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迷失者的救贖
在食物極其匱乏的時候,人類的那點體面的道德感真就說沒就沒。
為了尋找補給品,每天寧安都會出去四個小時。那條難走的「鼠穴」已經被他修整的比較通暢。
而且他在地下實驗室里找到一種叫沸石原液的東西,整整一大池子。這種東西有很強的吸收輻射的功能,寧安穿過的防護服終於可以循環利用了。
在一個殘破的小店裏,寧安找到了一份市的地圖。祛除輻射后,他把地圖掛在卧室里,用碳筆在地圖上飛速圈了幾個地方。這些都是他印象里的大型商超和購物中心的位置,其中還有一個是物流中心。
外出的第六天,他遇到一件棘手的事情。
那天的烏雲很重,快速移動的積雨雲層里爆發出奪目的炫彩光芒,一道道閃電在雨幕里瘋狂傾瀉。
在連綿不絕的雷聲里,寧安還聽到恐怖的獸吼聲。
原本他計劃是前往B號商場,那個地方距離「鼠穴」2.3公里,而寧安依舊只有四個小時。
B號商場位於地下一層,很大可能沒有被破壞,更甚至會有倖存者。
雖說現在是白晝,但還是跟黑夜一般漆黑,唯一的光源是雲層里流竄的閃電。
寧安走在狼藉的街道上像是夜裏出來覓食的小獸,一直處在高度的警備狀態。
忽然他覺得空中有異動,有刺耳的「咯咯」聲傳來。
他躲到一片翹起的牆體下面。
在閃電光的照耀下,他看到一隻橫渡烏雲層的巨鳥,像是大型客機一樣的身體,渾身都是閃着鋼鐵幽光的羽毛,尖尖的鳥喙似乎可以輕易鑿穿高樓大廈。
靠,這是遠古神話里的神禽吧!
巨鳥很快消失在雲層深處,寧安感覺到自己手腳冰涼,他有被深深地震撼到。
這是他看的第二種變異生物,竟然恐怖如斯!
直到這一刻,他才意識到,是這個世界已經變了。
穿過了佈滿礫石碎片的街道,他到了B號商場所在的區域。
街道的一角有個入口,寧安沿着停止運轉的電梯弓着身子慢慢往下走,做工精良的暴風雨B級衝鋒槍穩穩端在手中。
陰暗的甬道里濕漉漉的,佈滿消毒水的味道,地面上有一層薄薄的粉塵,寧安隔着防護手套捏起一撮搓了搓,發現這是沸石礦渣粉末。
看來有人也懂得沸石礦物質對輻射物質的吸附作用,並對這個地下空間進行了改造。
走過一個轉角后,地面開始變得乾燥起來,防護面罩也不再發出輻射超限的警報聲。不過,寧安似乎被人擋着了路。
在甬道的另一頭,一個人正趴在地上啃食着什麼,併發出「嗬嗬」的聲音,地面上還有一攤污血。
大概是覺查到寧安的存在,那個人驀然轉過頭來。
一張慘白的臉上,五官扭曲在一起,眼神無光,嘴上一片暗淡的猩紅,兩根犬牙齜出唇外。
看到寧安后,他丟掉啃食的東西,兇猛的飛撲過來。
四肢着地,像某種貓科動物一樣充滿爆發力,這顯然超出了正常的人類行為。
寧安抬起槍口,一瞬間傾「瀉」出數十發子彈,那個怪物一樣的人被當場擊殺。
寧安繼續保持戰鬥姿勢前行,走到那個人的身前時才發現他丟到的食物竟然是一個人的手臂!而那個人身上的皮膚佈滿紅色的褶皺,四肢已經進化出了利爪,脖頸處長有紅色的毛髮。
可以斷定,這是被輻射物質侵蝕的人類,各種因素讓他處在不死不活的狀態,並具有免疫輻射的能力,像極了電影裏的生化人。
寧安繞過那具醜陋的身體,來到一扇鋼構機械門前。
他敲了幾下,沒有人開門,然後他利用密碼破解器破解了密碼,笨重的大門裂開了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
他走了進去,沒想到迎接他的是幾個黝黑的槍口。
寧安快速把眼前的境況在心裏過了一遍。這幾個拿槍指着自己的人應該是沒玩過槍的街頭小混混,從他們微微抖動的手和手腕上的刺青可以看出來。另外,寧安討厭染着花花綠綠頭髮的人,而這幾個人剛剛在其列。
寧安把衝鋒槍扔到地上,微笑着一手拉開面罩,一手拔出背後的手槍。
一個快速拔槍點射,0.91秒,他面前的四人手中的槍紛紛掉在地上,每個人的手臂均出現了一個被燒穿的大洞。
寧安收回鐳射手槍,腳尖一挑,衝鋒槍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竟然比想像中的慢了幾毫秒,這該死的防護服就不能再柔軟一點嗎?
