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臭妹妹，咱倆聊五毛錢的？
接下來的兩天，楊旭沒再偷偷溜出去上網。
他身子裏好歹住着個快三十歲的成年人，即便要玩遊戲，也半是習慣半是消遣，不至於網癮難戒，非得頂風作案真把老母親氣個半死。
既然宅在家裏，他就給自己找了點事干，除了幫着母親做家務活逗她開心，每天空閑時間就拿來翻閱自己的書本。
不是名著小說，而是歷年真題。
心裏想的倒是挺好，既然要重新當個高中生，那他好歹把成績給搞上去，開學前先趁着有時間看看初中內容找下學習的感覺。
誰知他看着看着就臉上有些掛不住。
知識點早八百年前就全還給老師了！
如今要想跟上學習進度，怕是還得花點時間好好複習一下基礎內容。再加上如今他題感未必有真·高中生好，一時半會兒這成績上不上得去還說不準呢。
殘酷的現實讓楊旭很有種挫敗感。
這天，他乾脆把書一扔，又溜出了門。
學習個屁，先瀟洒倆月再說！
正溜達着打算去藍月亮網吧玩幾把DOTA呢，半路上遇見一姑娘，讓他止住了腳步。
頭頂的太陽很大，姑娘的頭很小。
看起來應該是中學生，大熱天一身長褲小白鞋配卡通T恤的打扮，顯得既幼稚又可愛。
此刻正蹲在馬路邊，伸出自己的指尖輕輕敲打着地面，一臉鬱悶地看着掉落在地上的雪糕，口中還小聲嘀咕着：“才掉地上三秒，應該還能吃吧，3塊錢巨款呢。”
“噗嗤！”
楊旭興緻盎然地看着眼前這天真爛漫的一幕，情不自禁地一下就笑出了聲。
這年月，網吧通宵才要8塊錢呢，3塊錢說是巨款也不算錯。
誰知突如其來的笑聲卻惹急了這小頭姑娘，就跟炸毛的小貓咪一樣，充滿敵意地抬頭瞪着楊旭。
額頭因生氣深深皺起，腮幫子鼓鼓的，小臉上還帶着點嬰兒肥，午後陽光的映射下顯得白裏透紅。
我次奧？天然去雕飾，好可愛。
“咳咳！”
楊旭見慣了網紅臉，這會兒突然見着這純真姑娘，不禁盯着多看了一眼。
待反應過來，也覺得這樣笑話一個女孩子確實有些不妥，趕緊輕輕咳了幾下緩解尷尬，準備解釋自己並無惡意。
“我......”
正要開口，卻被這炸了毛的小貓咪一陣搶白，怒氣沖沖地對他說：“你什麼你？有什麼好笑的，我都沒雪糕吃了，這可是我發了30張傳單才換來的呢！”
楊旭聞言，愈發覺得有趣。
人家心大着呢，那還安慰個屁？逗她兩句還差不多。
“喲，那還真是可惜了。不過，發了30張傳單才給你3塊錢？壓榨童工呢這是？是誰幹的，你告訴我，哥哥為你做主！”
話還沒說完呢，小貓咪就‘唰’的一下站了起來，然後飛快跑開，遠離這街溜子，走之前還不忘回頭瞪了楊旭一眼。
留下楊旭一個人在原地，回想起剛才的情形，不禁又笑出聲來。
2008年也太美好了吧！
街邊隨便遇到一個女孩兒都這麼可愛。
這倒是楊旭想岔了。
這個痛失3塊錢雪糕的小姑娘，並不是街邊隨便哪個女孩兒，而是他高一還未分班前的同學。
如果他當初關注過十八中發佈的高考喜報，還會發現這姑娘榜上有名。
余小小，當年高考691分，還提前拿到了港城中文大學的offer。
才貌雙全了屬於是。
只不過，楊旭連大學同學都只記得幾個室友的名字，哪裏還記得沒什麼交集的高中同學？
但緣分這東西吧，就是很神奇。
楊旭想不起人家是誰，可攔不住老天一而再地給機會啊。
臨近藍月亮網吧的時候，他尋思着在路邊找個小店買包煙。
網吧打遊戲要是手裏沒煙屬實沒勁。
他原本其實煙癮不大，可玩遊戲時止不住地就想抽，這玩意兒對他來說主要是心理有癮而不是生理上的。
而為啥不到了網吧再買呢，因為網吧賣得往往要比外邊貴那麼一兩塊錢。
他這會兒又不是賬上有九百萬的拆遷暴發戶，零花錢能省一點是一點。
眼瞅着正好碰見一家小商店，楊旭掀開門帘就走進了店裏，正要開口說話呢，見着裏面的情形登時一愣。
擱冰櫃邊上站着的，不正是剛剛遇着的那姑娘嗎？
“嘿，咱倆又見面了，還真是有緣哈。”
余小小正彎腰挑雪糕，扭頭就看見這討厭鬼，正不懷好意地看着自己。
頓時小臉就垮了下來。
“你尾隨我？”
“會不會說話？”
楊旭仗着身高，抬手就在余小小腦門兒上敲了一下，“哥來買東西！”
余小小簡直氣急。
這傢伙可真是壞透了！
天日昭昭，尾隨自己就算了，居然還敢當著大人的面對女孩子動手？
揉了揉額頭，怒目而視。
“看什麼看？沒見過帥哥啊？”
楊旭這時總算想起自己還是個准高中生，當著人家小姑娘的面不好堂而皇之地跟老闆說買煙，便上前也在冰櫃裏扒拉了下，最終拿了支老冰棍。
