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心猿
州城外一場法斗,對比寧谷實力估計不足的道士們吃但比寧谷也沒好過到那兒去,原本一心打算秘密行事的他們就此暴露了行跡,尤其是當他們回到城中,得知前晚辛苦一夜“搬運”來的糧食竟然就此消失不見時,那領頭的人形骷髏甚至連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就此祭出幡旗將猶在昏暈不醒的一乾糧庫守衛的魂魄給生生攝了去。
第二日,因受創而沒再用術法前進的徐安然二人在路上聽到消息,李元軍部當夜主動撤離了寧州城,一路北上向江北諸道流竄而去。
三日後,徐安然二人回到了深山群圍中的撫陽觀道區。
當日徐安然散去撫陽舊觀,在收拾書囊時見小黑狐目眺遠山,亮閃閃的眼睛中似有思鄉之意,乃將其放歸。聽徐安然鄭而重之的拜託他照顧小黑狐,李慕道臉上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后,擺擺手先回山去了。
於當日分開之地一路西行,徐安然兩日後在撫陽觀道區中部的一處山巒中與先期到達的許德祿會合。
聽山民指點說前兩日有一個身穿青佈道袍的老道士上了懸鼓石山後,徐安然便循着石緩坡向上而去。
走過坑窪不平的石坡一路向上直到半山,經個多時辰,邁過最後一塊兒攔路的大山石,陡然眼前一陣開闊的徐安然便覺蒼翠滿眼,清風盈胸。
眼前是一個佔地十畝方圓的巨大平台,平台後靠着的山峰恰似一支羊毫長筆插雲直上,抬頭看去時隱隱可見山間流雲環繞着峰腰,但藏身在流雲之後的峰頂卻渺遠難見。
玉筆峰底部的山石懸崖間有一個闊約面盤大小的孔洞,其間一注山泉激射而出,在峰底平台的後部形成了一面飛花濺玉,水晶珠簾般的瀑布,瀑布盤繞流曲的從林間穿出后,在平台左側匯成一個寧靜如鏡的玲瓏小湖。
正是因有這面瀑布及雨露地滋潤,遂使下面十畝方圓的平台上林木繁盛。鬱郁蒼翠,這面平台除背靠的玉筆峰及一側上山的青石緩坡外,另兩面皆是虛空而立,在虛空的這兩面上,石台臨空的石緣曲線圓潤,凸起如鼓,倘在山下看來,確如一面凌空懸挂的巨鼓,也正是身臨其地后。徐安然才明白“懸鼓山”地名的來歷。
這懸鼓山在神霧嶺余脈上,地勢甚高,徐安然踱步到了位於半山間的石台邊緣,但覺眼前視野開闊,下面地山溪流泉、青青山林及庄舍村落皆歷歷在目。
地處道區正中,卻又遊離於村舍之外,有林有水。風景絕妙而又地勢開闊,眼下這石台着實是建造新觀的第一等佳地。
正在徐安然據石緣憑空遠眺之時。卻聽身後遠處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傳來,隨着這聲音越來越近。卻是一身青佈道袍的許德祿拖着一棵粗如小腿般的樹木走出了林子。
“觀主回來了!”,隨手將樹木丟在地上,許德祿拍了拍道袍上沾着的草屑,“下面就是懸崖。觀主小心!”。
山風吹拂,盪起徐安然的杏黃道衣,“老許,好眼力。這地確是建新觀的好地方!”。
