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會議
記錄員小花負責記錄開會期間的所有內容,並把重要的指令從眾多內容中摘出,歸納總結,第一時間分發給每一位成員。身為記錄員,雖然沒有參會人員受人矚目,但其擔任的角色卻不比他們輕,從某種角度來說,甚至比其中一些參會人員的重要性還要高,倘若形容參會人員是一群光鮮亮麗的勇士,那麼勇士背後隱藏在角落裏默默為他們披荊斬棘的守衛者大概就是對她們這類人最好的比喻。
作為擔任過多次會議記錄員的小花而言,她自詡已經是一位資歷頗深的工作者,幾平米僅僅兩三人的小型會議她見過,偌大場地,容納幾百人的大型會議她參與過,但是今天還是第一次面臨眼下身處的場面。
參會人員已經落座好幾分鐘了,她的記錄冊上卻依然空空如也,紙頁乾淨的好像一片潔白無瑕的白雪,反射來的光直刺痛了她的眼,忍不住眼淚在眼圈打轉。那是長時間專註看着一個地方帶來的副作用。
當然了,這不是她偷懶耍滑,而是她確實不知道該幹什麼,以至於只好無聊的看着紙頁發獃。
她趁着大家不注意,偷偷抹了抹眼睛,既是擦去快要流出來的淚花,也是為了緩解一下發澀的酸脹感。
已經連續通宵兩天,無論精神上還是身體上都吃不消,可也只能強撐着,大家同樣都在堅持,畢竟發生了前所未有的大案子,給警局每個人身上帶來的壓力是無法形容的沉重,而目前案情進展依然處於毫無頭緒的階段,急需要一個突破口,一方面振奮情緒,一方面舒緩身上的壓力。
好在一大早得到了上頭支援隊伍到來的消息,無疑是打了一計強心針,而小花為了這回在清晨臨時開啟的會議,也是用涼水洗了好幾次臉。
可誰能想到……
她偷偷打量起來圍繞一張桌子面對面對好的兩幫人。
左邊的人她很熟悉,是一起工作多年刑偵隊本部門人員,而對面就是所謂的支援隊伍。話說她第一次見到支援隊伍時還好一番驚訝,本以為會是一隻嚴肅不苟,渾身透着我非常專業隊伍,卻沒想到這支隊伍的成員如此年輕,而其中組成的成員無論外形還是舉止都完全打破她對於支援隊伍的刻板印象。
對於這種顛覆的認知,她也只能理解為時代發展所帶來的改變。
此時,會議室中,流淌着莫名的氣息,小花說不出來到底什麼感覺,只知道這種氣息讓她很不習慣,如果非要形容,近乎於壓迫,還是無聲的沉默壓迫。
會議不就應該大家坐在一起,然後彼此的思想激烈碰撞,產生火花嗎?
不過雖然小花不適應,她也不能說什麼,因為主座位的局長都沒有說話。倘若參會的人員是勇士,那這塊地頭,局長是當之無愧的國王,掌握着最威嚴的話語權,而能擺脫眼下的壓抑局面,也只有局長一個人能做到。可局長似乎並沒有這麼做的打算,小花偷偷的看着主座位方向,局長正靠在椅背上不知道是不是在發獃。
估計一時半會局勢也不會緩和下來,小花也只好繼續打發著時間,不過這次她沒有繼續死盯着筆記本,而是開始咬着筆帽。
就在小花覺得筆帽都要被她咬碎了的時候,這時傳來了局長悠悠的聲音。
只見局長換了副姿勢,他身體前傾,雙手叉起放在桌面,面露微笑的看着桌子兩旁的人,道:“大家都別不說話啊,既然是即將要一起作戰的隊友,都把自己的想法說一說。”他說完看了眼右手邊道:“小徐,把了解的最新情報跟前來支援的隊友分享一下。”
徐勝,現刑偵隊的隊長,國字臉,長得一副剛正的面相,為人也是十分正直,但缺點也很明顯,就是脾氣有點暴躁,從他坐在那不說話但身上散發的嚴厲勁兒可見一二。
聽到局長的話,徐盛本就不善的臉色又陰沉了幾分,他皺起眉頭來卻沒有要動的意思。一旁的副隊長見狀,急忙打開投影,開啟電腦。
