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兄弟

第八十章 兄弟

明星閃閃璀璨,夜幕漸漸淡去,東方天際由黑沉逐漸由白而紅,當第一線的金光刺破雲海直射向懸鼓石台時,又一個白日來臨了。

千道萬道金線由漸次散開的雲層散射下來,清寒的山風也似乎變的輕柔了,徐安然身上的杏黃道衣映射着蓬勃的朝陽,整個衣緣上竟散發出一層金色柔和的毫光,這使連日清冷寂寂的他平添了幾分溫暖之意。

立身懸鼓石崖,任陽光散射在自己身上,徐安然靜靜看着天地從熟睡中醒來,雞鳴狗吠,炊煙裊裊,山林中群鳥高飛,唧唧喳喳叫的不停,從暗沉清冷的靜夜到此時充滿生機與活力的清晨,天地之間由一極轉為另一極,一暗一明,一靜一動,對比的是如此明顯,而轉化的卻又是如此自然。明暗動靜,正是這迥然相反的兩極融合成了一個完整的世界。

由暗到明,由靜到動,這個夜晚直到清晨,是徐安然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受到圓融天地的陰陽流轉,混成合一。

隨着宿鳥飛遠,山林重又恢復了靜寂,幾乎盡夜沒有改變過姿勢的徐安然轉過身來,帶着衣緣的金輝到了小小的鏡湖邊。

撩起清澈的湖水梳洗過後,徐安然收起斧斤,將近日所伐下的林木整齊的堆放一處后,這才於茅舍中給許德祿留書一封,轉身飄然下山而去。

步罡踏斗,指訣變幻,隨着一道遁符施出,憑空隱沒的徐安然但覺心識中微微一顫,天劫心魔恰似湖面生波,盪起圈圈漣漪后復又散去不見。

連續幾道遁符,天劫心魔盪起的漣漪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持久,算算距離,離鄰州州城不過數十里距離后。從山野中脫身而出的徐安然停止了施符,就此一步步向州城走去。

烈日正照,官道上皆是匆匆忙忙的路人,一身杏黃道衣,百耳芒鞋的徐安然清靈俊逸的臉上神情寧靜,緩步而行,只引得沿途路人不住回望,而他卻似一無所覺,平目直視。一步步間以恆定的距離向前行去。

當他走進州城時,天色已近黃昏,額頭微微見汗的徐安然來到了一家華燈初上的酒肆前。

縱然是大荒之年,卻依然不影響達觀貴富們地吃酒享樂,作為本城最好的酒肆之一,徐安然面前的這家正是熏香陣陣,客流如織的時候。

眼見着一個身穿杏黃道衣的道士來到酒肆前。酒肆內外的食客好奇的同時,都忍不住停止了動作。將目光聚焦在他的身上。

“這道士恁的古怪,他跑到酒肆來幹什麼?”。

“興許…興許是來化緣地吧?”。

這名食客的猜想頓時引來一陣鬨笑。

“化緣?穿杏黃道衣的道士還會化緣?老劉。這酒還沒喝,你怎麼就先醉了?”

“就是,就憑他這身道衣,若是到了驛站。只怕本州司馬老爺也要去拜會寒暄,還怕少了吃的?化緣!老劉你真是好見識。”

食客們刻意壓低聲音的評論只讓老劉臉上頗是尷尬,心中不免要罵自己真是失心瘋了,現如今但凡在籍的香火道士都神氣的跟官差一樣。遑論這些民間少見地丹修道士?化緣?看來今早與老婆那場架吵的真是不值,這不,人都被氣糊塗了不是。

閉住嘴地老劉懶的理會那幾人地嘲笑,但自將頭扭過去看着已到了酒肆門口卻不曾進來的徐安然。

正在酒肆中嘈嘈竊語的時候,就見酒肆的掌柜金胖子皮球般從二樓雅座上“滾”了下來,被徐安然道衣地杏黃顏色一刺,金胖子滿臉頓時如春花一般艷然綻放。

在眾食客矚目之中,笑的一臉稀爛的金胖子搓着油手“滾”到了酒肆門口,彎腰之間連連打着拱手道:“仙師駕臨敝樓,誠使敝樓蓬蓽生輝,二樓還有一間雅閣,仙師請,請!”。

“出家人不貪口腹之慾,簞食豆羹,能得飽腹即可!”,眼見徐安然說完句后竟然單掌揖禮,聽着他這番話后臉色早變的金胖子硬是把圓球似地身子強壓彎成九十度,作揖打拱的口中連稱不敢,言說著能得仙師駕臨,敝樓定當竭力供奉云云。

