沒給我爸媽燒紙了……”
老趙頭從兜里掏出錢,數了五百給張三,“來迴路費三百,剩下的買點紙火,也替我給你爸媽買兩瓶酒祭奠一下,明天你就回來,跟着燕娃去上班。”
“我上去拿東西。”
“好!”
老趙頭屋子,張三把新衣服脫掉,換上舊衣服。
“鄉下土多,我還是穿我的這身吧。”
“路上注意安全,我把你送到車站。”
“好,謝謝趙爹。”
張三登上車,朝着老趙頭揮了揮手,出發了。
一個沒有地址,沒有電話,沒有親戚朋友的人,在這個世界,太容易消失了,就像一粒塵埃,歸隱於風,一顆眼淚,稀釋於海。
張三並沒有去下溝村,他中途下了車,踏上了前往包頭的客車。或許,那裏有他父母的影子,或許,那裏有他自由的天地,或許,那裏什麼都沒有,僅僅是因為,那裏,離趙玥很遠,遠得都聽不到她的消息……
包頭車站下車,坐車往東北方向行駛六七十公里,便是煤礦工人們熟知的楊圪楞露天礦,這裏,你把它想像成天堂,它就是地獄,想像成地獄的時候,它卻是天堂。
張三乘坐的這趟車上,大部分都是前去掙錢的人,有鬍鬚花白的大叔,有乳臭未乾的青年,大叔們臉上滿是滄桑,而青年們的臉上,都充滿着無限的憧憬,絲毫不被窗外荒涼的戈壁干擾,他們談笑風生,相互間你推我搡,開着玩笑。
張三身邊一個清瘦的青年問張三:“你也去楊圪楞嗎?”
“是的”
“也是跟着鄭老闆來的嗎?車站上我咋沒見到你?”
“我沒聯繫好工作,想着到了楊圪楞了再說。”
“鄭老闆……鄭老闆!”清瘦青年大聲喊了兩句。
“咋了咋了?”一個低沉的聲音從前面傳來。
“你前面不是說還缺人嗎?我這裏有個打算到了再找活的。”
“等下……”低沉的聲音說。
張三抬頭看見一個五十多歲,面容黝黑的男人扶着車兩邊的座位,從通道中走過來。
他靠在對面的座位扶手上,問剛才喊話的青年:“哪個要找活?”
“他……”青年指着張三。
張三一眼看上去就比這位青年壯實,鄭老闆咧嘴一笑:“哪裏過來的?”
“新北。”
“好地方啊!下車跟我走吧?”
“成,那工資待遇呢?”孫建國曾在監獄裏,和張三說起過煤礦工人的一些事,張三記下了一些,所以,現如今,工資待遇變成了他關心的問題。
“基本工資加獎金,就你這身板,一個月五千不成問題,管住,一天扣十五元伙食費。”
“嗯……”
“去不去?我這邊就差一個名額了。”
“去!”
這天,楊圪楞風很大,張三和其他人下了車,站成一堆,等着礦上的車來接。風似乎夾雜着無數的煤炭顆粒,無孔不入,不一會兒,大家的眼睛鼻子耳朵里,都被灌滿了黑色的灰塵,前面還熱情高漲的那幾個青年,此時也被這黑風颳得閉上了嘴,個個眉頭緊鎖,漫無目的地四處張望着。
等了一會兒,礦上的車來了,一個外表掉了油漆的大巴,也同樣矇著一層黑乎乎的煤炭粉。
“大家上車……上車……”鄭老闆在風裏喊着。
等人都上了車,鄭老闆站在車門口對大家說:“大家去了以後,要服從礦上的安排,尤其是保證安全,我就送大家到這裏了。”說完就下車了。
“我就說嘛,他就是一個二道販子,賺的就是我們的介紹費!”張三聽到身後的一個人說。
客車沿着楊圪楞往北行駛,路途開始顛簸,路兩旁的山逐漸變的越來越黑。
偶爾有幾棵白楊樹,也是黑乎乎地豎在路邊,猶如新北市大街上一些乞討的人,總是站錯地方,既不和諧也不美觀。
趙玥看到家裏桌子上疊放整齊的衣服,第一次對着老趙頭髮火:“爸……你怎麼能讓他走了呢?他把衣服留下,我看就沒打算回來!你說,我們去那裏找他?”
老趙頭有些慌了:“不會不來的,他還接我500塊錢呢……”
“500塊錢,都能到四川了……”趙玥急的眼淚都出來了。
趙玥從心底來說,是對張三有很大的虧欠的。這個單純的男人,被他從長途車上帶到縱橫四海集團,憑他一人之力,打掉了濫用多種含有毒素的食品添加劑,危害人民群眾生命安全的重大犯罪行為,而且他自己也被蒙在鼓裏,鋃鐺入獄。趙玥也能隱約感到張三對自己的青睞,他不比別人,總把自己的情感深深地放在心底,外人看不出絲毫風吹草動,但趙玥明白,呼吸是騙不了人的。
她甚至覺得自己喜歡這個單純的張三,勝過喜歡李偉峰,李偉峰目的性太強,雖然他能帶給趙玥一切她想到和想不到的未來,但張三帶給她的,卻是無盡的等着他們共同打造的無限的未知。
人生,正因為那些不可把控的未知,才變得神秘,變得讓人慾罷不能,深陷其中。
正如張三眼前呈現的,一排黑黢黢的磚土房,小山一樣堆積的煤炭和煤炭一樣顏色的工人,撲棱着明晃晃的眼睛,端着飯碗盯着張三這幫從大巴車上走下來的老老少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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