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取義
眼見第十個人就要喪生狻猊爪下時,徐安然就見領頭的中年道士袍袖動處,一道金光驀然而出,這道金光初時極細,待到狻猊身前時已化成一面巨盾般大小,堪堪將陣型散亂的符籙道士們掩蔽其後。
徐安然定睛看時,這面巨盾的原身卻是一支黃金簡,修長的簡身上以泥金繪製着諸多雲文,比之李巧兒的那支青冥簡,這支黃金簡上的雲文更為繁複。
黃金簡化身成盾擋住發狂的狻猊后,隨着那中年道士的驅遣,巨大的簡身上驀然現出一排七隻色呈金黃的光簡,直向狻猊擊去。
狻猊應勢跳開,七支光簡擊向地面后,頓時引來一片連環爆炸之聲,爆炸聲未消,巨簡上又已連發出七支光簡,分三個方向直奔狻猊而去。
一輪接着一輪,一時間圍繞谷中巨石三十步以內但見金光閃動,支支長如竹筷的光簡連環閃動,爆炸聲不絕於耳,而原本迅疾如電的狻猊隨着活動空間被逐漸壓縮,行動也愈來愈慢。
驀然,一支光簡擊中了正騰挪跳躍的狻猊尾部,爆炸聲起,狻猊的身子雖然沒有看到傷痕,但它的動作比之剛才卻明顯遲緩了不少,見到這一幕,山坡上正看的目不轉睛的徐安然才明白過來,眼前這光簡不僅能連發爆炸,且被擊中之後還有延緩對方動作的功用。
應急而生變,吃了一擊的狻猊仰天一聲大吼,徐安然驀然就覺身子一冷,抬頭看去時,竟發現周圍天象大變,原本溫暖如春的谷地中央部分竟下起了鵝毛般的急雪,這雪卻不是飄揚而下,而是如尖刀般帶着厲嘯而出,狻猊雙翅扇動,這些急雪直如千萬隻雪箭般直向中年道士擊去。
山坡上的徐安然見到這一幕,口中忍不住喃喃了一聲道:“神乎其技!”,比較於中年道士炫目的黃金簡,狻猊直接化用天地之力的神通更讓人震撼。
自當日初見明華行符籙道法收復蒼狐妖以來,此次是徐安然第一次見到如此神通的鬥法,比較於眼前的鬥法,那些離火符,冰凝符等的威力實在是不值一提,難得機緣巧合看到這樣的場景,此時的他早已是目不轉睛,心中更是思潮起伏。
急雪剛生,臉上生變的中年道士已有所準備,不等雪箭臨身,他的身周已顯出一片淡金色的光暈,這片透體而出的光暈在一片雪白的月色中顯的分外清晰。
看到那中年道士身上光暈的顏色,徐安然由不得倒抽了一口冷氣,既能顯現出淡金色的護體道光,那這中年道士的修為豈非已到了真丹境界的上入室層級!
雪箭一碰上中年道士的護體道光,頓時如冰入熱鍋,紛紛消融,但雪箭勝在數量不可計數,一蓬蓬擊上護體道光,不多久之後,這道淺金色的光暈已有了微微顫動的跡象。
似這等鬥法,普通道士們根本就插不上手,中年道士眼見情勢不利,光暈中的他一聲清叱出口,叱喝聲中,周身的護體道光暴漲三分,與此同時,那支黃金簡上的光簡也一變剛才的頻度,由剛才的七支改為一次射出十四支,且速度更快更疾。
“能逼的這道士自損修為的強催道力,狻猊果然不愧神獸之譽!”,徐安然剛剛感嘆出聲,就見谷中情勢又變,隨着黃金巨簡上光簡射出頻率突然加快,狻猊閃避的範圍更小,就在它吃了一記光簡身形稍緩時,徐安然驀覺耳中一陣刺痛,隨即就見三支烏黑的長羽形法器從那鷹形老者袖中射出,帶出一陣兒尖利的嘯叫直接擊上狻猊的羽翅及胸腹之間。
這鷹形老者隱忍許久,此時趁機猝然發難,“嗷”的一聲慘呼聲響起,狻猊正跳躍到半空的身子應勢摔下地來,原本微微張開的右翅也已耷拉下來。
狻猊剛一落地,後面的光簡已緊隨而至,十四支光簡無一落空,爆炸聲連環而起,這撥光簡剛去,鷹形老者的三枚長羽法器再次擊下,在這輪番擊打之下,狻猊的叫聲越來越低,等最後一波光簡散去時,躺倒在地上的護寶靈獸再無聲息。
山坡上的徐安然見到狻猊再無聲息后,緊攥的手重重捶向地面,口中不斷低呼道:“起來,起來呀!”,又等了片刻,見那狻猊終究還是毫無半點動靜,徐安然忍不住一聲惋惜的長嘆,也不知他是在惋惜這隻護寶靈獸,還是在惋惜註定要落入別人手中的五芝靈澗。
嘆息過後,徐安然從狻猊身上收回目光向谷中巨石看去,就見鷹形老者的長羽法器早已收回,而中年道士的黃金巨簡也已消失無蹤,此時這兩人已不約而同的到了巨石邊。
徐安然還沒狂妄到以為自己能與這二人相爭的地步,眼瞅着五芝靈澗將要落入別人手中,無計可施的他恨恨的又向地上重重擂了一拳,只是不等他將手收回,場中情勢再次發生了變化。
鷹形老者的三支長羽法器離袖而出,如黑電般擊向中年道士,饒是道士的護體道光催生的快,也只擋下後面兩支,第一支長羽結結實實的撞上了他的胸腹處。
