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醋滷麵和茶葉蛋
胡小胖兒大名胡曉虎，今年十四歲、是個孤兒，父親在他兩歲的時候，出差到唐都，趕上了一場大地震人就沒了。
母親拉扯他到了十二歲，又因為積勞成疾，染上了肺病沒治好也撒手人寰，只給他留下了一個大雜院裏的三間北房。
胡小胖就在長在這個大雜院裏，周圍鄰居的照顧下，生存了下來，居然還沒有失學。
這位大雜院裏長大的孩子，天生的性子也有點歪，雖說在周圍鄰居大爺大媽、叔叔阿姨的照顧下，凍不着也餓不到的，但是為了兜里能有些個活錢，居然自己想出了在夜市上賣茶葉蛋的主意。
跟隔壁的劉大嬸學了學怎麼做茶葉蛋，就從市場上走街串巷的小販手裏買來雞蛋，自己試着開始做了起來。
八十年代的人們，剛剛脫離了餓肚子的境況，對於口味的要求根本就沒有那麼高，對食物的評價很多時候只是簡單的有味兒、沒味兒而已。
一個小屁孩胡亂做的的茶葉蛋，在熙熙攘攘的夜市上，居然每天也能賣出去幾十個。
四毛錢一斤的雞蛋，每斤有個八九個的樣子，煮好以後就在夜市上賣到一毛五一個，生意好的時候每天能賣出去近百個雞蛋，就算是生意不好，五六十個也是最少的。
這樣每天能掙上個幾塊錢。可別小看這幾塊錢，一個月積累下來就是一百多元，都趕上了大部分家庭雙職工的收入了。
被收留的姚遠端着個鋁鍋，跟着胡小胖穿過凌亂的大雜院，來到院子深處。小胖兒隨時一指：“諾，到了，這就是我家。”
打量着這個大雜院裏的三間破舊平房，姚遠心裏嘆了一聲：“雖說房子破了點，還要啥自行車啊，沒有露宿街頭就算幸運了，也就是自己臉皮厚，孩子也夠淳樸（夠二），剛見面的陌生人都敢往家裏帶。”
一個孤兒的家裏能好的了（liao）？房子破、家裏的傢具也夠破的，滿屋子看過去就給人一個印象，就是：湊合。
可是出人意料的是，被用作廚房的東屋倒是收拾的非常乾淨。
剩下的兩間房子裏都擺了床，湊合著住吧。姚遠簡單參觀了一下三個房間，便一頭扎在床上，不想動彈。
“哎，你誰啊？”一個滿頭棕黃色頭髮的年輕人走了進來。年輕人臉色煞白，身上帶着股子戾氣，問的話也毫不客氣。
姚遠躺在床上，抬頭看了看對方，不用問，這位就是小胖兒提到黃毛哥，邊隨口應道：“小胖兒的師傅，教他做菜的，今晚上我也住這。”
聽到師傅兩個字，黃毛臉上的表情緩和了下來。這個年月的師傅那是真師傅，師徒父子的觀念還是深入人心的。
小胖兒從公共廁所鑽了出來，手裏提着褲子忙不迭的跑進家門：“那什麼，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黃毛哥，甘家口這一片的頑主，可有名了。”
說完又指着床上的姚遠：“那什麼，你叫啥啊？”
黃毛一臉的狐疑，姚遠從床上掙扎中坐了起來，屁股不肯離開床面，雙手撐着床邊：“我叫姚遠，是個廚子。”臉皮厚的不行。
“對了，他說他能教我做茶葉蛋。”小胖兒開心的說道。
“不只是茶葉蛋，還會很多東西，你今天幫了我一把，回頭我帶你發筆小財。”姚遠賴上這張床，心裏就不想走了。
好不容易有個能落腳的地方，小胖兒看起來也是塊像樣的材料，不如就帶着他一起玩唄。
黃毛在一邊有點看不懂，啥？不認識就認人當師傅？靠不靠譜啊？
小胖兒倒是挺開心：“家裏雞蛋不多了，明天等我放學去多買一些，咱們多做點，能趕上六點多鐘出攤就行，姚師傅你是真的會做？可別騙我。”說著拿眼角掃了掃站在一旁的黃毛。
“放心吧，小胖砸，姚師傅可不騙你，我不止教你做茶雞蛋，再教你幾樣更掙錢的東西，拿到夜市上去賣，保你發個小財。”
