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關於生死的話題（2）！
我的第三位離開的長輩是我的外公，外公是在我讀高三的那一年離開我們的，離開我們的那一年他有九十多歲的高齡了。外公在我的印象中一直都是身形瘦高的很有精神，小的時候我不太懂，似乎我們每次去外公家吃飯的時候舅媽總是給外公一個單獨的一副碗筷，長大之後聽媽媽說我才知道，在媽媽她們都成家了外公還算年輕的時候他得過肺結核。那時候大舅和小舅都不在家，家裏只有舅媽帶着表弟表妹照顧着外公，平日裏的飲食起居都是大舅媽任勞任怨的辛勤照料的。外公去世的時候我沒有第一時間趕回去，爸媽覺得我念高三了最開始沒告訴我，等我周末放假回家的時候外公都快要入土為安了。我後來才知道外公在他去世之前生了一場大病，自那之後他的身體就大不如前了，有一天他睡醒之後跟媽媽她們姐妹幾個說他好像剛剛夢到外婆要來接他了。爸媽他們回去過輪流守夜照顧過外公一段時間，就在媽媽她們以為外公他似乎精神更好了，身體就快要痊癒了的時候，外公卻在一個晚上入睡之後安然的離世了。可能爸媽覺得外公精神更好的那段時間就是人們常說的時光返照了吧！
外公去世之後只要我有空休假回家，爸爸都讓我沒事多陪陪媽媽說說話，爸爸說媽媽從來不在他面前表露太多情緒，但是他知道這世上最疼愛媽媽的倆個人都不在了，以後媽媽回娘家再喊爸媽都沒人再回應她了，現在這個時候是媽媽最難過的時候了！這種傷心的情緒和感受他是最能理解的，只是他嘴笨不知道怎麼開口勸解媽媽，只好讓我們這些做女兒的開解開解媽媽的心情了。那個時候我在家休息有事沒事就找媽媽聊天，不管她要去幹嘛我都寸步不離的跟着她主動找各種話題跟媽媽閑聊。我知道在媽媽心裏她一直都覺得像外公這樣身體這麼硬朗的人怎麼也該是能活到九十五歲高齡以上的。外公不抽煙不喝酒，偶爾會跟幾個同村的爺爺一起打打小牌打發時間，從年輕的時候外公就不怎麼會輕易發脾氣，有文化自我休養還不錯，對媽媽最是心疼很不錯，可能因為媽媽是他最小的女兒的緣故，也可能是家裏長的最像他的一個，脾氣秉性、長相都像他。知道媽媽跟着爸爸過日子很苦最是心疼，有時候家裏有雞呀鴨呀什麼的，外公還要交代外婆特意送到我們家來。聽媽媽說每年三個節日爸爸帶着她回家給外公外婆送節禮，很多時候他都要讓外婆暗地裏等爸媽要離開的時候還回來。
從我記事起在我印象中的外公很俊朗，一直以來都是滿頭的銀髮，待我們這些小輩向來很和善，尤其是對待舅舅的孩子們他的孫子孫女們更是有求必應，這可能就是老話說得隔代親吧！小時候我有過在外公家長住的經歷，記得那時候外公對小表弟喜歡的不得了，平日裏舅舅們和媽媽她們給外公的錢他自己從來都不怎麼捨得花，可只要小表弟甜甜的喚外公一句，接下來他想要買什麼外公都能答應，有時候舅媽瞧見了也會說外公太寵着表弟了，作為長輩就算喜歡也不應該沒有任何原則的喜歡。有一回我和媽媽談論到農村重男輕女的話題時問起外公他會不會有這個思想？不過我轉念一想又覺得外公讀了這麼多書應該不會吧？誰知道媽媽思索了片刻很肯定的說道:“你外婆看着倒是沒怎麼感覺到她有什麼重男輕女，她是只要你不好好幫着家裏幹活她都不喜歡，她一不高興就逮誰罵誰。至於你外公嘛！他年輕的時候還真的是有一些重男輕女的思想的，只是後來我們都長大之後你的倆個舅舅都不在他身邊，慢慢的他也就還是覺得女兒也挺不錯的，至少有事沒事還能回家來看看他！”我很不可思議的看着媽媽說道:“真的假的？我還以為外公是我的四位長輩中最沒有重男輕女思想的呢？我還以為他受過這麼多教育應該不會的呀？看來是我想多了！也對，外公如果沒有的話，怎麼可能讓媽媽你那時候剛都初一就輟學回家帶舅舅他們呢！這樣看外公還真的有老思想呢！”媽媽見我這麼說又笑着開口解釋道:“還好，你外公只是那時候有一點點，後來我們長大了能幫着家裏幹活了也就慢慢好了！現在他已經不在人世了，我們現在就是想見他也見不到了，一個人的一生真的是過得太快了，好像都還沒怎麼反應過來幾十年就過去了！哎！”見媽媽情緒又有些低落了，我只好抱了抱她給她安慰！
