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干戈化玉帛

夜很深了，但顏浩烈卻還在書房埋首公文。

瑞盈在窗外偷看了一眼，不由的撇撇嘴，“唉，將軍不是只負責打仗的嗎？為什麼還要處理這麼多事？熬夜呢，最好是吃點東西補身，乾脆來個人參粥好了。”一定主意丫頭就往廚房走去。

“夜深了，廚房裏根本就沒人，她不會想去把人叫起來吧。”卓溪躲在不遠的小竹叢后說。

“有可能，快跟上。”少群催着。

瑞盈走進廚房熟門熟路的找到人蔘片、盅、米，點火升爐都駕輕就熟的。

“喂，她對廚房很熟啊。點火造飯都會，這點倒像是鄉下姨。”少群小聲道。

“她真的象謎一樣，崔伯伯怎麼會認識這樣的人。”顏子峰開始頭腦糊塗搞不懂了。

“好了啦，我們先去佈置一下。是神是仙一會就有結果了，走！”少群道。

於是三個身影消失在黑暗裏。

瑞盈坐在爐前有下沒下的扇着風，心裏開始嘀咕：我是不是有病啊，三更半夜不睡覺，跑來這裏給一個陌生人熬粥？哈，我堂堂雪琅山少主做事需要理由嗎？

“唉！算了，再想就要出毛病了。”瑞盈站起身，在走道里踱步，“不過話說回來啊，這死傢伙真的很俊啊。不過好像有雙重人格，一會是和藹可親；一會又可以板著臉的罵人。唉！真是搞不懂，男人……男人還不是一樣，海底針！不對，海底柱子才對，哈哈……”

就這樣，熬着粥，發著神經，最後終於大功告成。瑞盈端着盅放入托盤，備上碗勺，滅了灶火才離開了廚房。

一路黑燈瞎火的，瑞盈倒是不怕，這將軍沒什麼好就是侍衛多。可今有些怪，沒碰見一個侍衛。

“喂，來了。”花叢里傳來低語，一會一根在月光下閃着一絲亮光的絲線平地而起。

瑞盈端着東西走來，花叢中的人一個個的睜大了眼，等着。六七步、四步、兩步……

“啊！”瑞盈感覺腳下一絆，整個身子就失去重心的撲了出去，那盤人蔘粥也被拋了出去。

就當大夥認定她必摔無疑的時候，瑞盈一掌撐地，騰身而起。旋身追上飛出的托盤，穩穩接住，“哇，好險！果然夜路不能多走喔。”瑞盈看着絆絞之處空無一物，聳聳肩走了。

這時黑暗中走出一身青衫的林管家，他看着遠去的少夫人，笑的高深莫測。“還不出來？設個障礙還要老奴為你們收拾痕迹。”說著手上多了一根絆瑞盈的絲線。

“林管家。”顏子峰首先站了起來，“謝謝你了，要不就慘了。”

“你們搞這麼多事幹什麼？少夫人已經盡量躲開你們了。少爺，做人要知進退的。”林管家忍不住說教起來。

“管家教訓的是，只是我想知道她到底有多深的底牌。”顏子峰道。

“這件事主子還想知道呢。”林管家聞言笑了，“少爺天色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好。”顏子峰看着老爹的院子心裏有了主意。

“嗑、嗑、嗑”深夜的敲門聲顯的格外的清亮。“是我，瑞盈。”

“進來。”浩烈沉穩的聲音傳來。

瑞盈推門進屋，把東西放到了他面前說：“你累不累，要不要先休息會？”

顏浩烈聞言抬頭，看見了桌上的盅皿，“這是什麼？”

“給你吃的啊。你已經在這書房裏呆了大半天了，我想你不累啊也該餓了吧。”瑞盈繞過書桌，來到他身邊看了眼似是奏摺的東西說，“旱災？將軍也管這個呀。”

“這豐源縣旱災嚴重，皇上也是想看看我們有什麼建義，這叫集思廣益。”顏浩烈擱下筆，揭開盅皿道，“這是什麼？有參味。”

“人蔘粥啊。用參茶熬的粥，既補身子也能填飽肚子。吃吃看，好不好吃？”瑞盈為他盛了一碗后趴在桌上，小手支着下巴道。

顏浩烈望了眼那清淡誘人的米粥，俊臉不由緊了緊，不過還是給面子的吃了一口說：“還成，只是以後別再這麼晚的去叫人做這些耗時的東西。”

聞言瑞盈不由的笑了，“看不出來你還挺照顧下人的，真是個好人！真想看看你在戰場上是什麼表情。”

“你就會亂想。對了，我有事跟你說。”

“說。”瑞盈直起腰，斜靠在書桌上道。

“後天是皇上六皇子滿月之日，宴請……”

“我不會去的。”瑞盈直接打斷了他的話說，“你們父子幾個去吧。”