僅僅比鷹形老者慢了一彈指,中年道士的黃金簡就已離袖而出,鷹形老者盡自閃躲的快,但二人之間的距離實在太近,他雖然避過了要害,但左臂處依然卻被黃金簡擊了個正着,隨後又有七支光簡擊中他后連環炸響。
幾乎是眨眼之間,中年道士與那鷹形老者已是雙雙重傷,見到這一幕,徐安然同山谷中其他人一樣驚呼出聲,甚至連舉着的手都忘了放下。
就在下邊兩方人馬紛紛搶上時,山坡上的徐安然心思電轉,片刻之後驀然失聲道:“是了,五芝同體,不可分割!”。
當日徐安然在大心川藏書室中翻閱時,曾偶爾找到一本書頁凌亂,著者已不可考的前人筆記抄本,這本筆記中的內容並無體系,只是隨意記載着遊歷見聞,丹修心得等,其中有一條就說的是元洲五芝不可分割,當時徐安然還疑惑既是“五”芝,又怎麼說不可分割,眼下親眼見到實物后才明白過來。
以此揣測剛才發生的事,開始時那中年道士及鷹形老者忌憚於對方的修為及隨來人員,未必有動手的意思。只是嘗試過後得知五芝無法分割,只能歸於一人時,自忖己方實力稍遜的鷹形老者率先動了心思而出手偷襲;無奈二人隔的太近,那中年道士修為又高,受傷反擊之下鷹形老者也未能倖免,他前面雖然避過了要害,但左臂受擊,正在丹元搖動時又遭七支光簡連環擊中,是以總體說來,他的傷勢也並不比道士強上多少。
“痛快!”,想明白了其中的原委,若非顧忌着下面還有那麼多人,剛剛還長吁短嘆的徐安然現在忍不住就想放聲長笑,等他收攝心神看下去時,谷中已漸漸從混亂狀態中恢復了過來,各自搶回首腦的兩方人物如今正隔着巨石成對恃之勢,道士們一方早已擺起了大大小小的法陣,而鷹形老者帶來的器修及獸修一方也已祭起了法器,光芒一片。
道士們人數雖然勢力略佔優勢,但這優勢卻有限的很,面對五芝靈澗這等異寶,兩方此時誰也不願退卻,又不敢冒然攻擊,是以場面一時就陷入了僵局。
自中年道士及鷹形老者兩敗俱傷之後,吃了鷹形老者兩記暗虧的徐安然就覺心頭壓抑頓消,此時的他甚至有心思細細查看兩方陣容,最終,他在道士們后陣右方看到了道衣微拂的李巧兒,她正被其他幾個女冠護在一個小小的七星陣中。
與身遭的十多個女冠比起來,身姿曼妙的李巧兒實有鶴立雞群之感,是以雖然因為距離稍遠看不清下面人的容貌,徐安然依然將她給認了出來。
心中壓力已消的徐安然細細欣賞了李巧兒的身姿許久后,才被谷中巨石前的一陣騷動給引回了目光。
初看到幾個道士押出三個人時,心情正好的徐安然還頗不在意,但當他認出最前面的那個人竟然是李慕道時,滿臉的輕鬆頓時消失無形。
若論身法快捷,獸身修道的李慕道遠比自己要快,如今他既被道士們抓住,十成十肯定是因為受了烏鴉及趙曾銀的連累,想明白這點,心情沉重的徐安然忍不住暗罵道:“李慕道你個笨蛋,自己先走了就是,何必還要管那兩個累贅!”,從當日看到烏鴉二人詭異的小動作后,徐安然就對這兩人再沒了好感,若沒有李慕道牽挂着,他還真懶的關心這兩人的死活。
看李慕道三人行走時的樣子分明是受了禁制,徐安然邊注視着下邊事態的發展,身子已在不知覺之間緊張起來。
也不知是不是道力不夠的緣故,總之下邊雙方新的主事人到底說了什麼徐安然也聽不見,只見那新出的領頭道士指着三人說了些什麼被對方搖頭拒絕後,這身形有些微胖的道士一拂袍袖,手中已現出一面符旗。
眼見氣氛及道士舉止不對,山坡上的徐安然心思電轉,一時間滿腦子轉着的都是一個念頭,“我下去還是不下去?”。
且不說下面的其他人,單看這道士驅動三陽真火訣的修為,徐安然自知下去救人的結果是九成九要把自己給搭上,從理智上來說,眼下衝出去救人不僅於事無補,反而是最為愚蠢的舉動;但若要不下去,看着李慕道危在旦夕的模樣,徐安然只覺心中似貓爪一般,片刻不得寧靜。
想着與李慕道的初次交手及這段日子來意氣相投的暢快,想着暈船那幾日他對自己無微不至的照顧,再想到那爽朗的笑聲,徐安然心中的煩躁愈盛。
只是下面的情勢卻不容徐安然再做過多的權衡與考量,運起三陽真火訣后,那道士看了看對面,稍等片刻不見對方有什麼表示后,當即手指輕抬處,符旗已直指數步外的李慕道。
見到這一幕,徐安然只覺滿腔的煩躁都化作一股熱火在身心處燒了起來,剛才的那些思量瞬間湮滅無蹤,“去他媽的!”,恨恨啐了一口后,徐安然當即揚聲叫道:“且慢”,話剛出口,他已順勢取出了一張五行遁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