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內校〈六〉
三個月前崇玄觀去圍剿狐妖,孰知狐狸沒吃着反惹了一身臊,與如一觀合力還被那窩狐妖逼了個平手,如今為了元洲之事,兩淮道如一觀來援的道士已經全部撤走,實力大損的崇玄觀只能採取守勢,正是在這樣風聲鶴唳的時候,上觀山門處報警雲板突然擊響,頓時引得觀中一片聳動。
見這道士一點都不光棍兒,二打一都輸了還有臉叫人,徐安然也是火大,放過身前躺在地上的道士,幾個跨步之間已到了手捏木槌的道士身前,“你這道士好不要臉,兩個打一個輸了還好意思叫人,真是欠揍!”,口中說話,腳下半點沒閑着,已朝那道士腿上踢去。
這道士剛被徐安然連踢了兩腳,一條腿站都站不直,更別說步罡踏斗的行符了,這下兒剛剛敲響報警雲板,就被徐安然聞聲趕來,腿腳本就不便的他又如何是苦練三年拳腳的徐安然對手?這一個疾踢正好踢在這道士的一條好腿上,氣惱之下,徐安然出腳愈重,只聽“咔”的一聲輕響,道士腳腕處已經脫臼,慘叫一聲倒在地上的同時,手中雲槌落地,聲聲雲板也當即戛然而止。
恰在此時,就見一道青光閃動,青光過後,山門處已憑空多了一個同樣身穿杏黃道衣的中年道士,這道士正是今日觀中當值的華玉,職責在身,是以一聽雲板鳴響,就數他來的最快。華玉借土遁而來,剛一露面就正見徐安然在對門下弟子施暴,當下厲喝一聲:“大膽妖孽,竟敢來我山門逞凶”,口中說話的同時,身為符籙道士的他已開始掐訣念符。
華玉不僅人來的突然,十幾年丹修下來,他行符的動作也極快,徐安然根本就沒有解釋的機會,眼見不對,順手抄起地上的木槌扔去的同時,徐安然已矮身來了一招拳腳功夫中姿勢極為不堪的“懶驢打滾”,意圖閃過這道符法打擊。
徐安然扔出去的木槌到了華玉身前時,腳下踏步的華玉順勢一讓便避過撲面而來的木槌,而自己的動作卻沒有半點停頓,隨後就聽“嗤”的一聲輕響,符紙飄空自燃的同時,一個火球已直奔地上的徐安然而去。
華玉身為已丹修十數年的符籙道士,他所施放的符法又怎會如此容易避過,饒是打架經驗豐富的徐安然反應敏捷,就地滾身快,那團離火符催動的火球依舊直向他身上擊去。
也好在徐安然經驗豐富而應對得當,全身緊縮,落地急滾,這團火球雖擊中了身子,卻避過了要害,直接打在他蜷起后護住胸腹要害的腿上。
火球擊中雙腿,正撞上徐安然綁在腿上的沙袋,饒是細沙吸收了大部分的火勢,仍有濺開的星點火光落在徐安然身上別處。
離火符引發的火球乃是借天地五行之火而成,一旦臨身,這份疼痛自不待言,徐安然當年在平安州打架時,縱然被人偷襲得手,也能咬牙忍痛,但此時面對臂膀上燒肉蝕骨的星星火光,卻再也忍不住的慘叫出聲。
見徐安然如此,一擊得手的華玉鬆了一口氣,看來並不是狐妖大規模來襲,不過是眼前這道行低微的小妖不知死活前來襲擾罷了。
因徐安然落地急滾,華玉也沒看清他的離火符擊中的只是腿上沙袋,眼見符法一擊正中,而徐安然又是翻滾又是慘叫,對自己符法甚有自信的華玉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便忙着去查看弟子的傷勢。
“清風,你怎麼樣?”,
“弟子只是雙腿受了小傷,並無……”,倒在雲板下的小道士剛說到這裏,驀然臉色急變叫道:“師父,小心!”。
他叫的實在不慢,但對於華玉來說卻已經晚了。
在地上翻滾到兩人身邊,因強行忍痛以至於唇角肌肉都在微微抽搐的徐安然重重一腳掃去,猝不及防的華玉頓時重心不穩,跌落於地。
