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星海娛樂
2015年9月15日，下午四點。
中州市中心，星海大廈。
這裏只有一家公司：星海娛樂。
第十層，一間寬敞的辦公室坐滿了人，任琳坐在主位上橫着眉頭一臉不爽和無奈地看着這一圈人。
“你們就沒有新的歌可以打一打的么？”
任琳這幾天非常焦慮，還有十幾天就到了十月了，九月星海的新歌卻一直不溫不火，新歌榜前十都進不去。
本來這也沒什麼，星海的幾個金牌作曲人都不在，拉胯也就拉胯了，但這次恰好公司有個影視項目的合作，而合作方希望通過九月的新歌榜來篩選合作人。
為此星海非常重視，昨天主管渠道推廣的副總還過來叮囑了一番，下達了死命令。
任琳面對這種情況很無奈，手頭上沒有拿得出手的重量級新歌，她拿頭打？
更何況玄晶娛樂還請動了大麴爹出山，歌曲一出就直接在短時間內登頂，其他公司的歌曲只能望其項背。
任琳此刻不甘卻又無可奈何。
曲爹啊，頂級作曲大師！放眼世界都是了不起的人物！這玄晶真狠，人家金曲榜混的大人物，你他媽好意思把他放到新歌榜去捶小孩兒？
華夏音樂界有兩個榜單，一個是新歌榜、一個是金曲榜。
新歌榜大多是公司通過各種渠道上傳到音樂平台進行的自主打榜競爭，基本上都是些新人作曲和一些王牌作曲去打榜的。
而金曲榜才是各大麴爹、金牌王牌作曲家生死廝殺的戰場，大家也都不屑於去新歌榜和新人搶飯吃。
星海算是華夏排得上號的公司，也就有那麼兩三個曲爹。
這可是一年都不一定出一首歌的大佬，個個都是自己公司的寶貝，拿在手裏怕掉了，含在嘴裏怕化了，而且曲爹創作講究靈感，任琳可不敢要求什麼，更別提讓曲爹去打新歌榜了，掉價啊。
哎，本來大家都一樣，幾家公司金牌以下的比一比就得了，可現在倒好人家玄晶上來就放王炸！
臉都不要了！
這怎麼打！
“小琳啊，某些事情是急不得的，這可不像你們貼幾個標語，吼幾嗓子就能行的……”一位帶着棕色鴨舌帽的中年人靠着椅背說道。
“琳姐，創作要有靈感啊！”一個年輕人附和着。
大家聞言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照不宣。
“唉~”任琳搖了搖頭。
認命了，確實沒有翻盤的希望。
“行了，就這樣吧，我也知道大家創作不易！要不是這次公司新成立影視部，想要開拓市場拉攏夥伴，我也不想逼你們。”
任林翻了翻白眼：“誰不知道，你們作曲部是星海的爹？”
“咳，哈……”
十樓的作曲們頓時乾笑出聲，原本凝重的氛圍一下子就緩和下來。
“既然大家都沒新歌，那我就放放最近外投的Demo吧，反正都沒什麼事兒。”
任琳招手讓助手將整理好的小樣一個一個播放出來。
在座的作曲們表情各異，想走但又抹不開臉。
因為外投的作品基本上都是獨立搞音樂的人的，這其中屬那些野生歌手居多，他們歌或許會唱得很好，但作曲水平就一般了，頂多算個唱作人。
編曲更是一塌糊塗。
而且在座的都是正規軍，本科碩士畢業的專精，更何況能在星海混的哪個不是佼佼者？所以大家的內心說實話是比較抵觸的。
不過話說回來，他們自己也沒有作出什麼像樣的曲子來，一走了之就顯得過分清高了，就索性坐下來聽聽。
果然不出所料，總共十首音樂已經放了九首，用一句話來形容就是烏煙瘴氣亂七八糟。
“琳姐，別了吧，像五棵松那樣的人才不是什麼時候都有的……”有人實在是忍不住才出聲道。
全華夏這麼些年就出這一個以草根身份登頂樂壇的。
“對啊，太差了！”
……
任琳也聽得很煩躁，看大家的反應正準備散會，卻沒想到助手林雪冷不丁地說了一句：
“還剩最後一首了。”
“……”
任琳略微有些異樣地看了看林雪，歪頭想了想，也是，索性就聽完吧，旋即安撫諸位：
“大家再忍忍，最後一首了，聽完散會！”
林雪等會議室安靜了才點下播放鍵。
“啊啊啊啊啊啊……”
伴隨着沉悶貝斯和響亮的吊鑔聲，一聲高亢的吼聲響徹整個會議室。
“咦？”
這首歌好像不太一樣，在座的人稍稍提了提興趣。
吼聲之後是一陣律動鼓點，伴着貝斯的低吟，混合電音、弦樂，以輕快的節奏瞬間將眾人帶入旋律當中。
倚靠着椅背的個別作曲家，不知不覺地坐正了身子。
然而當歌詞唱出來的剎那，大家再也做不住了。
“命運就算顛沛流離。”
“命運就算曲折離奇。”
一口地道粵語踩着急促的鼓點在耳邊炸響。
詫異！
大部分作曲眼中寫滿了詫異。
很少有人會將副歌放在開頭。