他罵罵咧咧地拿槍指了指地上抱着手腕哀嚎的幾個人,大步朝商場的中間位置走去。
整個商場好像被洗劫的一乾二淨,貨架被推開,搭建有簡易的帳篷。這裏似乎聚集了很多倖存者,有人為他們提供勉強存活的簡易食物,並對他們進行管制。
終於一個嘴裏叼着煙捲高大的男人出現在他面前。
寧安平靜地看着這個腰間塞着一把金色老式手槍的中年男人,一言不發。
中年男人一口氣將剩餘的煙捲吸完,屏住氣,直到顫抖的咳嗽時,才肯吐出一團團白色煙氣。
他從衣服里拿出半盒煙捲遞到寧安面前,道:「兄弟來一根不,這玩意如今可是稀缺品,一根抵得上一條人命。」
寧安看着他那滿臉橫肉的刀疤臉,沒有接,道:「這裏有多少倖存者?」
刀疤臉的中年男人拿出一根捲煙放在鼻子前貪婪地嗅,像是聞到屎味的狗。然後他回答道:「原來有341人,受傷的人和那些老人孩子一樣礙事,還有那些不聽話的,挑事的,都餵給了門外那些骯髒的食腐者,如今還有142人,哦對,那4個廢物馬上也要被除名了,活着也是浪費糧食。」.
他說的很露骨,但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小商場裏,確實有點王八蛋的道理。
後來寧安給自己胡謅了一個很有分量的身份,某安全局特勤小組成員。這着實把中年男人給鎮住了,一臉諂媚地獻殷勤,希望寧安所在的小組能給他提供一定的保護,他想扯虎皮。
通過了解,寧安清楚了這個商場的生存模式。
楊寶國,那個中年男人,原本是市臨江區一家夜店的老闆,也是這家商場的幕後金主。平時黑白兩道通吃,在市也算的上一號人物。
審判日發生時,他正和一幫馬仔在商場的灰色店鋪里消遣,這才撿了一條命。靠着幾把破槍和一幫兄弟很快建立了這個地下商場的生存秩序,通過控制食物來管理倖存者為他們做事。
這群倖存者中有一個大學教授,懂得用沸石粉來阻隔放射物質,在倖存者當中威望很高,不過很快被這個該死的中年男人運作死了。
寧安在這個地下商場裏走了一圈,他從倖存者麻木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們對這個世界的失望和惡意。
他們每天的食物是幾個水煮土豆,在禮拜天的時候,那個中年男人會讓他們跟隨自己做禱告,每人可以領到幾粒花生或者同樣分量的糖塊,這大概是中年男人對信仰的唯一的仁慈。
所以,每個禮拜天是他們唯一的希望。
寧安找個牆角坐下,打開背包,取出了一盒牛肉罐頭和一盒牛奶。
源自罐頭的味道很快在這個地下空間裏擴散,那些倖存者麻木的眼神里終於有了亮光,貪婪的呼吸着,不停地吞咽口水。
他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寧安身前那兩盒東西,恨不得把一身乾淨衣服的寧安分吃了。但楊寶國的鐵血秩序還是有成效的,沒有人敢衝上來搶。
在眾目睽睽之下,寧安覺得很彆扭,他飛快的吃掉這兩盒東西,這時,有個頭髮很亂的女孩子走到他面前,指了指那兩個空盒,問能不能留給她。
寧安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這個大概十二三歲的女孩子知道那兩個空盒子裏還有殘渣剩餘,她抵抗不了罐頭的味道,那盒子裏殘留的潔白奶漬像是夢境裏星辰,她伸手可觸的星辰。
寧安收起空盒,一把丟到人群中,頓時引起一群人哄搶。
面前的女孩子頓時眼裏充滿霧氣,絕望的表情像是熄滅了蠟燭,就要轉身離開。
寧安又從背包里拿出了一盒牛奶和一盒罐頭,示意她吃了再走。
她髒兮兮的臉上終於有了笑容,像是春日裏的小白花。
她想帶走慢慢吃,但寧安並沒有讓她這樣做。如果讓她帶走了這兩樣東西,她絕對活不到第二天早上。
這個殘酷的世界就是這樣,擁有無法守護的東西只會讓自己走向滅亡。
小姑娘把兩樣東西吃的乾乾淨淨,甚至把空盒也舔了一遍,有些不好意思的走開了。
楊寶國適時出現,道:「這個黃毛丫頭倒是機靈!她是那個教授的女兒,很守規矩,比她那個混蛋父親強多了,我把她當親閨女看待,在這裏沒人敢欺負她。」
寧安點點頭,他明白楊寶國的意思。
楊寶國來找他嘮家常,想旁敲側擊了解特勤小組的位置和情況,寧安含糊地略過,絲毫不給這個老狐狸機會。
臨走的時候,那個女孩兒突然攔住了他,她想讓寧安帶她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