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李新
提行李箱的年輕人叫李新,別看歲數不大,但是小區的老住戶了。蓮城小區細細算來建起也有十年的光景,而李新住進這個小區差不也快十年了,應該算得上是小區的第一批住戶。前些年還經常能在小區里看到他的影子,不過自從他上了大學,幾乎很少能見到過他。
還沒等李新放下箱子,老張上前不由分說,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情緒異常激動的上下搖着他的手,搖的李新腦袋直發暈。
“小新啊,這都多長時間沒見你了。”
看老張無比的熱情態度,李新有些發愣,不就回家一趟嘛,至於搞的好像英雄榮歸故里一樣。不過看老張的模樣,倒是真切的真情實意,搞的李新也不太好說什麼。有時候突如其來的熱情也是一件令人難為情的事情,就好比現在的李新,措手不及的局面,讓他不知道該怎麼回應老張。
“老張,老張。”李新努力維持的聲線,卻還是發現自己的聲音在大幅度的震蕩中失去了原本聲調,感覺就好像一個人在努力的唱着一首跑調的歌。
好在震蕩沒有持續太長時間,老張指着此時已經在身後的老李:“你回來就好,你不知道你不在的日子,老李天天念叨你,可想你了,這樣你倆聊,我還有事情要辦。”
說著,一溜煙小跑就消失在視線中。留下李新還固定在握手的姿勢再次愣在原地。
毫無徵兆的熱情,又毫無徵兆的消失,如果形容現在李新的心情的話,那就是他看見有無數的問號在他的頭頂盤旋。
“這是”
老李慢悠悠走了過來:“哼,還不是嫌棄我太嘮叨了。”
李新這才明白,合著剛才不明不白的當了回工具人,白瞎了自己還對老張的熱情感到一絲感動,他暗地裏呸了一聲,真的狗。
轉念一想,老李也是,自己明知道嘮叨,還管不住嘴,要不是他,也不會出這檔子誤會。
所以李新總結了,千錯萬錯,都怨老李。
老李看着李新的眼神一點點不對勁兒起來,他白了一眼道:“看我幹嘛,我嘮叨也是為了他好,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現在想什麼呢。想當年我在刑偵隊的時候,面對的罪犯多了去了,什麼樣的沒見過,更別提那些姦猾的不得了的人物,哪一個不是在我的毒眼下一個個現了原形,別的不說,眼上的功夫沒幾個人能比得過我的,就我的這一雙眼睛……”
老李噼里啪啦正說的起勁兒,而瞥見面前的年輕人楚楚可憐,那是一種被誤會後流露出的傷感模樣,驚訝的一時間忘記繼續他的言論了。這邊李新卻是接過話,語氣中幾分傷情幾分黯然更帶着幾分責備開始說話:“老李,惘我們認識這麼多年,我什麼樣的人你還不知道嗎?人帥,學習好,更重要的是,我有一顆純潔無瑕的心,扶過老奶奶過馬路,幫過老爺爺推過車,小時候的最美紅領巾,現在的無名的活雷鋒,就是如此優秀的少年,卻依然還是被誤解,哎,難道這個世界真的不允許一個完美的人存在嗎?”
難得老李也有啞口無言的時候,如果說李新頭上懸浮着無數的問號,那麼老李現在的狀態就是無數的黑色線條垂下,如同在頭頂印上了一大片的陰影。那是一種叫做不知道怎麼回應,也不想再繼續聽下去的反應,簡練而言就是無語。
“得,別說了,我算是發現了,別的沒學好,你這一身吹牛的本領倒是見漲了不少。”
李新知道,這是老李頭在示弱,既然這樣,他也不好繼續裝下去,雙手抱拳,嘴裏念叨着:“承讓了。”表情頓時洋溢了起來。
有句話怎麼說的?對了,能打敗魔法的只有魔法。按照這個法子,以前與老李的較量中李新也很少輸。
老李看見李新的行李箱,問道:“放假嘍。”
李新點了點頭:“學校沒什麼事情,就回來了。”
老李撇了撇嘴:“難得還知道回來。”
李新聽得出來老李是在抱怨,也明白抱怨的原因。
他自己知道,自從上了大學之後,他很少回來過。這種情況一般發生在大三大四的學生身上居多,這時候的他們適應了在外遠離家的生活,對家的思念沒有剛進入大學時那樣濃,而增長的見識也讓他們對外面充滿了新鮮好奇,所以很多都會選擇在假期中幾個好朋友相約一起出去遊玩。
但在一個剛剛大一新生身上出現委實有些罕見。
李新是去年考上的大學,而回家的次數少的極其可憐,算上這回,應該是他第二次回家吧。當然其中也有客觀因素存在,誰能想到成長在北方的孩子報考志願會填到了最南邊。
老李也沒有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結,他擺了擺手道:“既然回來了,先趕快把行李放回去,家裏這麼長時間沒人住,怎麼也得好好收拾收拾。”
李新撓了撓頭,嘿嘿的笑了起來:“那老爺子,我先回家了?”
“去去去。”老李擺了擺手,示意趕緊走。
而看着李新一邊提着行李,一邊對熟悉的人熱情打招呼的背影走遠,忽然淡淡的情緒湧上心頭來,他莫名的升起感慨,自言自語道:“多好的孩子啊,可惜嘍。”
李新站在玄關,昏暗的光線里,眼前的一切都彷彿蒙上了一層紗,不過即使看的不分明,即使已經過去大半年了,熟悉的感覺還是第一時間充斥着他的身體。
畢竟,這裏,是他生活了好多年的家。
只不過這個家稍顯得冷清罷了。
微不察覺的嘆了口氣,李新放下行李,打開燈,忽然亮起的光線帶來了絲絲的暖意。
眼前的一切都跟他離開時候的一模一樣,沙發,電視,掛在碗架上的盤子,還有牆上時鐘。讓李新驚訝的是難得時鐘還在滴滴答答緩緩的走動,倒是幸苦了它在無數個寂靜的日子裏還堅守着崗位。
李新隨手拿起了柜子上的玩偶,那是一隻深灰色的考拉,離開之前故意擺放在這個位置,如今依然蹬着圓圓的眼睛笑着似乎在歡迎他再次回家。
李新摸了摸考拉的腦袋,手感毛茸茸的,柔軟的觸覺讓他一陣舒服,只是舒服過後只剩下一陣無力感。
他發現自己的手上沾上了一層細細的灰塵,而隨着他拿起玩偶,空氣中肉眼可見的顆粒灰塵開始異常活躍的上下左右飛散。而當他回望行進的路線,地面上清晰的印出了他的兩隻鞋印。
無力感便是來自於他接下來即將面臨的境地,就是,他需要打掃房間,而想到這份積蓄了半年之久的工作量,也讓他不得不思考一個問題,其實不回家,也是一種不錯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