徐安然愈是推辭,金胖子臉上的油汗愈多,身子就彎的越低,“好你個吳二貴,生意明着做不過就使這陰招來損我,莫非就只你有親戚是丹修道士不成,老子若能渡過這劫,改日也一定要請個丹修道士下山把這場子找回來”。

心底恨恨叫罵,金胖子見徐安然再次堅持不肯進樓,臉上肥肉直顫的他竟是“噗通”一聲跪下身去,滿帶哭腔道:“好我的仙師爺,您這不是要折煞小的嘛,上樓上雅閣吧,小的代全家謝仙師爺大恩了!”。

本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化緣竟鬧到這個地步,實在大出徐安然意料之外,見這掌柜如此,他索性也不再說話,轉身便欲離去。

剛剛動步就覺腿上一緊,低頭看去時卻是那掌柜膝行着一把抱住了他的腿,滿是惶急之色的肥臉上肥肉微顫道:“好我的仙師爺,您就可憐我有一家老小要養,您可千萬別走,千萬別走!無論吳二貴奉上了多少香火,小的願兩倍,不,三倍奉上,只求仙師爺您給小的留個自由身子,別讓州里抓了我去!仙師爺,求您了,小的我求您了呀!”,說到最後時,已是拖着哭腔的金胖子爬在地上連連頓首磕頭不已。

“貧道只要清水一盞,素食若干,施主願舍便舍,若是不願時貧道自去便是,又何需如此”,見拉不起使勁墜在地上的金胖子,徐安然側身之間避過身去,不受他磕頭大禮。

事已至此,心中實說不出的滋味的金胖子也只能帶着一臉的鼻涕眼淚轉身一招手道:“都傻了,還不按仙師的吩咐送上來”。

及至見那懵懵懂懂的小二真箇送出來一碗清水及兩個饅頭,尤其這兩個饅頭還是昨日剩下的表皮發黃的陳貨時,金胖子心中一聲哀嚎“完了!”,整個人就此癱軟下去。

絲毫不理會周遭詫異的目光,依舊淡定神色的徐安然伸手接過那兩個饅頭收入袖中,就着碗將清水一飲而盡后,向那猶自癱在地上地金胖子揖手一禮,“多謝施主慈悲”。說完這句,他也不再停留,轉身而去。

雙眼滿是絕望的金胖子愣愣的看着徐安然走遠,臉上漲的通紅的他猛然跳起身來,狠狠一巴掌扇在了那猶自懵懵懂懂的小二臉上,“我日你個先人,吳禿子給了你多少錢,你這樣來陷害老子,老子讓你拿陳饅頭。陳饅頭……”,勢若瘋狂的金胖子口中邊不斷重複着這三個字,手上已是劈頭蓋臉向那小二打去。

金胖子如此發瘋,酒肆內外的食客看向他時卻沒有憎

情,反而滿是可憐地神色,那眼神兒就如同看一個深一般。

“哎!吳老二還真是捨得下本錢,金胖子這回是真完了。被官府盯上興許還能逃,被這丹修道士盯上……哎!”。

“別說了。小心禍從口出,咱還是趕緊走吧。免得引火燒身,這世道……”,嘈嘈嘆息聲中,原本熱鬧紅火的酒肆不過片刻之間已是人去樓空。那鮮亮華燈的光彩似也黯淡下來,照在金胖子臉上,直使他的臉色愈發的慘白。

這一切徐安然混然不知,走出人群后的他轉入一個黝黑僻靜地小巷中后。拿出袖中的饅頭慢慢食用。

剛吃了兩口,徐安然就覺體內地死陰之氣突然毫無預兆的輕輕波動起來,只是這種波動卻不是象以前那般狂暴,而是一種淡淡地勾連顫動。

靜靜將口裏的食物吃完,將剩下的饅頭依舊收入袖中后,徐安然淡淡道:“既然到了就出來吧!”。

“短短十餘日時間,你倒是變了不少!”,從黝黑的空間中憑空顯出身形,隱機淡淡一笑道:“你這富家出身地少爺竟能陳夜饅頭吃的如此津津有味,着實難得!只可憐了那金胖子,現在已開始給家人交代後事了!”。