前幾日因受創觸動天劫心魔爆發,徐安然雖強行將其壓了下去,但這幾日那淡淡地殺意仍然不時湧起,此時看着下面寂寂清寧的村莊林泉,他只覺心魔地餘波又淡下去許多。
“這本就是初建撫陽觀時選定的觀址,只因後來在五絕山峽中發現了五行逆轉之地,所以才又臨時換了過去,不過這些舊事卻由前代錄事道士記錄了下來,我當日接掌此職時倒也看過,前兩日一路西來看到這面懸空石鼓時才又想起來!”,搓着手上的樹漿到了徐安然身邊,許德祿看着下邊的景色道:“這地方還就是好,就算沒有靈眼,也是建觀地好地方,最起碼比五絕山峽好多了!”。
聞言,徐安然微微一愣,轉過身來道:“靈眼?什麼靈眼?”。
許德祿眯縫着眼睛抬起頭,用滿是樹漿汁的手指了指平台背靠處流雲環繞,插雲直上的玉筆峰,“據冊錄中記載,這玉筆峰頂上也是個畝余方圓的平台,乃是方圓百里地聚靈泉眼,這也是當初為什麼會選址在這裏的主要原因,不過這玉筆峰實在太高,我想上也上不去,所以也就不知道真假”。
隨許德祿手指處看了看陡峭入雲的玉筆峰,徐安然點了點頭,心下卻暫時沒有要上去看看的意思。
自當日在五絕山峽中受了隱機器修的三蛹功法后,從在撫陽觀外施符驚散流民到前兩日在寧州城的行符,他發現那三蛹功法雖不至於影響他符?法術的運用,但是只要他行符運用術法,必定就會觸動心魔天劫,若只是普通的輔助系遁法還好些,一旦施放具有殺傷功效的黑符法,則心魔必定就如同見血的蒼蠅一般開始嗡嗡的涌動起來。
前幾日剛剛受創,且不論身上未了的傷勢,徐安然自知單是靈台的清寧都尚不穩固,在這種情形下他實在不敢冒然行符,身上的創傷倒不是他顧忌的主要原因,怕只怕在如今的情況下若因引動符法而激起心魔后壓制不住,那可真就是後患無窮。
從玉筆峰上收回目光,徐安然仔細看了看一身草絮,雙手沾滿樹漿的許德祿,雙眼中一股暖意油然而生,“老許,這幾日辛苦你了,不過眼下卻還有一事少不得要再勞你辛苦”。
“建自己的觀宇,說什麼辛苦?”,許德祿木木的一笑,繼續搓動着手道:“觀主有什麼事只管吩咐就是”。
“待咱們在此安頓下來,若是你父母願意,也接來此地奉養就是,這地方雖然荒僻了些,但於老人身體卻有好處,再說有你這兒子在身邊畢竟照顧的好些!”,先說了句無關的話后,徐安然不等嘴唇諾諾的許德祿說話,因又續着道:“前兩日我是尋糧食去了,如今總算找到一些,雖未必夠本道區山民完全渡過這荒災。好歹也能支應些時日,你歇息好後下山一趟,給山民們傳個話,讓每個村寨選幾個耆老來此,根據各村寨人數多少,大家坐在一起共分了這些糧食”。
與剛才的口齒木木不同,聽徐安然說找到了糧食,許德祿滿臉歡喜道:“找到糧食了!那我這就下山通
寨”。
說完,許德祿真箇就轉身欲往山下走去。只是他疾走了幾步后卻又驀然轉過身來,“這糧食怎麼個給法,觀主你得定個章程,若是村寨里問起來我也好說話”。
徐安然不解問道:“什麼怎麼個給法?”。
“就是要幾成利谷”,見徐安然滿臉不解,許德祿乃細為解釋道:“若按照本道各觀舊例,每借出一石糧食。還本之外當收三分利谷,本道區各村寨擁地雖比平原村鎮多些。但這些地都是坡地,出息的糧食就比平原上少。若是慮及這點,可以略減一些,收二分五的利谷”。