奶奶是四位長輩中最後一個離開我們的，那是我剛參加工作沒多久，那時候剛好是國慶節放假休假，我提前買好了火車票剛到火車站取了票等車的時候，很意外的在車站接到了媽媽打來的電話。我剛接通電話還在詫異之餘，媽媽率先開口說道:“老三，你這次國慶節有沒有時間啊？打不打算回來呀？”媽媽一般沒什麼事是很少主動給我們打電話的，我剛開始還以為媽媽她是想我了想讓我回家，我當時的本意是想給爸媽一個驚喜所以沒跟他們說我會回家休息。還記得我當時很開心的笑着說道:“媽媽你也太厲害了吧？你怎麼這麼了解我呢？這也太巧了吧！我現在就在火車站等車回家呢！我本來還打算快到家了再跟你們說呢！這麼久沒回家你和爸爸想我了是不是？”媽媽當時在電話那頭輕聲應了一句，片刻之後緩緩開口輕聲說道:“老三，我現在跟你說一件事你不要太難過哈！”也不知道當時是怎麼了？當媽媽說出這句話來的時候我的心情立馬就不好了，有些疑惑的低聲說道:“怎麼了？家裏是出什麼事了嗎？媽你別著急，慢慢說！我聽着呢！”媽媽在電話那頭嘆了口氣低聲說道:“奶奶她今天過世了，你爸怕你不知道回來會嚇到讓我提前跟你說一聲，等你下了火車告訴我一聲我讓你堂哥開車去接你回來，你不要難過不要着急！”
聽到媽媽這番話的時候我腦子裏瞬時一片空白，眼淚立馬就奪眶而出了，極力剋制着自己的情緒帶着哭腔低聲問道:“媽？你剛剛跟我說什麼？怎麼可能呢？奶奶她好端端的怎麼就去世了呢？你為什麼不早點打電話告訴我呀？我可以請假回去多陪陪她呀！”媽媽在電話那頭聽出來我哭了，立馬安慰我道:“傻丫頭你先別哭呀！你奶奶離開的時候她沒受什麼苦，她走的很安詳，她就是老了，人老了就是會面臨死亡的，我不是不早跟你說，你奶奶現輪到你伯伯他們照顧了，我也是這幾天才知道她的身體有些不好的，我猜想你應該放假會回來，便想着在你回來前提前跟你說一聲，怕你回來的時候見到家裏這陣仗給嚇着，沒事，有什麼事我們回來再說吧！”掛完電話我就蹲在火車站的一個角落裏埋頭落淚了，那一刻淚水是怎麼也控制不住了。回到家之後就要祭拜，看見爸爸那副模樣我很是難受，那些日子爸爸他整個人都沉浸在這種悲傷的情緒之中，飯都不好好吃了，每每提醒他他都說自己吃不下。奶奶下葬頭七之後我又回了趟家，晚上陪着爸爸在家裏院子裏散步的時候，我挽着爸爸的手問道:“爸爸，這段時間你都很難過對不對？可是就算你很難過也要好好照顧自己呀！你這樣奶奶知道了也會心疼的！這樣媽媽也會跟着擔心的！”
爸爸望着黑沉沉的夜幕嘆了口氣，很是難得的主動握住我的手輕聲說道:“這個時候怎麼會不難過呢？你奶奶她去死了，我的媽媽永遠的不在了，那是我的媽媽呀！雖然年輕的時候她不怎麼喜歡我，說過我是她所有孩子中最沒有良心的那一個，可不管怎麼說都是她帶我來到這個世界的，她是生我養我的媽媽，以後媽媽這個詞我再也沒有人可以喊了，我的媽媽再也不在了！”我立馬握緊爸爸的手安慰他道:“爸爸，我知道的，我們都理解你的！媽媽知道你難受，可現在的她卻很茫然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你好？你別讓媽媽擔心好不好？奶奶她沒有不喜歡你，可能年輕的時候有過一點點吧！我跟你說過的有一年我們照顧她的時候她跟我說過的，說你是對她最好最有良心的那一個，爸爸你這樣我們都很擔心！”關於這個話題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安慰爸爸更好？也許父母喜不喜歡自己的哪個兒女真的是有緣分的。奶奶和爺爺生了四子三女，爸爸在男孩子眾排行老三，聽媽媽說奶奶是在爸爸剛跟她結婚準備分家的時候突然當著家裏所有人的面說過老三是最沒有良心的那一個。我不知道奶奶當時為什麼會說出這麼一句話，只是聽媽媽說當時爸爸什麼多餘的話也沒說，只是回了奶奶一句“現在說什麼都太早了，等你所有的兒子都取了媳婦再來看看到底誰有良心！我們一起等着看吧！”