“交代後事?”,隱機此言還真讓徐安然微微一愣,“這是為何?”。

“七年前某日,本州城南布莊突然來了一個身穿杏黃道衣的客人,那掌柜見狀當即恭謹迎上前去,好茶好水不說,最後更親手奉上五匹上好蘇緞將道士送走。但僅僅過了不到半個時辰,那道士就又回來了,不過這次他卻不是單身而來,而是帶着官差衙役,當然還有手中一匹發霉破洞的粗布,結果那掌柜就此被投進牢中,本州生意最好地城南布莊也就此關門大吉”。

黝黑的小巷中,隱機看了看徐安然後,遂又續言道:“兩年前,本州五福樓前同樣來了一個身穿杏黃道衣的道士,也如你今日一般掌柜苦勸不肯入樓,結果,那道士走後不久,五福樓掌柜就已‘褻瀆國教’之罪被投入牢中,而這兩個杏黃道士都曾親口供稱此舉乃是受了人的銀兩刻意為之,現在,你可還奇怪金胖子何以會如此害怕?”。

“既是丹修道士還有銀錢何用?你又怎會知道這兩個丹修道士的供詞?兩年前你還在五絕峽吧!”,見着隱機時,徐安然說話的語調便恰如身上的死陰之氣一般陰冷。

“莫非你以為所有的丹修道士都如你一樣是富戶出身?七年前那個丹修道士是我親手所殺,我又怎會不知?至於兩年前那個,乃是銀兒親手解決的,我自然知道”,隱機的話語中依舊帶着淡淡的笑意,似乎在他眼中,殺人不過就如吃飯喝水一般松閑平常,“走吧,我帶你去換身衣服”。

“我身上這身衣衫很好,你但授我馭器之法就是”。

視殺人如常事的隱機在徐安然面前卻是如虛平一般,少見的好脾性,聞他頂撞,隱機也不以為意,“莫非我就在這兒授你馭器之法不成?你這身杏黃道衣也實在太招搖了些!”,說話聲中,隱機已當先向巷外走去。

出了幽暗的小巷,徐安然但見身前的隱機一身湖繡的團衫儒服,腰間輕縛着一條淡黃絲絛,腳穿麻鞋便履的他俊逸的臉上隱隱透出絲絲圓潤的玉光,原本綠色的眸子此時也已正常,恰如清涼的水泊,清明澄澈。

便步而行的隱機全身都透出一股早已外化地儒雅氣息,他這般自得風流的裝束與儒雅只引得路人紛紛側目。

而無論徐安然如何細心體悟。始終沒能在隱機的身上感受到半點死陰之氣。

察覺了徐安然的心思,隱機回頭之間微微一笑,卻沒說話的繼續負手向對側街中的一家綢緞莊走去。

隨着隱機進了綢緞莊,徐安然就見對他這身杏黃道衣微微一愣的夥計迎上前來,恭恭敬敬的向隱機行了一禮道:“主人!”。

注意到徐安然雙眼中的詫異,隱機淡淡一笑,“這是我地產業,你喜歡什麼衣衫但自進去挑了就是,至於這身杏黃道衣。暫就留在此處”。

等換了一身粗布麻衣的徐安然從後面走出來后,隱機也無話,便又領着他向城西街道走去。

隨着兩人越走越遠,道路兩邊的房屋也越來越少,街上更是沒了半個行人。

“我先教你一套功法,你現在就可以用上”,淡淡的語聲里。隱機將這套並不繁複的功法口述了出來。

先自將這套功法牢記於心后,徐安然循着功法驅譴起體內的死陰之氣。在這一刻,原本沉浸在他臟腑及骨子裏的死陰之氣再沒了往日狂飆而出地暴躁。而是隨着功法的調度慢慢活躍了起來,死陰之氣地洪流繞身一周,除了心中靈台之外,將徐安然身體的每一個角落都流轉了一遍后。大股地死陰之流復又沉浸了下去,唯只留下一小股逆流而上,在喉部微微的停頓后,到了他臉上的經脈間。