說完姚遠站起來，溜達兩步：“家裏還有啥吃的沒有？晚上沒吃飽，餓了。”
“沒啥東西了，有點挂面行不行？”
“雞蛋還有沒有？”
“還有點呢。”
“那行，我給你們做個醋滷麵當夜宵，你們嘗嘗。另外明天小胖你早點起，上學之前先把雞蛋買了，茶葉蛋需要長時間入味，等你放學再買、再做就來不及了。”
拿出幾個雞蛋打好，下油鍋，姚遠很隨意地往裏懟了半瓶子老陳醋，又找出醬油往鍋里就是dun、dun、dun的一通猛倒，這個操作讓另外兩個人看傻了眼。
黃毛就覺得嘴裏一陣泛酸，唾液充盈，吸溜一下，玩呢吧，這半瓶子醋到進去，這特么的酸的還能吃嗎？這個孫子別是個騙子，一會兒看情況不對，抽丫呢！
醋在鍋里熬着，漸漸的酸味淡去，有股特殊的香氣在廚房裏瀰漫。姚遠隨手抓了一大把蒜末還有香菜末，丟在鍋里。
手裏拿着一字挂面，回頭看了看黃毛：“你吃嗎？”
“吃、吃！”黃毛連連點頭。
鍋里水燒到冒魚眼泡，姚遠把一斤挂面都給懟了進去，餓壞了，李老太太的餛飩餡太小了，根本就沒吃飽啊。
片刻以後，三個人每人捧着一個大海碗，頭都幾乎埋到碗裏，往嘴裏唏哩呼嚕的巴拉着麵條。
“姚師傅，您這拿醋做鹵可夠新鮮的，你別說還挺好吃。”黃毛對姚遠的稱呼有點變了，還用上了您。
“別您、您的了，聽着彆扭，也別叫姚師傅，我比你們都大點，叫聲遠哥你們不虧。這個醋滷麵啊，就是個糊弄人的東西，簡單又快能吃飽就得了。”
姚遠想了想又跟小胖兒說道：“胖兒啊，難得你這麼小，還挺仗義，今天要是沒你收留，哥得睡大街了，等明天我教會你做茶雞蛋，很簡單，你一看就能學會。除此之外，能不能我在你家多住些日子，我還能順便多教你些別的東西。”
胡小胖兒開心的說道：“有什麼不行的，你住着我能學本事，這是好事啊。”
旁邊黃毛可不像小胖兒這麼單純簡單，狹長的眼睛盯着姚遠若有所思。
姚遠抬頭迎向黃毛的目光：“看上去你比我歲數小一點，我就叫你一聲兄弟了，你大號怎麼稱呼啊？”
“你就叫我黃毛就得了，街面上大家都這麼叫我。”還挺有個性。
“他姓黃，叫黃小川兒。”胡小胖兒在一邊插嘴。
“聽說黃老弟惹上什麼事了？”姚遠可不想不明不白的跟個社會人住在一起，想打聽個明白。
“前兩天混新街口的那個小地主在電影院門口被人給插了，你聽說了嗎？那是黃毛哥帶人給辦的。”小胖兒一臉的崇敬跟嚮往，到底還是少年，心裏藏不住事。
黃毛有點不自然了：“別瞎說！”
“沒事，遠哥又不是外人。”小胖兒的一句不是外人，說的姚遠挺不好意思。
黃毛好像看出姚遠的心思，淡淡的說道：“我就住兩天避過風頭就走，對方也沒報官，也就不會牽連到你們。你住在小胖兒家跟我沒關係，但有一樣，就是別想出什麼么蛾子，要是敢對小胖或者我干點什麼出格的事，別怪我回頭也插了你。”
隨口一句話，帶着濃濃的寒意，讓人不敢輕視。姚遠心裏話：“這時候的社會人都這麼野嗎？這個嚴打剛剛過去不到一年吧？”
黃毛跟小胖住了一間房，姚遠獨自睡在西屋，床板很硬，睡得很不習慣，心裏總是擔心，媳婦發現自己在廁所里失蹤了可怎麼辦？
這邊想完成任務，掙到一萬塊，可不得幾個月的時間？但願系統沒有那麼坑，能給個時間漏洞。要不媳婦不得急瘋了呀。
估計不會那麼坑，既然是個系統，肯定會給留口氣，估計是在這88年混上個半年，回去后時間還是原來的時間。只能這麼安慰自己了。
翻來覆去睡不着，乾脆找小胖要了針線，大半夜裏做起了針線活，把體恤衫上被刮破的口子給縫上了。
一針一線的縫着，心也漸漸的靜了，終於打個哈氣、一頭倒在床上昏昏睡去。
......