“帖上有你的份，不去可是欺君的罪名。”浩烈也站起了身說。

“你不說我不說，你兒子更不會說，誰會知道我欺君？還有，你可以說我不舒服嘛。”瑞盈眨着大眼，一副你連謊也不會撒的表情說。

“躲得一時，躲不了一世。還有我不想履行我們的約定，在一年後寫休書給你。”顏浩烈雙手環胸，很認真的看着丫頭的雙眼說。

“喂，你怎麼可以不守信用啊！洞房花燭夜明明說好的嘛，你是將軍怎麼可以這麼不講信用！”瑞盈看着認真的他一下子急了起來，小臉漲的紅彤彤的。

“我沒不守信用！”顏浩烈低喝，“我只是發現自己對你有了好感，不想放手，這樣有錯嗎？”顏浩烈瞪着矮自己一個頭的丫頭道。

“怎麼會這樣呢！”瑞盈急的跳腳，小手抓着劉海苦惱着，“就算我留下，那你兒子呢？我不想因為自己搞得你們父子不和！最重要的是，我不喜歡你！”

“胡扯！你不喜歡我，做這些幹什麼？讓我餓死不是更好？”浩烈屈指敲着書桌說。

“但我是鄉下人啊！”

“我不在乎！你幹嘛去理會別人的感受？”

“你混蛋！我怎麼說你，你怎麼頂我，不理你了！”瑞盈柳眉倒豎，提着裙擺跑了出去。

“真是頑固的小丫頭。”顏浩烈搖着頭，重新坐下忙自己的。

翌日，顏浩烈還是早早的起身，瑞盈睜開睡眼望了他一眼后翻了個身繼續睡，不打算再理這將軍府的任何一個人。

瑞盈一直睡到太陽升起才起來，梳好頭整整齊齊的去了大廳。這會他該去上朝了，那些小蘿蔔頭大概也去書堂了吧。哈，終於可以一個人享受早餐了。

“啊！——”懷着美好願望，踏進大廳的瑞盈在看到圍坐在餐桌旁的五個人後發出了絕望的慘叫，“你們怎麼還沒走啊！”

“方姨，我們在等你呀！”小美瑩跪坐在椅子上，眨着大眼說。

“現在什麼時候啊！”瑞盈走近大廳，指着顏浩烈道，“你！不用上朝的嗎？啊！”然後一次支着大大小小的小蘿蔔頭說，“你、你、你不用上書房的嗎？啊！”

“我今天不用上朝，孩子們我已經幫他們請了事假，我們在等你吃飯。”顏浩烈抓下瑞盈指著兒子的小手說。

“等我吃飯？”瑞盈聞言一愣，隨即笑開了，“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吧。”說著立刻板起臉道，“我不吃了！”

“等一下！”顏子峰站起身喊住了瑞盈要離開的腳步，“方姨，坐下一起吃吧，我和弟弟有話跟你說。”

聞言，瑞盈轉身，看着眼前的小美男說：“好，給你面子。不過只限吃飯，我不想聽你們任何一個人說話。”說著走回餐桌，一屁股坐了下來，操起筷子就竟自開動了。

子峰知道這次一向好說話的後娘真生氣了，“爹說一會帶我們上街玩，您也一起吧。”

聞言，瑞盈嗤笑了一下說：“請事假逛街？我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怎麼，繩子絆不了我，想約出去再賣了不成？省省吧！”

“子峰！”聞言顏浩烈猛的沉下了臉，“怎麼回事！”

被點到名的顏子峰，嚇了一跳，“爹，這個……我們不是故意的。”

“是啊，爹。我們只是想知道她會不會武功，沒惡意的。”卓溪畢竟才十歲，經不起嚇。

“沒惡意？沒惡意也會傷人，若方姨不會武功你們打算怎麼收拾殘局！”顏浩烈劍眉緊皺，聲音緊繃，眼中的責備之意看得三個小鬼不敢抬眼，小美瑩也是一副快哭出來的表情。

“好了，我沒事。是我不好，生氣的亂說話。快吃吧，等這麼晚了不餓嗎？”瑞盈看着四個小鬼不敢吭聲，又有些過意不去。

“對不起，爹。是我不好，沒考慮到這麼做的後果，不關弟弟的事。”子峰低着頭說，“您罰我一個人好了。”

“不是的，是我出的主意！您要罰，罰我好了。”少群聞言急忙抬頭道。

“爹，我們知道錯了啦！”卓溪的頭低的都快貼到桌面了。

瑞盈看着還是一臉嚴肅加冰雹樣子的浩烈，心裏也開始發毛：“喂，別這樣。嚇着孩子了，不是說要逛街嗎？那快吃吧，啊？”

顏浩烈聞言緩下臉色，看着瑞盈尷尬的小臉，嘆了口氣說：“算了，下不為例！吃飯。”

