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十章
第一部第十章
第十章
“想學打架？”吳大哥似乎覺得東方俊逸的要求很有趣，眼中流露出一股寬厚的笑意。“為什麼？”
這有什麼不明白的？即使吳大哥沒有“恩還兩倍，怨還十倍”之類的家訓，至少也應該聽說過“恩怨分明”這個詞吧！在青蘋果酒吧被打得那麼慘，他東方俊逸能不報仇？！
不過，想的時候覺得這種想法理直氣壯，可是真要說出來，卻又覺得有些孩子氣似的。所以東方俊逸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吳大哥爽朗一笑。“你也不用說了，其實我知道你的想法。誰又沒年青衝動過呢？”
“你的骨骼勻稱，倒也是塊習武的好料子。可是習武最好是從小時候學起，最不濟也應該在十三、四歲就開始練習。你現在已經過了習武的最佳階段，再怎麼學，也學不到最高的水平。”
“吳大哥，如果你肯教，我會很努力學的。”東方俊逸有些不服氣。“再說，我也不必學到太高的水平，那傢伙沒你厲害，我只要能夠打敗他就行了。”
吳大哥仔細地看着東方俊逸，臉色慢慢嚴肅了起來。“你怎麼不用用腦子？就算你能學到我的程度又能怎麼樣！我現在不也進來了？！虧得你進來前沒學過功夫，要不然，你把他打傷了或是怎麼著，憑他的勢力，你就作好在監獄待一輩子的打算吧！”
被流氓欺負了不說，反而被關進了看守所，而且以後還沒辦法報仇。這麼想着，東方俊逸一臉沮喪，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吳大哥似乎不想打擾東方俊逸的思路，因而也沉默了下來。吳大哥不出聲，其他的人自然也不敢吭聲，整個房屋裏靜得連一點聲音都沒有。大約半個小時后東方俊逸似乎心情似乎好了些。他又開始和吳大哥聊天，於是號子裏多少又有了些生氣。
通過聊天才知道，原來吳大哥的全名叫吳紅橋，現年三十歲，出生於鄂省紅安縣——那是一個出過很多將軍的縣。由於家裏太窮，高中畢業時高考分雖然過了本科線，可是吳紅橋最終還是參了軍。由於一位異人曾經在他小的時候教過他五年功夫，所以他在軍隊裏的表現非常優異，後來被調入偵察部隊，接着又經過考核成為了一名特種兵。七年的軍人生涯中，即便是在精英倍出的特種兵大隊裏，吳紅橋的表現也仍舊是數一數二的。在各項軍事考核中，他的成績全優，特別是徒手格鬥，整個特種兵大隊裏吳紅橋說自己是第二，沒人敢說是第一。在軍區比武中，吳紅橋奪得了空手格鬥的亞軍。
雖說沒有足夠高的學歷，但是吳紅橋搶眼的表現卻引起了特種兵大隊的上校大隊長的特別關注。在大隊長的大力提拔下，吳紅橋眼看即將成為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一名正式軍官，這時候卻出了事。
在回家探親的路上，吳紅橋看見一夥流氓正在調戲一名女子，周圍圍觀群眾好幾十人，卻無人上前主持正義。當時吳紅橋只有二十五歲，正是熱血沸騰的年紀，因而沒怎麼思考就衝上去將那伙流氓痛打了一頓。以吳紅橋的身手，對付那群流氓自然和用牛刀殺雞差不多。只花了一分鐘的時間，五個流氓全躺下了，其中一個脾臟破裂，另一個顱骨骨折並且腦振蕩。
吳紅橋沒有想到的是，顱骨骨折並且腦振蕩的那位居然是當地副縣長的獨子。而更出乎他意料的是：他沒有因為這件事獲得褒獎，卻惹上了官司。更糟糕的是，不說當時圍觀的群眾沒人為他作證，就是那名被調戲的女子也不肯出來作證。結果，見義勇為的行為卻變成了故意傷人。
