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內校〈四〉
正是在李巧兒解說的過程中,徐安然腦海中剛才驀然一閃而逝的靈光終於被他緊緊抓住,那一瞬間的狂喜簡直難以用筆墨形容。
急於向虛平求證自己的想法是否可行,整個傳授講解的過程剛一結束,心中激動難抑的徐安然向李巧兒道了聲抱歉后,便轉身向回跑去,一路上走的太急,他甚至還差點因絆着草莖而摔了一跤。
見自己教授的呼吸導引之法讓徐安然如此忘形,李巧兒自然歡喜,但這種歡喜中卻又有着淡淡的輕愁,“分別一年才得今日一見,再想碰着這樣能單獨相處的機會又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你便送送我再走就不行嗎?”。
轉過身來,口中喃喃自語的李巧兒眉宇間悄然現出一抹幽怨,在這個時刻,看着徐安然疾步遠去的背影,她再沒了被師父華陽道長多次稱許的“寂寂道心”。
恰在此刻,初成的元丹感應道一股如水面漣漪般的波動,李巧兒扭頭看去時,就見身側不遠處的一株巨大山樹上驀然現出一個年輕道人來。
“清明師兄,你怎麼來了?”。
行木遁術而來的這個面目英俊的年輕道人,正是徐安然當日在花鴛鴦房中見過的金丹道士清明,此時的他面帶淺笑,言語和煦,看來甚有大師兄的風範,“掌門師祖馬上就要登壇開講了,今個兒講的是我金丹道‘縮地成寸’道法,我怕明月師妹誤了講道,因來叫你”。
只這片刻的功夫,李巧兒臉上已恢復了在小心川時慣有的冷漠,“多謝師兄,即是如此,就趕緊走吧!”,說話聲中,李巧兒已當先行去。
對李巧兒的冷漠並不在意,清明倒是刻意看了看徐安然頭髮披散的背影,“師妹怎麼會看得上這個廢物?”,心底喃喃了自語一句后,搖搖頭自嘲一笑的清明隨即向李巧兒追去。
一路衝進藏書院正房,徐安然直接到了正伏案繪寫雲文符圖的虛平身前,滿臉驚喜道:“我找到了,師父,我找到解決道力留存的辦法了!”。
虛平的情緒絲毫沒受徐安然的影響,聲音一如平常的淡然,“說來聽聽”。
“我新得了一個呼吸導引的法門,只需兩個月功夫,我就可將之調整到與日常呼吸同樣的頻度!一旦到了那時,我一天十二個時辰都能呼吸導引原生道力”,太過歡喜之下,徐安然的聲音越來越快,也越來越大,人也忍不住的在房裏轉起圈子來,邊腳下踱步口中邊道:“天地原生道力循環流轉不歇,如果將原生道力的流動比作一條河,將丹穴元丹比作盛水的器皿,只要我會了這個法門,我就能融入道力流轉之河。我雖然留存不住特定的一捧水,但我已加入了這個循環,體內會不斷有水流過,到那時,我就是河,河就是我,我已經成了河流流動的一部分,就算沒有盛水的器皿又怕什麼?”。
沒有理會徐安然癲狂般的興奮,聽他說完,虛平默然半晌后謂然一嘆道:“二十年,華陽終於成功了!只可惜他錯跟了虛清,可惜了這份才華與恆心!”。
徐安然根本不關心虛平是怎麼知道的,滿心興奮的他只是急於確定自己的想法是否可行,“師父,你覺得我說的這種辦法行嗎?”。
“這裏面有兩個問題”,看了看興奮難抑的徐安然,虛平微微搖頭道:“第一,你這種法門要在那裏使用?要不要下大心川?”。
虛平話一出口,徐安然當即不假思索道:“我肯定要下大心川”。
“原生道力乃五行之靈聚,至清至潔。而天地五行之氣,清升而濁降。大小心川不僅地勢高聳,川中地下更有建觀祖師以大願力、**力埋下的各二十四根玉靈柱,是以川中四季如春,且原生道力異常充沛。你學會這套法門,若是不出大心川倒還可以,要是下山而入塵世,那俗世十丈紅塵中污濁不堪,你就是再勤勉用功,又那裏去尋原生道力供你呼吸導引?第二,就是你一直呆在大心川,能藉此法門融入原生道力流動的循環,那這種處於不斷流動狀態的道力該如何淬鍊?若是不能淬鍊,你便有再多的道力,因其不夠精純,也就只能停留在元丹期水平,而許多高階符法不僅需要道力的充沛,更需要道力的精純”,言至此處,虛平看着徐安然淡淡一笑道:“如此,你還覺得你的方法可行嗎?”。
虛平所說字字句句都如冰水一般,把原本滿心火熱的徐安然給澆了個透心涼。
“對於丹修者而言,丹穴碎毀就如同醫家口中的絕症,既是絕症,又豈是等閑就能療治的?在這件事上,還是要有一顆平常心為好!”,先是兜頭一桶冷水澆下,待徐安然的心思靜定下來之後,虛平才又道:“華陽積二十年之功成就的法門被你學會,倒誠然是一大機緣,你也莫要小覷了它,且先用心練習調整,異日必有大用。”
徐安然的心情由狂喜到失望,這番打擊下精神就頗有些萎靡,“你要覺得不錯,我告訴你法門就是”。
見虛平笑着搖頭,徐安然也沒什麼精神,枯坐了一會兒后正待要回房去複習雲文,突然想到“五芝”之事,頓時精神一振,轉身道:“師父,《海內十洲記》中記載的元洲在南海現世了。”
“元洲現世未必是福,就這一遭不知又有多少人要被卷進殺劫”,說完這句,虛平轉向徐安然道:“怎麼!你想去?”。
聞問,徐安然一副理所當然的口氣道:“當然要去,那裏有‘五芝’,這可是師父你說的第一等天材地寶。即便什麼都沒有,這樣的大場面不去湊湊也實在太可惜了”,言至此處,徐安然又嘿嘿一笑道:“師父你放心,我一定給你帶些靈泉水回來”。
看着重又興奮起來的徐安然,虛平搖搖頭道:“你執意要去,我也不阻你。不說靈泉水,你能活着回來就是福緣深厚”。
徐安然正是少年意氣的年紀,自然聽不進這話,“師父你就等着喝靈泉水吧!”,說完,他便起身向外走去。
“你既然決意要去,這些日子就多花些功夫在制符上,三清、離火等符自不用說,尤其是五行遁符要多準備些”。
“要這麼多五行遁符幹什麼?”。
已重拈毫筆的虛平頭也沒抬的回了一句道:“難道你要靠兩條腿逃跑不成?”。
徐安然吃這一嗆,也不惱怒,響亮的哈哈一笑后,便徑直出正房去了。
此後近半月間,虛平的雲文教授暫停,徐安然除了練習調整李巧兒所教的呼吸導引之法,其餘的心思都用在了制符上,他雖然不認可虛平的悲觀,但窮家富路這個道理卻還是明白的。
在徐安然的忙忙碌碌中,十多天悄然而過,轉眼就到了崇玄觀內測之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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