“好啦、好啦，吃飯。乖，瑩瑩吃飯嘍。”瑞盈看着最小的美瑩雙眼含淚的樣子說，“方姨，喂你好不好？”

“嗯。”小美瑩大眼一眨，一顆晶瑩的淚珠就滾了下來。

“都是你啦！我還沒怎樣，你發那麼大火幹嘛！”瑞盈壓低了聲音，瞪着顏浩烈道。說完換上笑臉，哄着美瑩吃飯。

“爹，是怕你受傷啊，你好笨！”少群悶頭吃飯，不敢抬頭。

“喂！你小子最欠揍，再多話不用你爹動手，看我怎麼收拾你！”瑞盈氣的翻白眼，快受不了了。

“方姨，你笨笨！”小美瑩心情轉好就開始不老實。

“是啊，是啊！明知道是你們父子擺的陷阱，還心甘情願的往裏跳，方姨當然笨啦！”瑞盈搖頭，一勺子塞住了美瑩又想說話的小嘴。

聞言，子峰、少群和卓溪不由一愣，不自覺的看向父親，好像再說‘我們好像沒露出什麼破綻啊’

而顏浩烈卻當什麼也沒聽見一樣，嚴肅的吃着飯。

大街上，瑞盈跑在家庭隊伍之前，興奮的東摸摸西摸摸的。

“急急忙忙的趕回來還沒來得及逛京城呢，今天玩不爽我可不回家哦。”瑞盈甩着腰間的花穗自顧自的走着說。

“你剛才不是還不願出門嗎？”少群雙手叉腰的說。

“我不記得了嘍！”瑞盈笑着說，“你們打算帶我去哪？”

“為什麼這麼說？我們現在是在跟你走啊。”顏浩烈抱着小女兒說。

“大家都是明白人，何必裝蒜？你們想知道我的底細，我就告訴你們好了。但有個條件，你們必須幫我瞞着會武功的事。”瑞盈回身，改成倒走。

“為什麼？”子峰不解。

“我爹娘不讓我練功，說是女兒家只要識字就成。不過我大伯疼我，教了我些拳腳功夫，但他也不敢多教。”

“你真的是住在風谷鎮嗎？你再怎麼看也不像鄉下丫頭。”少群說。

“笨！鄉下也有有錢人的，我也是有丫頭伺候的呀，呵呵……”瑞盈笑着說。

“哦……”子峰點了下頭恍然大悟，“爹，錦源庄到了。”

“顏將軍，真是貴客啊！您要挑布，只要說一聲我給您送去就成了啊！”打着算盤的店老闆見老客戶上門，立刻放下手頭工作殷勤的出門相迎。

“不用客氣。”顏浩烈笑着進了店門。

“喂，來布莊幹啥？”瑞盈眨眼，跟着進了店門。“哇，好漂亮的布啊！”瑞盈一眼就看重了那淡藍色的紗娟。

“喜歡嗎？”浩烈把美瑩交給了子峰，站在瑞盈身邊問道。

“嗯！喜歡，我最喜歡的就是藍色！”瑞盈抬眼，眼裏的欣喜掩藏不了。

“那挑幾匹喜歡的吧，進門后似乎還沒給你做新衣。”

“那有什麼關係，我有帶衣服來啊。”瑞盈看着從來都不曾見的好貨色，連眼也不眨下的說。

“你那些衣服不能穿出去皇宮，會被人笑的。”卓溪坐在靠牆的太師椅上說。

“姑娘要是出席這種場合的話，這快布料不錯，可以和您剛才挑的紗娟做套大方而不失體面的衣裙。”店老闆拿出一塊柔滑的白娟道。

“老闆，她不是姑娘，是將軍夫人！”少群斜靠在櫃枱上，輕輕敲着桌面道。

“喔？”店老闆聞言不免又多看了兩眼瑞盈，做官場生意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怎麼從沒聽說。

“哇，手感好舒服哦！”瑞盈撫着不料說，絲毫沒注意少群說的話。

“那賣下？”浩烈挑眉到。

“好啊，但很貴的樣子耶！”瑞盈抬眼可憐兮兮的看着顏浩烈。

聞言浩烈忍不住笑了：“放心，買衣服的錢我還付得起！”說完對着店老闆說，“就這樣吧，幫她量身，立刻趕工，今晚我就要拿貨！趕工費，自然不會少你的。”

“為什麼怎麼急？”瑞盈猛的想起昨晚浩烈的說的話，“你不會真想讓我去參加宴席六皇子的滿月席吧！不怕我丟你臉嗎？”

“不怕！”顏家上下五人異口同聲。

“你們果然是預謀的！哼，不要理你們了！”瑞盈小嘴一嘟，張開小手讓店家量身。

“哼。”顏浩烈倚着櫃枱輕笑，“你知道的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