隱隱覺得臉上有一股淡淡的麻癢。等徐安然欲要伸手去撓時,那麻癢卻已消失無形,仔細默查全身,徐安然卻沒有感覺到身上有任何變化,混似這個隱機刻意傳授地功法沒有半點功效一般。

在徐安然停住腳步的同時,隱機也頓住了步子,細細將徐安然的臉上打量了一番后,隱機滿意的微微點頭笑道:“你我體內死陰之氣同氣連枝,聲氣相應,如此以來,我授你其他功法時倒簡單地多了”。

“這個功法到底是作何之用?”,話已出口,徐安然頓時一驚,他說這句話的嗓音再不是以前的清朗。聲線雖與舊時相似,但語調分明低沉暗啞了不少,這也就使他的聲音比他的年齡顯的大了許多。

“這個功法就是改變形貌的,前面的舞陰庄中可有你的故人,莫非你想讓他們也知道我隱機的收山弟子竟然是撫陽觀主不成?”,說話間,隱機臉上露出一個清朗的笑容,“別摸了,你只需看看我的臉就知道自己現在的形貌。”

“我只有一個師父,咱們不過是利益交換罷了。還有,我怎麼才能恢復原貌”。

聞言,隱機也只是淡淡一笑,“將適才的功法逆行一遍就是了!”。

這句說完,隱機就不再說話,只是腳下的步子加快了幾分。徐安然聽說容貌能依樣恢復后,也已無話,隨着他一路向前。

沿着這條道路又走了約小半柱香功夫,隱機就在一座佔地廣大的府第前輕輕叩了叩門。

開門的是一個年約五旬的老者,身穿錦繡華服的他長着一張團團的圓臉,保養得宜的皮膚上幾乎不見一絲皺紋,他那兒象個門房,混然就

富家翁。

“師父回來了!他們都已在東跨院中聚齊等候了!”,這富家翁向隱機行了一禮后,復又轉過臉向徐安然一笑道:“師弟遠來辛苦了!”,說完,此人便閃開一邊,束手邀客。

見隱機只是點點了頭,徐安然盡自心下疑惑也沒說話,只是隨着他向內走去,二人身後,那富家翁復又將大門緊緊閉上。

“他就是此間主人,我當年做香火道士時的弟子,我破出山門的那一年他也受牽連被除了道籍,不過塞翁失馬,誰又能想到當年那個不起眼的小香火道士竟會是如今江南最大的海商與絲商?”。

讓徐安然倍受震撼的不是適才那富家翁的身份,“你竟做過香火道士?”。

這個佔地廣大的府邸中竟是不見一個下人,披着淡淡的月色,隱機冠玉般的臉上笑意隱沒,緩步而行的他反倒多了幾分沉思追憶的神色。

良久之後,眼見第一進院落即將走完,才聽隱機淡淡道:“早在國朝定鼎之前,江北河東道太原府就有一徐姓大家。這徐姓家族七代居士,虔信奉道,八十六年前,徐家家主新添了一對雙胞胎,兄名徐文,弟名徐武,這兄弟兩人自小深受家族熏陶,樂然好道,可惜儘管兄弟兩人聰慧異常。卻無修習丹道地天賦。十六歲那年,正值壯盛之年的徐家家主乃將兄弟兩人送入太原府金貞觀為香火道士,期以十年,意圖消其浮華,靜定心志。”

同樣是姓徐,同樣是在十六歲那年被送入觀中,徐安然隱隱覺得此事似乎與他有着莫大的牽連。遂心思恍然的靜靜而聽。

“可惜!”,幽幽一聲長嘆后。隱機復又淡淡續道:“可惜那兄弟兩人入了道觀之後,才發現這道門竟與期望之中有着如此之大的落差。利之所在,腐臭生焉!眼前的道門早已不是他們想像中的出塵凈土,為此,正值年少氣盛的兄弟兩人絕難忍受。終於在入觀的第八年,脾性更為火爆地弟弟因‘奉道錢’一事與觀主發生了劇烈的爭吵,最終一怒之下叛觀而去。兄長見狀,遂也自解道袍離觀而出”。