因為副歌高潮部分是需要主歌的旋律一點一點將其中蘊含的情緒給推上去的，一來就放副歌，那是何等的自信……
而且還是粵語！
曲終人靜，相顧無言。
任琳聽完這首小樣仍然意猶未盡。
儘管小樣中的各種曲調有很多不協調的地方，一聽就是網上下載的，但在主旋律的帶動下，完全稱得上是一曲很成功的作品。
“這首歌的旋律很簡單，但很深刻！”
剛戴鴨舌帽的中年男人抬手將帽子摘下，露出半白但仍算茂盛的頭髮，語氣沉穩。
“嗯，這首歌不錯！”
任琳掃了掃眾人，特別是剛才那個說話的年輕作曲人。
大家都有意無意地避開目光。
“看來，還是有能人的呢……散了吧。”
任琳話中有話，大家聽了個透透的，有能人？那就是反向說我們無能唄。
會議室很快就只剩下兩個人。
“哈哈哈！”
任琳等人都走光后忍不住放聲大笑，這群爹今天終於被我狠狠嫌棄了一番，來之不易，來之不易啊！
“對了小雪，你是不是早就聽過了！怎麼不告訴我！”
任琳臉色一變，故作生氣，默然看着旁邊收拾文件的林雪。
“啊？”林雪被嚇了一跳，瞪着大眼睛委屈巴巴的：
“我也是剛聽到，等整理過來您已經要開會了，就沒說……反正……反正……嗯……”
“好啦！真不經逗！”
看林雪像受驚的小兔子一樣，任琳也不忍心逗她了。
“說正事兒，你趕緊聯繫這首歌的作者，就說星海對這首歌很感興趣。”
“好的，琳姐。”林雪領命：“那我準備B級合同？”
星海對外有ABC三個等級的合同，一般不出名的最多也就是最低的C級合同，但由於郝賢這次發的作品從主旋律上夠得上金牌作曲的水平，林雪覺得是否可以破例升級合同。
任琳兩根細長的手指將散過來的頭髮撩開，踩着高跟鞋緩緩踱步，想到剛才的小樣，那是一種瞬間把自己拉回幾年前奮鬥在職場的感覺，肯定道：
“嗯，星海作為老牌的音樂公司，最近一年在產出歌曲的數量和質量上都有明顯下降，而這位是一個優秀的作曲人，我們要盡最大努力爭取到星海來！你隨時向我彙報進度！”
“嗯！”林雪深深點頭。
……
中州大學，625寢室。
郝賢將《紅日》的小樣投給星海后就每天在等回信，可惜好像石沉大海了……
當初選星海是因為都在中州往來方便，現在想想可能要另謀東家了。
此時郝賢正在看玄晶的官網，準備找地方投自己的第一首歌曲。
“嗯？”
電腦上郵箱頁面的收件箱有個紅點點，郝賢好奇地點開。
“您好郝賢先生，我司已收到您的投稿，並且非常欣賞您的歌曲，希望今後有更深度的合作，如您方便請儘快與星海聯繫！——星海娛樂”
有反應了？！郝賢一喜。
看了看時間。
17:20。
現在應該在工作吧，他想了想按着郵件上的電話打了過去。
“喂。”
“喂，請問是星海娛樂么，我是郝賢。”
“啊！郝賢先生？我是星海娛樂的林雪。”一個聲音清脆的聲音帶着絲絲驚訝。
“嗯嗯，我的歌曲……”郝賢托着尾音詢問道。
“郝賢先生是這樣的，您的歌曲我們公司非常欣賞，所以……我們這邊想和您談一談合作。”
“嗯，好的。”
“方便知道您現在住哪兒么？”
“中州。”
“漢江中州？”
“對。”
“哦這樣就更好了，我們公司也在中州！那您明天有時間么？我們想邀請您見個面。”林雪有些驚喜，緊接着問。
“明天啊……”這時候郝賢覺得自己得矜持一點兒，雖然心裏的小人已經搖着小彩旗迫不及待地叫喊着：我明天一整天都有空！
“呃……明天下午三點吧，我那時候有時間。”
“嗯嗯，好的，那我們方便交換一下飛鴿么，方便聯繫，我給您發公司地址，明天下午三點我們就在公司見面吧，到時候我會去接您。”
林雪甜甜的聲音讓郝賢有種莫名其妙地舒服，這次倒是答應得痛快：
“嗯，好的。我的飛鴿是我名字的拼音。”郝賢話音剛落就聽見“叮咚”一聲：兔子不吃草請求添加你為好友。
動作倒挺快，職業素養很高。
“兔子不吃草？是你么？”郝賢不確定道，這名字取的可真有意思。
電話對面的林雪臉頰薇薇一紅：“是的。”而後又補充道：“我叫林雪，雙木林下雪的雪。”
“嗯，我知道，你剛才說過。那我們明天見？”。
“嗯嗯！明天見，拜拜！祝您生活愉快！”
中州星海某處半敞開式的辦公桌上，一雙潔白修長的手掛斷了電話，彎彎的眉眼下紅唇微翹，鋪着淡淡銀妝的臉上溢出笑意。
四周乾巴燥熱的環境，似乎都因為這抹風景而變得濕潤清涼了許多。
林雪沒想到郝賢也在中州，而且聲音聽起來很年輕，沒有距離感，感覺很好說話的樣子。
歪頭想了想，隨即朝任琳辦公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