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初嘗
徐安然與華陽遠遠算不上熟悉,甚至連面也沒見過幾次,尤其是上次在李巧兒房外湊巧聽到他與虛清的對話后,徐安然甚至對華陽有着幾分下意識的討厭。
但在親眼目睹華陽為了救李巧兒不惜自爆金丹后,此時的徐安然心裏直有說不出的難言滋味,他沒有想到這個往日甚至有些讓他討厭的人能做出這樣的舉動來,雖然他的目的在於救李巧兒,但自己也實實在在的承受了他的救命之恩,對於這一點,徐安然更是半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沉默了片刻后,醒過神兒來的徐安然才猛然起身走到了李巧兒身邊。
“巧兒,巧兒!”,李巧兒對徐安然的呼喊毫無反應,身子依舊保持着剛才的姿勢站着,就這樣獃獃的看着前面,那裏正是華陽金丹自爆的地方。
正當徐安然想要對她溫言撫慰的時候,就見前方一陣白影蠕動,那隻直接承受了華陽金丹自爆的狻猊竟然猶自未死,又歪歪斜斜的站起身來。
側身一步,先施一道上清符,隨後就是一道疊加的奔雷符,這一刻,行符成了徐安然發泄滿心複雜情緒的最好手段,奔雷符,離火符,冰凝符一道接着一道,當徐安然再次施放出一張符圖,這張符圖離手而出后卻沒有臨空自爆,而是到早已重傷待斃的狻猊屍身前停了片刻后,竟然又詭異的飄了回來。
隨着這張符圖飄回,原本身子還在微微顫動的狻猊徹底沒了聲息。
徐安然彎腰下去想要撿回那張飄回的符圖,誰知手剛一碰到符圖,徐安然就如遭電擊般全身猛的一震,耳邊也驀然響起一聲震天的巨吼,這吼聲與他開始時聽到的狻猊吼聲一般無二,手上一陣顫抖,徐安然忙疾退了兩步。
退開之後,徐安然舉目四望,前方不遠處的狻猊沒有半點變化,再看看周圍的李巧兒及李慕道幾人,臉上的神情也絲毫不象聽到巨吼聲的模樣。
“難倒是我聽錯了!”,喃喃自語了一句后,徐安然再次上前小心翼翼的撿起了那張符圖。
這次沒有任何異常,徐安然仔細看去,竟發現這張符圖居然是他離山前日虛平費時最久繪出的那張召喚系高階“五行攝氣符”。
想起當日虛平繪製此符時的用心,再想想自己查閱典籍時看到的關於此符甚至能攝人魂魄的記載,對比着眼前勞而無功的結果,徐安然搖頭一個苦笑,隨手將符圖收入懷中。
徐安然剛剛收好符圖,就見身周的草地上及遠處的樹林間隱隱升騰起了一層薄薄的霧氣,與此同時,剛才遠遁而走的江南諸道及無根山眾也已折返回來。
粗豪的大笑聲中,一個身高近丈,滿臉虯須的漢子走了過來,正好攔在正欲往李巧兒身邊走去的徐安然身前,“小兄弟好樣的!”,口裏還說著話,這壯大漢子就毫無顧忌的給了徐安然一個熊抱。
“我是熊力,無根山七十二佐領山巡之一,小兄弟若以後有機會到西川,別忘了來找我”,壯大漢子說完這些,也不等徐安然回話,重重一拍他的肩膀后便轉身去了。
早在聽到這漢子的笑聲時,徐安然就辨認出他正是剛才替自己叫好叫得最厲害的老熊,因也就任他近前,那熊抱倒也罷了,只是最後這一拳卻拍的他肩骨酸痛不已。
眼見老熊轉身要走,徐安然忙叫住他道:“老熊慢走!”,見那壯大漢子轉過頭,徐安然指了指李慕道三人道:“煩請老熊你幫我解了敝友的禁制如何?”。
也不知那老熊行的是什麼法門,片刻之後李慕道三人就被解除了禁制。
“能交上這麼個朋友,你這狐狸倒是好眼力!”,誇讚了李慕道一句后,壯大漢子向徐安然隨意擺了擺手后,便如同其它的無根山眾一樣向狻猊那邊而去。
疾步走到徐安然身邊,嘴角微顫的李慕道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徐少兄你……我……”。
“什麼你呀我的,我只問你一句,今日若換了被擒的人是我,你來不來救!”,徐安然話剛說完,李慕道已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道:“自然要來”。
“這就是了!所謂白首如新,傾蓋如故,你我相識雖短,但我心裏實以視李兄為知己,你若要再說什麼客氣話,沒得俗了這份交情!”,學剛才那老熊的樣子重重一拍李慕道的肩膀,徐安然笑笑后便轉身往李巧兒身邊走去。
轉過身來后,徐安然才見李巧兒竟然正一步步向江南諸道聚集的地方而去,他忙加快腳步趕了上去,“巧兒你要去那兒?”。
“我要回崇玄觀為師父立衣冠冢!”,李巧兒的話語中冰冷的不帶一點感情。
“華陽道長於我也有救命之恩,此事我也份當儘力,你且隨我一起回神霧嶺就是”,頓了片刻后,徐安然又柔聲道:“你剛才那般對我,如今華陽道長又已駕鶴仙去,沒準兒他們會怎麼對你”。
徐安然滿是擔心的話語中,李巧兒的身子微微輕顫,只是她那低垂的頭卻始終再沒抬起來,“我這身道衣是去年入門時由尊師親手所賜”,這句話說完,李巧兒再不停留,徑直向江南諸道的陣營走去。
追了幾步后,徐安然黯淡停下腳步,目送着李巧兒步步遠去,在這個過程中,李巧兒自始至終沒有回過一次頭,沒有看他一眼。
“放心吧!她隸籍山南東道崇玄觀,虛南只是嶺南道平安觀觀主,就不為道門和睦,虛南顧慮着自己的輩份也不會太為難她的,不過回程中她怕是免不得要受不少閑話了”,走到徐安然身邊,目送李巧兒遠去的李慕道低聲嘆息了一句道:“徐少兄,我真的很羨慕你!”。
看着李巧兒一步步走遠,徐安然實不知該不該上前去追,一時心思恍惚之下隨口回了一句道:“羨慕我!羨慕我什麼?”。
嘴角流出個一閃即逝的苦笑,李慕道沒就這個話題再說,只是看着李巧兒的背影道:“想追就追,猶猶豫豫的這可不象你”。
“以她現在的心情,就算追上了我又該怎麼勸她,難倒要她脫下那身道衣跟我走”,回想着李巧兒剛才說的那句話,徐安然一聲無奈的長嘆后苦笑聲道:“說來我們已相識四年,但直到今天才知道,原來我竟一點也不明白她,不明白她下一刻會做出什麼事,也不明白她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麼”。
靜靜的站在原地,看着李巧兒的身影一步步去遠,這一刻徐安然的眼中滿是茫然,而他心中卻有一股莫可言說的滋味慢慢滋生,雖然在平安州時他早就有了浪子的名頭,但徐安然對於眼下這種既酸又澀,回想起來又帶着點點甘甜的滋味卻從不曾感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