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回去
沈梅睡到半夜，感覺到唇上麻麻的，她睜開眼來，嚇一跳，直接去推開身上的人。
她聞到熟悉的味道，想起來是誰，便有些尷尬了。
她的力道自然不足以推動他，只是觸不及防的這一下，沈寒低低悶哼一聲。
屋子裏黑黑的，沈梅只能從窗邊月光照射中看出幾分他的輪廓，“沈寒，你怎麼沒睡？”
她甚少喚他的名字，沈寒覺得她喚出來，分外的柔軟。沈寒起身，去點上燭火。
屋子裏明亮起來。
沈寒上塌來，“我睡不着。”
沈梅不解，看他神情冷淡，看不出什麼。
沈寒看她半晌，突然問：“你想回王都嗎？”
沈梅凝視着他淡淡的目光，一時說不出話來。
她悶悶道：“不想。”
沈梅趴在他懷裏，“在廣平郡挺安寧的，我想待在這裏，我還釀了酒藏在後面泥土裏，還想着來年喝呢。”
沈寒用手撫着她的發，不說話，只靜靜聽着。
沈梅抬眼，“沈寒，我們要回去了嗎？”
沈寒垂眼道：“王都還沒來人，不過我想着，就在十日之內了。恐怕連調任文書都一併來了。”
沈梅悶聲道：“我們來廣平郡半載有餘了，如今突然要走，我捨不得。”沈梅想了片刻，起身抱住他，“沈寒，我怕。”
沈寒摟住她，安撫地拍着她背脊。
“我怕回去會發生很多事情。”
“嗯。”
“我其實不大喜歡相府。”
“嗯。”
“我想要和你待在一塊。”
“嗯。”
“回去了，你還會待我這樣好嗎？”
沈寒失笑，“說什麼傻話呢？我自然會待你好，一輩子的。”
沈梅愣住，沈寒也愣住，他似乎隨口說來，竟然想都沒想，便說著一輩子。
沈梅悶悶道：“我當真了。”
沈寒摟着她，“不然呢？除了我，你還想跟着誰？”
“不想。”
沈梅在他懷裏蹭了蹭，像貓兒一樣，沈寒察覺到她些許不安，安撫道：“別怕，怕什麼？一切有我在。”
沈寒撫着她的髮絲，“還有幾日，你在府里收拾下，看看有什麼要帶的東西。我會同袁沛說，你同他商量着來。”
沈梅應聲。
沈梅抬頭，看向他。“你早知道了，又為什麼會睡不着？”
沈寒愣了下，道：“我想事情呢，看你睡得熟，忍不住輕薄你一下。”
沈梅臉色微紅，沈寒繼續，“不曾想，你反應這麼大。”
沈梅知道他避重就輕，到底沒再問他，他既然不說，自然有他不說的理由。不過回到王都相府，沈梅稍微想想，都覺得好日子快到頭了。
沈寒看她，“不是累了嗎？睡吧。”
沈梅搖頭，她突然不想睡了，“夫君如此發愁，我怎麼睡得着？”
沈寒笑了下，捏着她的臉，“你年紀小，多睡會兒。”
沈梅不滿道：“我年紀小，你也沒多大啊？”
沈寒笑笑，他將沈梅抱到懷裏，像抱小孩一般。
“我的年紀，在普通人家裏，都可以當一家之主了。”
沈梅囁嚅道：“說的好像自己多老一樣。”
沈寒嘆氣道：“我說的是事實。”
沈梅坐起，用手去扯他的臉，“偏不，誰不說二郎少年俊才，風華正茂，二郎偏覺得自己老氣橫秋的。”
沈寒任由她折騰，他十幾年來，大概還沒誰膽大到來揪着他的臉不放，也只有眼前這位了。
他任由沈梅折騰，她白日裏辛苦，折騰沒幾下便昏昏欲睡了，沈寒失笑，他將她小心抱到旁邊，拿過被褥來給她細細蓋上。
沈寒去熄了燈，然後重新上塌來，不過他睡不着，在深夜裏面，他卧在榻上，望向遠處的目光，透着一股子寒氣。
這兩三日，沈梅仍然是照舊起身，白日裏同鄭衛練舞，晚上同沈寒私纏，大約知道留不了多久了，沈梅格外珍惜，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沈寒一如往常地縱容她，由着她胡鬧。
沈梅練舞練得辛苦，對鄭衛如同姐妹般，她知道她性子淡然謙和，她頗為喜歡，時常同鄭衛說些閑話，有時也聊到鄭衛的歸宿，鄭衛往往避而不談，沈梅也不追問。
這幾日裏，沈寒時常回來，有時不免同鄭衛碰上。
她會同他行禮，然後喚聲大人，除此外，再無別的，沈寒只是點點頭，算是盡到地主之誼。
五日後，王都相府來人，給沈寒一封信，沈寒拆開來，裏面一封沈嚴的家書，謝氏的家書，還有調任文書。
沈寒打開調任文書，看完后，神情微異。
他全部粗粗看完，對來人道：“父親可有什麼話讓你帶給我？”
來人道：“沈相說，內有憂患外有強敵，相府諸事不便，讓郎君早早回去。”
沈寒不用想，都知道王都情形，遂道：“你回去告訴父親，我即刻起身回去。”
來人沒想到如此容易，抬眼看他，見郎君容顏硬朗了幾分，眉眼間儘是肅然之色，半載有餘，郎君變化了好些。
來人感嘆着回去復命了。
“他可有說什麼？”
沈嚴在書房問。
“沒有，郎君看完信后，只說會即刻趕回。”
沈嚴原以為要三催四請，沒想到他如此利落。不過他如今沒心思想二郎的事，他一門心思都在焦頭爛額的戰事上。
沈寒給齊知祥看了調任文書，齊知祥道：“我原知道你待不久，可沒想到一年未到，便要調任，我還頗不習慣。”
沈寒鄭重道：“在廣平郡，多謝齊郡守照料。”
齊知祥擺手，“我在任時的些微功績，都有你的功勞，你要謝我，倒是我謝你才是。”
“大人嚴重。”
齊知祥道：“你既然要走，我也不能攔你。只是如今青州戰敗，朝廷風雨飄搖，你如今回去，命途多舛。若是有什麼難處，你寫信給我，我若能想幫，必然幫你一二。”
沈寒道：“大人寬厚，我向來知道。”
齊知祥道：“你走之時，我擺宴替你送行。可惜，你施行的流民政策你不能看着完成，秋收之日到了，我定然寄些種出來的稻米給你，讓你知道一番辛勞沒有白費。”
沈寒一時竟不知說什麼，“大人不要因為我的離開而廢棄有些有利於民的事情，大人寬厚，所以屬官多欺上瞞下，才連累大人無甚作為。大人若是處事狠厲幾分，讓他們有些懼怕，辦事自然容易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