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關於生死的話題！
我人生第一次經歷親人離世的感覺那時候還年歲太小記得是剛上小學，在那個懵里懵懂的年紀對於親人離世具體是什麼不弄不清楚。父母的四位雙親中第一個離開我們的是外婆，其實外婆在我的童年記憶里並不多，應該是說從我記事起能記住有關外婆的事情太少。在我有限的印象中關於外婆的沒幾件事，我小的時候不太明白我的外婆為什麼跟別人不一樣？有一回我們全家出門去找她（外公給別人家打電話告知外婆來了我們家，而我們等到晚上都沒見到她人），最後是在我們同村的一個叔叔家見到了外婆，記得我們找到她的時候她表情很不安很慌張，見到媽媽的時候她看着似乎都有些認不出來媽媽是她的女兒。長大之後從家裏長輩的閑聊中我才漸漸明白，外婆在她離開人世的前幾年突然患上了阿爾茲海默症，農村一般對這種疾病的稱呼是老年痴獃。外婆來我家走丟最後到了同村的叔叔家聽媽媽說那是她第二次從家裏走丟，那天也是很神奇，她不記得我家具體在哪裏？也不太認得媽媽了，還好她最後找到了我們村裡，進了那個叔叔家就認定了那是她的女兒家，還好最後我們一家人把她找回來了，她沒有因此而走丟找不見人。經過這件事之後外公就不放心外婆再一個人獨自出門去她的女兒家了，每次外婆想來我家外公都會提前打電話讓爸爸去接或者他自己親自送。
外婆在她不太記事的那幾年裏來我家看媽媽的次數比較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媽媽是她最小的女兒，日子又是過得最苦的，她總是更加心疼更挂念些。只要外婆來我家，媽媽都會交代我們不管外婆去哪兒都要跟着她，媽媽自己是不可能有時間隨時隨地看顧外婆的，照顧外婆的任務自然就落到我們姐妹三個身上。有一回媽媽臨出門幹活前，特意交代給外婆一個任務，讓她在家好好煮肉湯，讓我們幾個小的在家看着外婆。外婆不記事的毛病那時候還不是特別嚴重，那時候只是偶然發生，我們農村煮肉湯都是可移動的小土灶燒柴火的，我家有一個專門煮肉湯的鐵鍋，不是兩邊提的而是只有一邊有一個可以端起來的長柄。關於這件事我是沒什麼記憶了，大姐那時候已經記事了主要也是她看顧我們幾個，包括外婆。她記得那時候我們四個在家看着火煮着肉湯，在肉湯將熟之際外婆好似突然有些不一樣了，她一直在土灶旁守着柴火，時不時的盯着那個鐵鍋的長柄看好久。大姐說她那時候出聲提醒外婆要不要看看鍋里的湯有沒有燒乾？外婆打開看了一下就直接添了一些水，添完水之後她忽然又在研究我家那個鐵鍋了，可能她腦子一下不清楚了覺得那個鐵鍋的長柄是什麼多餘的木頭，想着既然是多餘的木頭還留着幹嘛？她當時也沒問大姐就一把抓住鐵鍋的長柄用力一翻，就這樣當天的一鍋肉湯就全部都給灑了鍋里一滴都沒有剩，大姐當時被嚇着了。外婆在肉湯打翻的那一刻就莫名的清醒過來了，看着一地的肉湯很是懊惱，隨即有撿起地上的肉塊用清水洗了洗繼續打了一鍋水煮湯，怕媽媽會責怪她。
大姐看着外婆這樣趕緊讓我去田裏把正在幹活的媽媽找回家，媽媽火急火燎的趕回家趕緊檢查外婆有沒有哪裏燙傷了？外婆見媽媽回來還一個勁的跟媽媽說著抱歉的話，因為在外婆看來我們家那時候是難得能吃上一回肉的，這次因為她的問題全都灑了，當然最後我們家那晚上肉湯是沒有吃成的，媽媽把那些肉全都給了爺爺家養的老狗吃。後來外婆忘事情不認人的情況越來越嚴重了，外公不會也不敢再讓她離開自己的身邊了，媽媽她們姐妹幾個回家去看望她她也不認識自己的小孩了。媽媽後來跟我們說過，那時候她們姐妹幾個輪流回家去看顧外婆，南方的冬天氣溫很低，每家每戶在過冬前都會提前備好一些木炭，一到了冬天外婆身邊是更加離不了人的。媽媽說外婆最嚴重的時候吃飯都是要她們守着的，如果不守着外婆她很有可能在你不注意的時候就想把燒好的木炭放進碗裏當菜吃，媽媽被外婆這樣的舉動嚇過好幾回。