“利之所在。腐臭生焉”聽隱機口中說出與虛平一模一樣的話語,徐安然已覺得口乾無比,澀然道:“然後呢?”。

“然後!”,站定身子的隱機扭頭向著東邊的夜空沉默了許久后,才又接着道:“然後兄弟兩人各有機緣,弟弟做了被正道稱之為妖邪的器修,而兄長則機緣巧合被出門遊歷的玄苦收入門下,以天生丹穴碎毀之身習練符?道法。”

心頭一陣巨震,徐安然茫然失聲道:“什麼?”。

“三十七年前,同在世間遊歷地兄弟兩人再度重逢共闖流州,斬護寶靈獸,取流州精鐵,當其時也,又是何等的縱橫快意!”,言至此處時,隱機一直淡淡地聲音中也有了掩飾不住的陣陣顫音,但這激昂地顫音只持續了很短的時間,復又歸於低沉,“雖已有近二十年不見,但兄弟二人當年在金貞觀相約變革道門的志願卻不曾有半點改移,反而隨着道法的成就更堅此心”。

靜靜地站在月門下月光的陰影里,徐安然的眼神有着說不出的飄忽與絲絲迷亂,而隱機地話音在此時也有了幾分淡淡的憾恨,“可惜,在變革道門的方法上兄弟兩人出現了不可彌合的分歧”。

從徐安然臉上收回目光,隱機又將雙眼投向了東邊的夜幕,那裏依稀便是山南東道崇玄觀所在的方向,“兄長身為玄苦的弟子,執意堅持變革需在道門內部進行,通過改良而使道門陋習盡去,卻不傷及方今道門的根本;但弟弟卻堅持現在的道門早已無可救藥,唯有將眼前的教門悉數打爛打破,方可破而後立,重立教門。那兄弟二人皆是心志堅毅之人,雖有親情縈懷,卻誰都不肯放棄自己的主張,相唔七日間,兩人都想着說服對方,最終卻不歡而散,這一別就是四十九年。如今兄長早已做了自閉的階下囚,而弟弟卻成了聲名狼藉的天殺盟盟主”。

“徐家,河東太原徐家怎麼樣了?”,緊攥着雙手的徐安然幾乎是咬鋼嚼鐵的一字字吐出了這句話。

“徐家!”,隱機臉上苦苦一笑,“因着弟弟當年的叛道之舉,太原徐家也深受牽連,雖沒有傷害到家族成員,但豪盛一時的家族卻就此衰敗,最終分崩離析,各房星散他方,其中家主的這一支遠渡黃河,定居於荒僻偏遠的山南東道……平安州!”。

站立在暗影中的徐安然聽完隱機的故事後,口中只是喃喃道:“難怪,難怪……”。

“難怪什麼?”。

“難怪虛平對崇玄觀里的任何人都不假辭色,甚至連觀主虛清也是如此。卻唯獨從入門那日便對我極好,不僅授我雲文,更將耗盡數十年心血的藏書任我取拿,更不惜為我出手與虛靜鬥法;難怪他要吃平安州後山中的山桃,難怪以他素來恬淡的性子會為我整夜畫符一連數日不眠不休”,眼光驀然一轉,徐安然緊緊盯着隱機道:“難怪僅僅給了兩株回生草,你便授我不惜生死悟出的三蛹功法。難怪以你如此殺性卻獨對我的冷言冷臉受之若常”。

越說道後來,徐安然的聲音就越發的暗啞,到的最後時,他幾乎是嘶吼出聲道:“只是你們既為同胞兄弟,他又怎忍心見你在五絕山峽生不如死的一禁六年,而你又怎忍心看他如活死人一般被鎖在大心川中,那‘縮頭烏龜’四字你又怎麼罵的出口?”。

因情緒太過跌宕,頓失了一顆清凈心的徐安然但覺體內的死陰之氣沸然咆哮,瞬時之間便已充盈於他的臟腑心胸,與此同時,他那有些迷亂的雙眼也乍然變成一片朦朧的血紅,騰騰然的殺意似狂怒的海嘯,狂烈的衝過心智的堤壩。天劫心魔已被全數引動的徐安然全身骨骼如爆豆般連環脆響的同時,他已忍不住仰天一聲嘶啞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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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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