說完,見徐安然沉吟着沒有說話。許德祿因又開口道:“觀主若是覺得不妥,就收三分利谷各村寨也只有感激的,一來這是本道各州通例;再一個,三分好歹比各鄉間地主豪紳的四分半要少得多了”。
靜靜聽許德祿說完。徐安然看着下面散落在山間的村寨淡淡道:“此次借糧不收利谷,明年還時也只需減半償還”,沒理會許德祿地一臉驚詫,徐安然靜靜續道:“這些村寨奉養撫陽觀多年,也該回報些與他們了,至於剩下的那一半兒糧食,介時就在山下設一個常平倉,以備度荒及山民日常周轉之用,平借平還就是了,到時這事還是由你來辦”。
默默看了徐安然片刻后,許德祿轉身下山去了。
在平台邊緣又站了許久后,徐安然轉身繞過那泊清澈的鏡水,緩步之間將整個平台看了一遍。
從林中走出,徐安然撿起地上許德祿留下的斧斤后重又入林而去,片刻之後,就聽林中響起了一聲聲“奪奪”的砍木聲。
……
首丘洞,回山的李慕道先往洞主處稟明了這次劫糧的原委后,便直接往胡心月的房中而去。
遠遠的就聽到一陣唧唧喳喳地忙碌聲,胡心月的房門半開,此時已幻化成人身的她正帶着丫頭雙成在忙忙碌碌的收拾房間。
大瑞軒的梳子,碧水居的簪釵,寶大祥的珠鏈,還有帝京王麻姑手制地“鎖情郎”香粉都被裝進了一個青青的竹籃中,而原本一片淺粉色地房屋也正在變化模樣。
房間內,一身粉紅衣裙的胡心月將兩種顏色地緞料披在身上,對着那面精美的半人高銅鏡不斷的轉着身子,口中連連道:“雙成,你倒是好好看看,這屋裏的帷幄到底是用竹紋青容好,還是用素色單絲羅?”。
“要我說肯定是用單絲羅更好些!”,雙手抱着粉紅錦被地雙成晃動着頭上的兩個三丫髻道:“這畢竟是貢物,民間有錢也買不到的,要是用在屋裏多氣派?”。
咯咯一笑,轉過身來的胡心月撥弄了一下雙成地雙丫髻,髮髻搖晃的更厲害,她的笑聲也就愈發的清脆如銀鈴,“好雙成,你這一說倒提醒我了!”。
“我就說嘛,本就該用單絲羅!”,將手中的粉紅錦被收進一邊的箱籠中后,雙成便欲上前接過小姐手中的素色單絲羅。
“不,我要用竹紋青容”,順手將身上披着比較的素色單絲羅拋給雙成,脆生生笑着的胡心月足尖輕輕一掂,人便如舞動般轉着到了掛放帷幄的地方,邊將手中的竹紋青容在上面比劃,口中還哼唱着一首不知從那兒聽來的江南俚曲:
我每見儂底歡喜,別是一般滋味子,哥濃妹濃情愛濃,永在我儂心子裏。
遮蓋住半個腳的粉紅紗容七破間裙隨着胡心月輕快的腳步微微盪起了裙擺,在空中舞動飄飛,恰似在屋裏盛開了一片片恬恬荷葉,蓬鬆輕舞的裙擺襯托着胡心月的修長身姿,此時的她像極了杭州六月西湖中亭亭玉立的紅蓮,而那張滿是明媚笑容的清純玉面就是足以艷壓群芳的至美芙蓉花。
這首吳地俚曲僅僅只有四句,胡心月反覆哼唱不絕,越哼到後來,她那亮如星辰般的眸子裏就醉意越濃,而這四句俚曲也已完全聽不清歌詞。只有婉轉的鼻音將深深地情意濃濃的拖曳而出,靜靜站在門外的李慕道縱然看不見背對着他的胡心月臉上表情,卻也深深的感受到了這份銘心刻骨的情意。
“小姐,你不用單絲羅了?還有你哼的曲子,‘儂’啊‘儂’的難聽死了!”。