我以前一直以為奶奶她最喜歡的是她的小兒子，也就是我的叔叔，我叔叔是個嘴巴特別會哄人開心的人，而我爸就是會做事不會說話的人，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特別的直男。長大之後我問過爸媽在奶奶這麼多孩子裏面奶奶是不是最喜歡叔叔？沒想到爸媽一致的答案是奶奶她最喜歡的人是二伯，說二伯不僅長的像奶奶性格也特別像，相較於爸爸來說也算是會說話的一個。隨着奶奶年紀一年一年增長，她的腿腳越來越不行了，行動也越來越不方便了，爺爺去世之後奶奶就由二伯和我爸還有小叔三個兒子輪流照料了。有一年奶奶輪到我家照顧她的時候，周末我回家的時候有一天奶奶拉着我進了她的房間陪她看電視，很意外的她忽然開口跟我說:“老三，這些年我是知道的，你爸爸他是很有良心的孩子，可以說是照顧我最用心最好的那一個了！”我還記得我當時半開玩笑的接過話頭說道:“真的嗎？不是呀！小叔他不是對你很好嗎？他又會哄你開心，我爸嘴那麼笨從來就不知道說什麼暖心的話！”奶奶點點頭很是認同的說道:“你小叔是不錯，你爸在這點上確實跟你小叔不一樣，三家輪着住了這麼久我都看在心裏，你爸爸是照顧我最好最用心最讓我舒心的了，你爸是很有良心的！”
當天爸爸從田間幹活回來我就把奶奶跟我說的話悉數告知了爸爸，爸爸聽完之後很不相信的看着我笑着說道:“怎麼可能？你奶奶可是一直都說我是最沒良心的那一個的，怎麼可能這麼突然就改變想法了呢？”再長大一些我才漸漸明白，奶奶後來之所以會有這些感慨是因為在她被幾個孩子輪流照顧的那幾年，她在我們家算是住的最舒心的了。媽媽平日裏都是依着奶奶的，只要奶奶說她想要吃什麼媽媽就給她做什麼，奶奶她想喝點什麼媽媽就會去集市上給她買什麼，我爸日常照顧奶奶的起居方面都很細心，他又是處處會追求完美的人。我們家向來是我爸說了算，媽媽她心很軟，年輕的時候曾經因為婆媳關係對奶奶也有過意見，在我們慢慢長大的這些年裏不斷的開導勸解她，她也就慢慢釋懷了，可能也是覺得爸爸這麼多年對她很貼心吧！奶奶年紀大了雙腿無力行動不便的時候媽媽看着也特別心疼，奶奶她年輕的時候是個特別要強的女人，跟家裏的這幾個兒媳婦好像都處的不是特別好，二娘和嬸嬸都是不太會管她的，所以奶奶她在二伯家住的不開心這我是知道的，可能就是因為這些被照顧的經歷慢慢讓奶奶改變了以前的想法，她後來才會在我的面前跟說說我爸是最有良心的。奶奶去世的時候是輪到二伯家照顧她的，後來每每跟爸爸說起奶奶以前的事，爸爸都會心酸嘆氣道:“如果那個時候你二伯他們對你奶奶多些關心，也許你奶奶還能多活幾年，如果他們沒有把你奶奶一個人放在老房子裏（那時候二伯家在建新房，堂哥他們都不在家，二伯和二娘就把奶奶送回了爺爺家的老宅里，他們夫妻倆住在待建新房旁邊留下的一間屋子裏），每天除了送飯就什麼也不管，那時候我偶爾去老宅看到你奶奶她都沒怎麼吃飯，平日裏一個跟她說話的人都沒有，一點人氣都沒有，你說她自己一個人住在老宅里會不會害怕？我作為弟弟又不能說他們太多，如果不是我和你媽媽偶爾去老房子看看，她連人都看不到一個，你說你奶奶住在那裏心裏是不是會很苦悶？如果她不是那樣孤獨苦悶的一個人待着，可能你奶奶她也不會這麼快離開了！我有說過他們的，很多時候我說的也沒有用呀！哎！”每當爸爸說起這件事的時候我們姐妹幾個都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好？可能很多事情我們都不能談可能，很多事情終究就是會留有很多遺憾，也許這才是真實的人生吧！很多是我們無法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