在外婆去世的那一年她開始一點都不認人了還時常會大小便失禁，就跟還沒有自控能力的小娃娃一樣，每次媽媽她們回去或者外婆的親弟弟去看她，外公都會問外婆認不認識來的人是誰？外婆只要不認識的人她就會選擇避重就輕的回來，每次都是看着她的孩子們或者她的兄弟姐妹說她認識這些人，他們都是她家的親戚，家裏來人了她還會特別熱情的幫着外公招呼客人，會主動幫着外公給客人端茶遞水什麼的，只不過外婆她每次都會把這些東西放到地上讓客人們食用。每每媽媽跟我們說起外婆在世之前的事都是又好笑又心酸。
外婆去世的那天我記得是在我小學一年級的時候，那天我放學回家爸爸突然跟我們說外婆去世了。我當時太小了，沒太明白爸爸說的去世是什麼意思？只知道媽媽那段時間都沒在家裏去了外公家，第二天爸爸就帶着我們姐妹幾個去了外公家，外公家的親戚朋友都來了給外婆送行。那幾天在我腦海里印象最深的一幕就是在外婆被安葬之後，我跟着爸爸送別外婆回到了外公家，到外公家沒過多一會兒就看到媽媽她們姐妹幾個頭上都戴着白色的帽子，全都跪在外公的身邊放聲大哭。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媽媽在我的面前一臉悲傷的放聲痛哭，我不太明白媽媽到底是怎麼了？只知道當時的我被這樣的場景給嚇着了，人有些懵的在爸爸的身邊站立着，小小的身子緊緊的挨着爸爸很是害怕的緊緊牽住爸爸的手，不敢上前去找媽媽去關心她，這是我第一次知道原來外婆的離開讓媽媽這麼難受，也是我第一次感受的家裏親人的離世原來是這樣讓人難以接受的！
我的爺爺是在我讀初中的時候有一天突然離世的我的第二位親人，爺爺的離開對於我們全家人來說太過突然了，一點徵兆都沒有。從小爺爺就對我特別好特別疼愛我，我從小就知道爺爺他是有重男輕女的老思想的，曾經因為我們家是三個女孩爺爺他還私底下說過都是我爸爸給大姐取的名字取的不好，不然怎麼會家裏一下生三個女娃娃？但是也不知道是為什麼我從小就深得他老人家的喜歡，用家裏人的話來說這可能就是長輩和晚輩之間的緣分吧！自堂弟出生以後我就特別討厭他，因為我一度覺得是他出生之後搶走了爺爺對我的愛。我自小便覺得自己在家裏有些多餘，姐姐她們學習好又聽話懂事會幹活，按照正常分配來看爸爸喜歡大姐，媽媽喜歡二姐，就留下我一個是家裏多餘的那一個，所以那時候我覺得在我們這個大家族裏爺爺是唯一會喜歡我的一個了。可自從堂弟出生之後看着爺爺他為了堂弟每天全身心的忙這忙那的，慢慢的我只要看到堂弟我就莫名的討厭他，各種看他不爽。爺爺是家裏這麼多長輩中第一個對我說要好好讀書以後才會有出息的人，那時候家裏條件不好，物質條件也相對匱乏，爺爺家裏只要買了肉熬湯，他總是會在老宅的後門大聲喊我去他家吃肉，爺爺知道我家是很少吃肉的，而我小時候肉嘟嘟的從不挑食，就算是肥肉都從不抗拒一口一個。
爺爺上了年紀不種地之後只要我們那集市上逢圩他都要帶着我去街上吃餛飩（我們那兒叫清湯），那時候也不知道他哪裏有存到這麼多錢，每次趕集都帶我去吃好吃的。小時候每年他都會給我們姐妹幾個包壓歲錢，雖然只有一塊兩塊，但在那個冰棒都只要一毛錢的年代我們能收到一兩塊壓歲錢都特別興奮開心。爺爺的離世我們都很意外，初中我們都是在鎮上的初中讀書的，那時候學校都要求要上晚自習。自從媽媽去廣東打工之後，爸爸為了方便我們上下學就讓我和二姐在學校住校了，我們同村的一些發小也有一些走讀的。一天晚上要上晚自習之前我一個同村的女同學來找我，開口的第一句就是告訴我我爺爺去世了，說是我爸爸交代她讓她跟我姐說一聲讓我們回家一趟。我當時剛聽到她帶給我的這個消息時腦子裏第一個閃過的念頭是：我爺爺平日裏身體一向來都很好的，好端端的怎麼可能突然說什麼去世了呢？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玩，我才不信呢！最開始我沒當一回事，晚自習沒過多一會兒二姐就來我的班級找我讓我跟她一起回家，說是她已經跟老師請過假了，我有些發愣的靜默的跟着姐姐回家。在回去的路上我聽見了姐姐隱忍着的哭聲，但我依舊覺得這事不能相信，直到回到家看到爺爺穿着壽衣躺在床上閉着眼睛不再跟我說話的時候我這才真正意識到爺爺真的要離開我們了，以後回來再也看不到他了！