值得慶幸的是，雖說副縣長在上面也頗有些背景，然而軍隊與地方卻是兩條線，大多數時候並不需要賣地方上的帳。在特種兵大隊大隊長的努力下，軍事法庭最後的判決只是將吳紅橋開除了事。說起來，吳紅橋在這件事上自然是吃了大虧，可是若嚴格依法辦事，吳紅橋又算是佔了便宜——畢竟沒有任何人願意為他作證。
從軍隊出來后，吳紅橋先是回到家裏面朝黃土背朝天地過了半年，後來嫁到江城的大姐為他找了份工作，他便來到了這座城市。先是干汽車維修。汽車維修好多參過軍的士兵都會，更何況是特種兵呢？有些特種兵還有會維修坦克，會駕駛飛機的呢。吳紅橋的汽車維修水平在特種隊中並不是最好的，可是在大姐為他介紹的維修站里，沒幾天就被公認為維修站的頭一塊牌。就這樣又幹了三年半，吳紅橋攢下了一些錢，又向姐姐借了一些錢，在別處盤下了一間經營不善的小店，自己當起了老闆。
由於手藝高超，為人實在，吳紅橋幹了不到一年就還清了外債。本以為好日子快要來了，誰知道老爹這時候竟然生了一種大病，每個月打針吃藥花三、四千塊錢也只能勉強維持着，想要根治還需要大筆的錢。吳紅橋店子裏的收入，大半倒要交給醫院。那個被打傷的黃毛其實早就和吳紅橋打過交道，以前每個月只不過訛詐幾條煙而已，吳紅橋也就認了。誰知黃毛偏偏在吳紅橋最困難的時候明目張胆地要求他每個月交八百元保護費。這種時候，心急火燎的吳紅橋哪有那麼多錢白白送給那種閑人？拒絕了幾次，黃毛就率領着一幫兄弟上門要“給他點顏色瞧瞧”。吳紅橋一時沒忍住火氣，結果就進來了。
吳紅橋忍不住抱怨，說中國不發達，連國內的黑社會組織形式也受了連累。現在國內的黑社會基本上還只能算是雛形，遠不如意大利、美國、俄羅斯黑幫那樣組織嚴密。不過，中國改革開放二十多年了，黑社會組織也有了相應的發展。在中國的黑社會也學會了開公司賺錢，學會了與政府保持聯繫。象朱哥那種人才是真正的黑社會，而黃毛那類人，最多也只能算是人渣。
聽着吳紅橋的講述，東方俊逸覺得自己與他有太多的相似之處：東方俊逸是因為朱哥，而吳紅橋是因為黃毛，兩個人都是吃了流氓的虧進來的；東方俊逸需要錢供妹妹讀書，買房子讓母親來住，而吳紅橋則是需要錢給老爹治病，兩人都是需要錢卻又沒錢；東方俊逸可以憑藉自己的秘密發財卻沒幹，而吳紅橋憑自己的身手如果去混黑社會，肯定可以成為獨霸一方的老大，可是兩人都因為各自的原因沒那麼干。
這麼想着，東方俊逸對吳紅橋不免產生了一種莫名的親近感。他的秘密倒是沒說，只說了兩人進來的原因相似，兩人都在經濟方面困窘也相似，就已經惹得吳紅橋對東方俊逸充滿了好感。正所謂“白髮如新，傾蓋如舊”，他們相識的時間其實只不過幾個小時，可是兩人都已經將對方視若兄弟了。
兩人蹲坐在那裏天南地北地一直侃着。一會兒是東方俊逸安慰吳紅橋，說他的情況未必算得上是防衛過當，因為畢竟是以一對七，不下狠手不行。一會兒吳紅橋又安慰東方俊逸，說十五天拘留不屬於犯罪，在國營工廠里為這類事一般不會被開除，也許東方俊逸不會因此失去這份工作。
吳紅橋倒是從內心到外表都泰坦得很，畢竟是特種兵出身，心理素質過硬嘛。他坦言，也就是放不下老爹的病，別的倒也不在乎。東方俊逸猜測，也許吳紅橋沒走黑道弄不好也是因為他老爹健在的原因。東方俊逸自己就不同了，內心其實還是有些惶惶然的，可是為了裝出男子漢的氣慨，面上卻是一副無所謂的態度。吳紅橋安慰他的時候，他盡在那裏睜着眼睛瞎話，說什麼“樹挪死，人挪活”，換個公司條件會更好也說不定。
兩人正胡天海地侃得起勁，卻突然聽見外面有人喊着東方俊逸的名字讓他出去。東方俊逸跟着警察走了出去，卻看見兩個衣冠楚楚的人正和所長說著話。東方俊逸立時就有些躁眉搭眼起來，因為其中一個正是孫小雲。
大家也沒多說什麼，所長只是讓東方俊逸簽了一個字，結果他便莫名其妙地被放了出來。