小花急急將窗戶的遮陽板拉下來,而察覺到空氣中流淌的異樣氛圍越來越濃重,回到座位后的她縮了縮頭,並決定努力隱身,全力投入到本職工作中。
副隊長是個帶着圓眼睛,長得斯斯文文的傢伙,名字叫做單劍。
噼里啪啦,單劍在電腦上一陣擺弄,投影屏幕上適時出現了畫面來。
是幾張照片,而照片上出現的是一幅幅極其血腥的場景。
偌大的屋子,顯眼的紅木桌,十幾人形狀各異,有的倒在地面,有的僵直靠在椅背,有的直接上半身與紅木桌結實碰撞,如同親吻一般,若不是到處佈滿暗紅的血跡,還以為是在一場盛大酒會中醉的一塌糊塗的一群酒鬼。
說實話,這幾張照片單劍已經看過很多遍了,卻還是為其中的血腥而感到不適,臉色也微微變了變。
而似乎無意,他瞥了眼對面那裏坐着的四位年輕人,如果不是之前已經介紹過身份,還以為是哪所大學正在讀書的學生。
讓他詫異的是,幾位年輕人並沒有做出任何異常的反應,坐在最邊上的女孩沒有看屏幕,而是低着頭,頭髮完全遮蓋住她的一張臉,看不清楚她在做什麼。長發的眼鏡男同樣也沒有看向屏幕方向,他視線放在會議桌上,看樣子似乎是在發獃。四人之中只有那個黃頭髮還有光頭和尚模樣的年輕人認真看着照片,而從表現也看不出任何異樣的情緒,平平淡淡,就好像他們面對着一張再普通不過的照片。
單劍這時扶了扶眼鏡,他開始道:“照片所顯示的就是本次案件第一個案發現場,地點在一處廢棄的倉庫,報案人是一位流浪漢,據當時分析,案件發生時間在兩天之前,換做現在也就是過了四天的時間,我們當時趕到的時候,第一時間對現場進行取證,很遺憾,除了密佈到處都是的血跡和濃重的腥氣之外,並沒有別的發現,而現場也沒有諸如攝像頭之類的監控設施。之後我們對報案人進行了詢問,那位流浪漢因為受到嚴重刺激,思緒混亂,到現在依然處於癲瘋的狀態,經過排查,排除了他身上的嫌疑。”
這時默默看着照片的黃天皓開口道:“估計是單純為了生存而無異闖到這個地方來的,也是一位無辜的可憐人,換做別人,同樣會被裏面的場景刺激到。”
單劍沒有對黃天皓的話語進行回應,他在電腦上點擊,屏幕上出現了另一組照片,場景已經變了,不變的是一樣的血腥。
他說道:“這是第二個案發現場,與第一個案發現場僅相隔一天的時間,也就是在昨天才發現的,這裏屬於一處私人豪宅,事故發生時間應該在三天前,報案人是豪宅里雇傭的一名清潔阿姨,據報案人本人的描述,她因為家庭的緣故請了幾天假,等回到工作地點之後就見到這幅場景,一棟房子裏,一家六口全部死亡,無一人倖免。據調查,房子主人是一名叫做吳清明的商人,經營商貿出口生意,死者為吳明清本人,他的老婆,以及吳清明的一雙兒女和他的父母。”
說著,單劍再次點擊,畫面出現了拍攝的死亡現場照片。血泊中的大肚腩男人就是所提及的吳清明,吳清明死亡的姿勢非常怪異,左臂交疊在右臂上,又沿着反關節的方向折了回來,而他的雙腳也同樣如此,從大腿處開始摺疊,一直疊到腳踝才停止,遠遠看去整個人就像是被捏成一團大麻花,顯然遭受過殘忍的手段。從他的面部中可以明顯看出兩種表情,一種是強烈痛楚導致面部扭曲,一種是發自內心的深深的恐懼,似乎見到了什麼恐怖的東西,眼睛極力張開,大片的眼白裸露在外面。而他的老婆和一雙兒女則倒在了已經被血漬侵染狼籍不堪的床上,女人大半個身子側過,死前極力護着她的孩子,與原本白色床單被鮮血染紅帶來絕對視覺衝擊下,女人後背那一道貫穿的猙獰傷口同樣觸目驚心,她的孩子也正是在這種致命貫穿的打擊下,被穿透了腹部,拉扯的腸子無規則散落出來,異常顯眼。
小花一直強忍着腹內的翻江倒海,直到這時候終於忍不住,她猛地捂着嘴,一把沖向了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