爺爺離世的那段時間爸爸很難過，我們家第一個發現爺爺倒在家裏離開的人是爸爸，他那時候很自責，說要是自己早一點回家看到了也許爺爺就不會這麼突然的離世了！我們都知道生老病死我們無法預料，這是自然規律，爺爺他是突發腦溢血離開的，奶奶那時候去田裏幹活不在家，爺爺那天是獨自去街上打酒回來過房間門檻的時候倒地不起的，等爸爸回家來取東西的時候看見爺爺那時候已經晚了。爺爺去世的時候大爺爺還健在，他後來每每回憶起爺爺去世當天的事情都忍不住在我們這些小輩面前感慨:“你爺爺他去世當天很奇怪的，你們年紀小不知道，我跟你們爺爺在很多年前鬧過彆扭的，他以前都是不跟我講話的。那天不知道為什麼他上街前突然開口跟我說話了，還問我要不要一起去街上逛逛？那時候還說起了遠在老家祖宅的妹妹，還說要是有機會能回去我們見上一面也挺好的。我怎麼也不會想到呀！你爺爺他怎麼就突然走在了我的前面呢？他還沒我年紀大呀！哎！”後來我們一家人閑聊回憶起爺爺時，爸爸說:“你爺爺年紀大了的那幾年性格變了很多，以前年輕的時候跟你奶奶很難得的會吵上幾回架，那幾年真的是動不動就各種挑你奶奶做事說話的毛病。有一回他要去醫院動個小手術，我們兄弟幾個帶着他去醫院做了檢查動了手術，等他痊癒出院回家之後第一個埋怨的就是你奶奶，說什麼你奶奶在他動手術的時候不肯跟着他進手術室，說孩子們不進去陪着他就算了，你奶奶也對他不上心不肯陪着他進手術室，說他一個人在手術室里連一個可以他安慰的人都沒有！你奶奶很無奈的解釋說這手術室也不是誰想進就能進的呀！說她不就在手術室外面等着的嘛！再說了醫生說了不可以隨隨便便進去的呀！你爺爺根本就不聽你奶奶的任何解釋，很是氣惱的數落你奶奶，他還因為這事跟你奶奶賭氣，也不知道怎麼突然氣性這麼大？好多天都不跟你奶奶說話！”
媽媽想起以前的一件往事笑着接話道:“你爺爺這事我還算是能理解他的想法，他會這樣想還不算什麼！更搞笑的還在後頭，有一回你奶奶真的是被你爺爺說的話給氣到無語飯都不想吃了，後來我去勸她的時候她才跟我說你爺爺又沒事找事的跟她吵架了，說你奶奶沒事就喜歡去別人家玩，就是不願待在家裏。說你奶奶跟村裏的幾位奶奶每天沒事就不知道在聊些什麼沒有營養的話題，說你奶奶現在變成這個樣子就是那幾個老太婆帶的，他就知道她們幾個都不是什麼好人。還說你奶奶這輩子怎麼都比不上他，說他有八個孫子孫女，說這八個孩子都跟他姓，說你奶奶活了這麼一輩子一個跟她姓的都沒有，你說你爺爺那時候是不是跟小孩子一樣無理取鬧？試問如果沒有你奶奶，你爺爺他上哪兒有這麼多孫輩的孩子跟他姓，真的是好笑嘞！年紀越來說話越不過腦！”大姐聽完爸媽的話思索了片刻緩緩說道:“也許爺爺那幾年年紀大了，老了害怕孤獨了吧？就跟小孩子一樣喜歡有事沒事去招惹奶奶，故意各種挑奶奶的刺跟她鬧幾句，我猜想爺爺他會這樣可能只是希望能夠引起奶奶的注意吧！”爺爺去世那一年也才七十多一點，那時候的我還不像現在這樣會跟爸爸聊那麼多，只知道爸爸他那段時間很難過，也不知道怎麼安慰他。奶奶是在爺爺去世之後漸漸感覺她的身體一年不如一年了，以往爺爺在的時候還有個可以說話鬥嘴的人在身邊，爺爺不在了之後奶奶就一個人守着老宅，想想真的挺孤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