“他可不是俗人,這單絲羅就再金貴他也看不到眼裏!”,說這話時,胡心月的聲音里滿是與有榮焉地驕傲,隨後她的聲音便放低沉了些。“至於這個曲子,什麼時候等你下了山,遇到一個讓你時時想着念着的人時,自然就會喜歡!”,說完,看着身邊一臉茫然的雙成,胡心月又是咯咯一笑。笑聲中的她輕撫着手中柔若雲煙的青容慢慢的安靜下來,隨後竟如此面帶羞紅地發起呆來。這情形恰似當日她趴在粉紅梳妝枱上對着窗外流雲山嵐發愣的情景相似,只是現在地她雙眼中沒有了慵懶。只有深若星辰般的情思。
“小姐,別發獃了!”,早見慣了這小姐發獃地情景,雙成搖了搖胡心月的手臂后。便欲接過她手中的竹紋青容好懸挂起來。
“雙成,你把房中原本的東西收走就行了,屋子裏地佈置我要自己來”,狐心月緊緊抱着手中的竹紋青容。“每一件,每一樣我都要自己來,難得他說要來首丘山小住,我要讓他舒舒服服住在我親手佈置出的房間裏!”。
房門外,雙眼始終着落在胡心月身上的李慕道悄無聲息地從門前退走,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前幾日強行負人運行術法而丹力損耗太大的緣故,他臉上的蒼白愈發的醒目了。
緩步來到當日那面石窗前,吹拂着烈烈山風的李慕道靜靜看着窗外的無邊雲海,久久沒有轉過身來……
……
汗珠從髮際滲出,又沿着額間點點滴落,徐安然抬手擦了擦影響視線的汗珠,看了看微微滲着血絲的手掌后,復又更緊的捏了捏斧把,繼續彎下腰去,隨即“奪奪”的伐木聲一如前幾日般在林間穩定而持久的響起。
這已是徐安然到達懸鼓石台的第九日,當日許德祿下山通知各村寨前來領糧時,說到借糧只需來年減半償還,
已鬚髮花白的耆老們簡直不敢相信,直到他們親自到耳聽到身穿杏黃道衣的徐安然說出同樣的話后,這些多是年近古稀的耆老們頓時唏哩嘩啦的老淚縱橫一片,只是等他們情緒穩定下來后,才發現徐安然早已轉身遠去。
在耆老們詢問糧食的來源時,同樣不知詳細的許德祿只木木的說了句:“我家觀主本是平安州有名的大戶,其父更是畢生行善,人所共稱的徐老善人!”,聞言,感激涕零的眾村寨耆老們皆是迭聲讚歎徐家父子行善積德,不愧善人之名,觀主之尊。
第二日,徐安然聽到這話后,卻沒解釋,只是往平安州善人庄寫了一封家書。
分糧事宜自有長於雜務的許德祿處理,留在懸鼓石台上徐安然數日來伐木取草,已搭建起兩間供人居住的樸拙木舍。
日裏勞作,餓食山果,渴飲山泉;夜中,徐安然便盤膝坐於臨空的懸鼓石台,頭頂滿天星斗,面對悠悠山風靜坐“收心”。
在邁入修道途中的“敬信”境界后,徐安然便開始了“收心”,他原本以為憑自己此時的心境,必定能在收心境界進境極速,孰知這一坐下作起功課後,才明白為什麼那麼多道家典籍中都會有同樣的“心猿難斬”四字。
既已跨入“敬信”境界,現在安穩坐道於徐安然而言已不是難事,許德祿下山忙碌之後,僅剩他一人的懸鼓石台上在夜間更是落針可聞,周邊的環境如此靜謐,坐道之後徐安然的心也迅速靜定下來,初時倒還好,但隨着他慢慢作起功課,於無邊的身心俱靜之中,縷縷浮思從心底及意識的最深處恰如春草破芽般慢慢滋生出來,這其中有思,有欲,有期盼。有怨惱,甚或許多年前因某件舊事而起的負面情緒也如鏡光浮塵般湧現出來。