徐安然偷襲得手后,絲毫不再給華玉反應的機會,挺身而起的同時,已直接撲到了華玉身上,不用再禁聲忍痛的他邊口中嘶嘶抽着涼氣,手上已緊攥成拳,狠狠向華玉砸去。
一拳取鼻,只這一拳下去,華玉頓時就鼻血長流,眼見在這種情況下,華玉還待反擊,因身上劇痛而心火勃勃的徐安然又是一拳,重重打在中門胸腹之間。
這一拳打的太狠,華玉剛剛運起的護體道力因丹穴震動而驀然散去。
徐安然眼見自己這一拳下去,華玉身上隱隱閃現的青光頓時散去,當下再不遲疑,重拳一記連着一記徑直向華玉胸腹間打去。
華玉自進崇玄觀以來,這多年都是在丹道修行上用功,若論符法修為,現在的徐安然與他相比自然是拍馬難及,但只因他一時大意,造就了如今兩相纏鬥的局面,而在這樣以拳腳見輸贏的場面中,多年來一直講求“守靜如一”的華玉甚至連與徐安然一搏的資格都沒有。
丹穴震蕩,華玉護體道力難以運用,徐安然因着疼痛,口中邊嘶嘶吸氣,手下也毫不停留的拳拳到肉。
從華玉出現到徐安然將他按住暴打,這中間的過程說來話長,但其實時間極短,正在此時,又見青光閃動,幾個道士顯出身形。
“妖孽好膽!”,當先現身那人正是總領崇玄觀符籙道士的虛靜,而被徐安然暴打的華玉就正是他的關門弟子。眼見愛徒被打,素來脾氣火爆的虛靜一聲厲喝的同時,右手處已翻碗拈出一張符紙。
“師叔且慢,此子是徐安然!”,幸虧一邊緊隨而來的華陽道長攔阻的快,才將虛靜這道離火焚天的高階符法堪堪攔住。
手中指訣變幻,收了離火焚天的虛靜五指輕撥,便有一道青色光網離手而起,彈指之間便已將徐安然緊緊縛住。
隨着虛靜五指微彎,光網應手而回,猝不及防的徐安然“蓬”的一聲摔在地上。不藉助符法,純以道力操控取人於呼吸之間,虛靜真無愧於他在崇玄觀中的尊貴身份。
手掌開合之間純以道力操控抓住徐安然後,虛靜當即向弟子華玉看去。
此時的華玉躺倒在地,臉上鼻血長流,嘴裏因胸腹連挨重拳而輕聲呻吟不已,看上去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慈母愛幼兒,師父歷來最喜歡的也是小徒弟,眼見華玉被毆打至此,虛靜心中既惱怒又心疼,但他畢竟還顧念着自己的身份,並沒對光網中的徐安然如何。
“到底怎麼回事兒?”,一道專司療傷的輔助符法下去,華玉雖然臉上還有腫脹,但身子已無大礙,起身一禮后,臊的滿臉通紅的華玉只說了一句:“弟子一時大意”,羞怒之下逆氣上沖,後面的話再也說不下去。臉上憋的通紅的他索性也不再說,只轉過身來重重一腳就向被光網縛住的徐安然踢去。
虛靜來的快,動作更快,正痛打華玉的徐安然根本毫無防備就已被縛住,正在掙扎的他眼見華玉抬腳踢來,於狹小的空間內索性伸腳一磕,借力使力重重磕在華玉小腿的迎面骨上。
見這廝已被縛住猶自如此囂張,虛靜伸手虛握,光網消退處已重新凝成一條青光長鞭,直向剛剛脫縛的徐安然抽去。
見這些來人個個連道理都不講,原本就對上觀沒什麼好印象的徐安然對這些人自然就不會再有半分敬意,他自知根本不是眼前這老道士的對手,正準備苦捱這一鞭后再圖反擊,卻驀聞山下大心川處一聲清嘯傳來,隨即就有一道深碧光影電閃而來,這瞬間既至的光影直接架住虛靜道力凝成的長鞭,就此,這本是揮向徐安然的一鞭終究沒能打下去。
微微一愣之後,徐安然看清那深碧光影包裹着的正是虛平素用來繪製雲文的毫筆。
見是虛平出手,原本滿心憋悶的徐安然一時精神大振的連疼痛都忘了,“你們蛇鼠一窩,欺我是個孤身人!來,打呀,接着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