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兩種無奈
“其實我們都忽略了一個問題。”度南緩緩解釋道，“我們太過於相信典籍記載，相信前輩經歷，而忽略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你是說？”
“那些有關於斷橋的典籍卷宗，究竟是誰所錄，又是誰將其傳播開來的？這可是天界的仙官留下的禁地，事關真仙，有那個凡人能了解到斷橋的真相？”
所有的典籍卷宗都不是憑空而來。
祁浩與習玲也靠過來了，竇之揚雖是面色不善，但也在原地放開了靈識，聽聽度南究竟要說些什麼，同時緊緊盯着紅衣女，以防她突然襲擊。
眾人恍然大悟。
“玄門的大能認為南凡要用人命祭劍，這點我們之前已經商討過了，並非如此。凌霄是一柄源於萬法的劍，因此南凡仙官修復凌霄的方法，是藉助來過斷橋的修行者的大道滋養凌霄。”
“斷橋的危險是否是南凡留下的不重要，但飛陵渡與映離湖一定是南凡的手筆。”
“七色海是為了告訴我們，心有方圓，方能不墮苦海，飛陵渡是為了告訴我們有舍才有得，映離湖則是讓我們不為過往所困，守住本心。”
“最終是否能得到凌霄，也許是命中注定，也許是各憑能力，但這都與我們無關。”
“從始至終，南凡仙官都像是一個前輩在引導後人一般，敦敦善誘，不含惡意。”
習玲點了點頭，“所以我們遇到的危險大多是魔的手筆。”
度南也道：“我們所有人都不清楚斷橋里鎮壓了一隻魔，有可能是典籍卷宗也不全面，錄下典籍卷宗的前輩們不了解實情，但我認為另一個解釋才更合理。”
蘇白隱隱有所猜測，“斷橋的消息，也許根本就是那隻魔放出去的！目的就是為了吸引修行者前來，從而殺人，脫困！”
很多時候，人們並不是猜不到真相，而是不願意選擇去相信。
玄門終究願意為了神劍賭一把，更何況，即使有危險，斷橋也是個不折不扣的悟道聖地。
“錯了啊！”祁浩喃喃自語，“錯了啊！咱們大漠宗門甚至還有九州的一些勢力都以為人命可祭劍，這些年一直默認弟子來斷橋送死，卻沒想到那只是魔的一場陰謀，若是那紅衣女脫困而出，在人間恢復了巔峰實力，那後果……”
度南倒是搖了搖頭，“不必太過悲觀，此事另有隱情。”
眾人又驚了，在他們的心中，這就是一個仙官封魔，卻反被魔利用的故事，這下又來了隱情？
“我在飛陵渡找到了一塊碑文，我有八成把握確定，那是南凡留下的。在碑文里，我了解到了一些往事。”
眾人認真傾聽。
“其實，那隻魔，與曾經的南凡，應該是一對戀人。”
一片長久的沉默。
祁浩顫抖着手指着度南問道：“你……你……認真的？”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我要說的是，相由心生，她曾經也是九幽大族的高貴公主，如今這副模樣，是萬年以來她殺了太多的人，怨氣不化，相貌也不復當初了。”
槐插了一句，“不論她有怎樣的經歷，也不論是否有隱情，萬年以來斷橋中所有人的死去都是由她所致。”
槐的話到此為止。
度南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接下來要商量的事與你們無關了，涉及機密，諸位，請吧。”
他揮手間便是一道法力光罩，罩住了自己，蘇白和槐。
裏面的一切外面都看不見也聽不見了。
祁浩撇了撇嘴，也不在意，乾脆也去盯着紅衣女了。
光罩之中，蘇白忽然問道：“魔族……是無情的吧？她又如何能愛上南凡？”
度南沒有說話，而是用劍指割開了左手的掌心。
滴答……滴答……
血液由紅變黑。
蘇白瞳孔明顯一縮，他好像明白了什麼。
度南右手一揮，血跡消失不見。
他什麼也沒說，又好像什麼也說了。
“萬事都有例外，魔族並非無情，其實人們一直對魔族有着很大的誤解……當魔族克服了自己的本能之時，當他們也有着願意為之不顧一切的喜愛之時，他們會比人要執着。”
只有克服自己的本能，魔族才能學會去愛，無論愛什麼。
“這便是……你來斷橋的目的吧？”
度南沉默一小會兒，點頭，然後又自嘲道：“我現在才明白，魔族想要保持自己的感情，只能靠自己，沒有任何人能幫忙。”
蘇白問道：“她……叫什麼名字？”
“曾經的曼荼羅一族小公主，初曼。”
這是一個很活潑的名字。
度南瞥了他一眼，準確的說是瞥了凌霄神劍一眼，道：“那碑文之上有一些記憶，除此以外，是一封信。記憶里，南凡乃天白將軍副官，神將當初經常來九幽與冥王論道切磋，南凡一直跟着，也因此……他們有了初見，有了更多的相見。”
切磋，並非決鬥。
天白欠冥王的真正一戰，終究是再難還。
槐道：“所以南凡仙官將自己在九幽的那段感情留在了飛陵渡，封成了碑文？”
蘇白也道：“是玄蒼吧？”
度南面無表情道：“南凡仙官若是繼續活着，便會玄蒼入體，終會無情，可他若死了，初曼又會永生挂念，心如死灰，無論怎樣他都會傷到他喜歡的人。”
“所以他選擇了一個人消失，以身殉道。”蘇白嘆道。
“魔族生於黑暗，仰望光明，他們不懼玄蒼，這本該是好事，但人族不行。即便是神將那樣的人物最終也依舊選擇自身隕落，留希望於後世，更何況南凡真仙。”
錚！
凌霄劍莫名地振動起來。
蘇白默然，緊緊握住凌霄，隨後道：“槐說的是對的，無論初曼有着怎樣的經歷，她殺了無數的人是事實，她躲不掉因果。”
凌霄劍依舊有着最初的本能：
犯人族者，殺無赦。
度南沒有爭辯，而是說道：“你有了凌霄，對付她不難，但一旦斷橋徹底崩潰，她的本體脫困，找不到南凡的她很難想像會做出什麼事來，所以對付她只有一個方法。”
他平靜地說道：“讓她回頭。”
“你的意思是？”
“南凡曾料到了初曼有一天會找到他，因此留下了一絲投影交代最後想對她說的話，觸發條件是……回頭。”
回頭是岸。
初曼利用回頭來殺人，她自己卻從沒有回頭過。也許她知道，一旦她回頭，就等於接受了南凡的死訊。
徹底隕落。
她不回頭，再見不到南凡一面，她若回頭，也只能得知南凡的死訊。
同南凡仙官一樣，他們都有着兩種無奈。
這世間處處是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