走出看守所，東方俊逸覺得外面的空氣特別新鮮似的，於是深深吸了一口氣。他突然想起離開的時候都沒有給吳紅橋打個招呼，不禁有些懊悔似的。又想到自己被放出來的程序這麼簡單，簡直有點兒戲的感覺。
一行人上了一輛轎車，東方俊逸一直沉默着，因為他不知道應該怎麼開口，孫小雲倒是先哽咽了起來。
“你……在裏面還好吧？……沒受人欺負吧？”
東方俊逸先告訴孫小雲說自己在裏面並沒有受欺負，然後對她請來律師表示感謝。孫小雲搖搖頭還沒說話，坐在前排的律師倒是主動解釋起來：“我不是孫小雲請的律師，而是鼎誠公司的律師。總經理知道你的事之後派我來的。一方面鼎誠科技公司是家合資公司，處理合資公司的員工畢竟還是要注意影響的，另一方面你的事也明顯冤枉，所以辦成這件事我也沒費多大的勁。”
東方俊逸驚詫不已。公司的高層骨幹或是某項科研項目的重要成員，十五天不能上班或許會對公司有些影響，可是自己對公司有那麼重要嗎？總經理為什麼會派律師來幫自己呢？
向律師道了聲謝后，東方俊逸輕聲安慰着孫小雲。想要問問她總經理這麼做到底是為了什麼，可是律師和司機都坐在前排，總覺得就這樣直接問有些不好。所以，一行人直到抵達鼎誠公司的辦公大樓，東方俊逸仍舊是滿腹疑問。
總經理的命令也奇怪，只叫東方俊逸一個人進他的辦公室。進入辦公室之前，東方俊逸倒是有些心虛。可是想想，總經理又不大可能專門派律師將他從看守所救出來只是為了訓他或者是開除他。這麼安慰着自己，東方俊逸倒是放心了不少。所以走進總經理辦公室的時候，東方俊逸的表情倒也坦然。
總經理看起來大約五十多歲，個子不高，頭髮有點花白。他的嘴唇稍稍有點厚，目光柔和而又慈祥，看上去更象是一名忠厚長者而並非一家大公司的總經理。在言簡意賅地示意東方俊逸坐下后，總經理便一言不發地盯着他看。讓東方俊逸擔心的是，總經理就這麼一直看着他，原本慈祥的表情慢慢收斂，而眼光則逐漸尖銳起來。想起孫小雲的猜測，東方俊逸慢慢又有些不安起來。
當東方俊逸越來越覺得如坐針氈時，總經理終於開口說話了，可是令東方俊逸想不到的是，總經理使用的語言東方俊逸根本就聽不懂。或許用英語交談時東方俊逸會有些結結巴巴，因為他以前畢竟沒有用英語與他人交流過。可是在“讀、寫、聽”這三個方面，東方俊逸的水平還是很不錯的。這也就是說，總經理使用的語言既非漢語也非英語。
真是怪了，總經理這是發什麼神經啊？
總經理的語氣象長者般溫和，東方俊逸的表情痴痴的……
總經理的語氣變得有些迷惑，東方俊逸的表情獃獃的……
總經理的語氣不由生硬起來，東方俊逸的表情傻傻的……
最後，總經理閉上了嘴。在這二十多個平方米的辦公室里，兩人大眼瞪着小眼。
“聽人力資源部的部長說，你是江城大學生物系畢業的，對吧？”
東方俊逸點頭。
“我和你們系主任打過幾次交道，你們的系主任是姓盧吧。”
東方俊逸搖搖頭。“我們系主任姓趙。”
“瞧我這記性。”總經理敲敲自己的腦袋，呵呵一笑。“年紀大了，記憶力大不如前了。我說錯了，是副主任姓盧。你在大學讀了四年，應該清楚副主任姓什麼吧？”
東方俊逸恭恭敬敬地糾正總經理的錯誤。“生物系有兩個副主任，一個姓錢，一個姓孫，書記姓李，我們系領導當中沒有姓盧的。”
總經理沒有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而是開始沉思起來。
半晌，總經理回過神，說出了一句令東方俊逸完全意想不到的話。
“你被開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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