收心的功課恰如火燭洞鑒,明鏡一般將徐安然十幾年間因塵世生活中而起的諸般情緒慾念都纖毫畢現的映照出來,無邊的寂靜直使徹底平靜下來地心是如此的通透明澈,卻又是如此靈敏纖感,縱然心海與識海最深最遠處亦能尋根而至,將每一分情緒都毫無遮掩的翻扒出來。
面對思欲、怨恨、懊惱、期盼等等這些塵世心灰,歸於無邊寂靜之中的徐安然本欲以“敬信”之拂輕輕拭去,但當他真這般做了后才發現。以上種種竟如水月鏡花,可觀而不可觸;又如離恨之春草,愈拂愈拭還生!待他心下生急想畢其功於一役時,諸般塵世沾染的心灰更是如得了雨露澆灌的禾苗勃勃而生,幾乎是瞬時之間,整個心鏡上已是塵垢一片,且他越急。這塵垢便愈厚。
這些塵垢便如同一隻只山間跳猿,不斷在徐安然寂靜的心識之海中跳躍翻騰。一時或是懊惱的心猿獨自活躍,一時或是憤恨的心猿翻騰而起。一時又是遺嘆、懊惱、憤恨等諸多心猿群聚一處蹦跳不休,十幾年塵世生涯中積攢下諸般負面情緒及性格中不好地缺陷都在這一刻變化成一隻只嘯叫跳鬧的心猿,在心識之海中紛鬧不休,若不能將這些心猿一一斬去。“收心”將永不可企及。
“至道之中,寂無所有,神用無方,心體亦然。原其心體。以道為本,但為塵垢所染,蒙蔽漸深,流浪日久,遂與道隔。若凈除心垢,開識神本……”,輕輕誦念完功課經文,徐安然緩緩從坐道中回過神來。
一次次心猿難斬,塵心難收,徐安然不再一味南轅北轍的強斬心猿,而習用前輩遊方道士的經驗,希圖藉助“苦行”來斬除心猿,道藏典籍中記載着無數前輩道修不住觀宇,不乘車馬,食粗,衣單寒,雖風雨不避的幾年,十幾年,甚至是幾十年的苦行天下,冀圖以身之疲累達到心如槁木,從而斬殺心猿的目地。
不用符?道法,除飲水吃山果及作每晚必須的功課外,徐安然其他地時間都在手執斧斤,一斧斧伐木修行,此舉不僅是為建造新觀籌集木料,更意圖藉助這種方式斬殺心猿。
沒有一絲道力保護,純憑天然之體一斧斧伐木苦修,徐安然十幾年來從不曾干過半點重活兒的雙手先是起了許多水泡,隨即水泡破裂,掌心上原本瑩白暈紅地皮膚如被揉皺的廢紙般塊塊碎裂,露出鮮紅的嫩肉。
以此完全爛的手持斧伐木,摩擦再加上汗水地刺激,幾乎每一斧下去都讓徐安然眉頭忍不住一跳,但他的面容依然盡最大的努力保持着淡淡的平靜,靜如半峰流嵐,靜如山野清風。
磨破地嫩肉開始流血,僅僅**天功夫后,不再流血的手上便生出了一層厚厚的老繭,隨即這層繭皮又被磨破,今天又開始了一個新的輪迴,只是比較前次,現在手上滲出的血絲卻是要少得多了。
斧斤“奪奪”聲中,太陽由又正中向西方滑落下來,隨着最後一線金色的陽光落入玉筆峰后,暗夜終於正式拉下了遮蔽世界的大幕。
就着山泉吃過野果,徐安然依舊到了石台邊安坐功課。
良久良久,當徐安然睜開眼睛時,一聲輕不可聞的嘆息悠然而起,心猿難斬遠非數日可得急功,倘若心入急躁,則心識之海中便會因此又多一隻心猿。
負手而立,身臨崖下虛空的徐安然靜靜看着天際璀璨無垠的星辰,任暗夜清寒的山風吹起飄飄道衣。
明日他就要下懸鼓石台去鄰州赴隱機當日之約,在這個臨行的前夜,徐安然就此立身崖前,於道衣輕舉之中,靜靜的看着那幽深無垠的天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