就沒見過這麼勤快的孩子，還在上初二的胡小胖六點鐘就準時爬起來了，也不驚動別人，自己起床穿上衣服，悄悄的就出了門。
有夜市就有早市，早市還挺熱鬧，不光是賣瓜果蔬菜的，還有不少早點攤子。小胖輕車熟路地從早市上買了十多斤雞蛋，還順帶手，給姚遠和黃毛帶了豆漿、油條當做早點。
姚遠聽見門響，知道是小胖兒買了雞蛋回來，不好意思接着賴床，也一骨碌爬起來，臉沒洗牙沒刷的就帶着小胖進了廚房。
“胖啊，廚房裏的事沒啥大學問，就是個經驗的問題，還有就是要勤快。我看你是這塊料，現在離你上學還有點時間，我就先教你把這個茶葉蛋給做了。”
“做茶葉蛋是個非常簡單的事情，第一要點就是得乾淨。咱爺倆先把這些個雞蛋用鹽水泡泡，刷乾淨。”小胖兒做事很是利落，在姚遠的幫助下，一百多個雞蛋，不到十分鐘就刷洗的乾乾淨淨。
“把雞蛋大頭這邊輕輕的給敲破。”姚遠接着示範。
胡小胖兒就在一邊奇怪：“先敲破了，等會兒煮的時候就煮飛啦。”
“沒事，先按我的來，咱們等着看效果。”姚遠起鍋加了點水開始炒糖色。
“看着啊，現在糖起泡了，這時候可是做翻砂；現在糖色的顏色你記住了，以後就這個棕色可以做拔絲；接着看好了啊，現在有小泡冒出來了，冰糖葫蘆就用這個火候；就是現在，深棕色的大泡一冒，就是咱們要的糖色。”
邊說著邊用暖壺往鍋里叫上了半壺熱水，鍋里一時噼啪亂響，蒸汽瀰漫。
“接着呢，你以前怎麼做就怎麼做，鹽少放一點就行，下五香料的時候先把香料炒一下更好，有白酒的話烹一點白酒。”
小胖在一邊皺着眉頭：“就這麼簡單？”
“當然就這麼簡單，就是個茶葉蛋而已，還能複雜到哪去？對了，煮的時間看着點火候，中火有個二十分鐘就行，別煮過了，火候太過了蛋黃就柴了、吃着噎人。剩下的就蓋上鍋蓋泡着就行，等到晚上正好入味。”姚遠隨說著，隨手就炒着料操作着。
小胖在一邊看的目不轉睛。
“你以前煮，用什麼茶葉？”姚遠給鍋裏邊加水邊問着。
“茉莉花茶，高碎，行嗎？”
姚遠隨口答道：“一個茶葉蛋沒那麼講究，都行，你要是能找來紅茶，可能茶葉香味更濃一點。”
那麼隨意嗎？不是秘方嗎？小胖子有些失望，靠不靠譜啊？這位姚師傅可別真是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