臨付賬時，見余小小也挑好了雪糕，便努了努嘴，衝著老闆說：“連帶她的一起。”
“誰要你可憐？我還有錢！”
余小小邊說邊掏兜。
可終究還是楊旭動作快那麼一點，等她拿出錢來，這傢伙早已經出門了。
再要給錢，老闆只當他倆認識，朋友間拌嘴呢，笑着擺手死活不收。
今天是不是不宜出門啊！
怎麼這當大人的也跟自己做對？
余小小有些懷疑人生，她可不想吃那討厭鬼的白食。
萬分無奈之下，只好趕緊追了出去。
“喂！錢給你！”
正要追上，她又不由停住了腳步。
楊旭進了一個她大概這輩子都不會去的地方。
網吧。
那傢伙果然不是個好人，網吧都是壞孩子才會去鬼混的地方！
余小小站在原地糾結不已，扭捏了半天，最終還是一跺腳，推門走了進去。
在網吧里轉了一圈，才找着角落裏的楊旭。
立即上前掏出5塊錢，用力拍在旁邊桌上。
“給，不白吃你的。”
楊旭遊戲才開局呢，正忙着擋兵線，見狀頭也不回，努了努嘴，“就先放那兒吧，忙着呢。”
等了一會兒，發現氣氛有些不太對勁，回頭就看見余小小還站那兒呢。
不由得笑道：“臭妹妹，還傻站這兒幹嘛？你也想玩？快回家去，這不是你待的地方。”
“你還沒補錢給我呢！”
“大腳板才5毛一支，你給拿張5塊的，”楊旭一樂，繼續玩自己的遊戲，“我哪來的零錢找補給你，下次再說吧。”
誰跟你下次！
余小小在楊旭背後咬牙切齒。
可又實在犟不過他，轉念一想，便將那5塊錢又拿了回去。
正準備轉身走人，卻見手中的雪糕已經快融化了。
心一橫，乾脆拉開旁邊的空椅子坐了下去，撕開雪糕包裝吃起來。
楊旭見狀，邊玩遊戲邊說：“這就對了，既然吃了我的雪糕，要不就趁這會兒功夫，陪我聊5毛錢的？”
“聊啥啊？我跟你沒什麼好聊的。”
“誒，這話說的，咱倆可以聊聊成績嘛。你幾歲啦？哪個學校的？初中畢業了沒？叫什麼名字？有沒有男朋友啊？”
余小小想了想，只回答了一個可以透露的問題，“今年剛中考。”
“喲，巧了，我也是。”
楊旭嘴角露出一絲淺笑，“準備讀哪個學校？”
余小小反問道：“你呢？”
“十八中，牛逼吧。”
“嘁，準備讓父母給擇校費？”
聽說是準備跟自己讀同一個學校，余小小有了點興趣，餘光打量了楊旭一眼。
之前怎麼沒發現，這傢伙長得還挺帥。
又想起這裏不是什麼好地方，趕緊嫌棄地搖了搖頭。
“一看你就不像是那種學習好的人。”
“看走眼了不是？哥能自己考進去。”
又似擔心餘小小不信，楊旭乾脆摘下耳機，認真地說：“過幾天就能查到成績了，到時候我把錄取通知書拿給你看看，讓你也沾沾喜氣。”
完事還揚了揚下巴，“看你那麼笨，怕是成績不咋地吧？”
這話讓余小小既生氣又感到有些好笑，敢說她成績不咋地的人可沒幾個。
“再差也肯定比你好。”
挑了挑眉，又仰起頭神氣地說：“不，好得多！”
“有多好？打算讀一、三、八哪個學校啊？”
“......”余小小頓時噎住。
她還真沒那自信，敢說自己的分數就一定夠得上一三八。
扭捏了會兒，底氣不足地說：“十八中。”
就近入學，免得她小小年紀還得去學校住宿，這都是一家人早就商量好了的。
跟她分數倒是無關，卻也讓她潛意識裏覺得自己考不上那些頂尖學校。
這大概算是她父母教育的意外之失。
“噗嗤。”
楊旭頓時笑出聲，“那你成績也就跟我差不多嘛，說得那麼厲害，原來是跟我吹牛呢，臭妹妹。”
好氣啊！
余小小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反駁，氣鼓鼓地三兩下就將剩下的雪糕全吃進了嘴裏。
她這輩子，就還沒遇見過膽大妄為又臉皮厚的這號人！
“我走了，不跟你聊了。”說完，扭頭就走。
“別介，咱倆再聊5毛錢的，”楊旭遠遠地在背後笑道，“說不定往後我們還能當同班同學呢，緣分吶！”
卻見這小姑娘連頭都不回，楊旭只好笑着搖了搖頭，專心玩起自己的遊戲。
他已經好久沒玩DOTA了，手感有些生疏，再加上不熟悉遊戲版本，這一局送得稍微有億點點厲害，不幸成了全隊弱點，被抓得有點慘，被隊友噴得更慘。
一氣之下，乾脆強退遊戲早早結束了比賽。
正準備再戰一局，便看見余小小又回來了。
“給！”
余小小顯然是出去找了個店把錢換成了零錢。
把5毛錢往楊旭鍵盤上一放，正要瀟洒離去，卻見這傢伙拿起錢就一臉壞笑。
“你都已經陪我聊了5毛錢的，這會兒又把錢還給我，那你豈不是被我白嫖了？臭妹妹，你虧大了呀！”
說得好有道理，可又好想打他啊！
余小小拳頭硬了。
這年月白嫖二字還沒風靡網絡，依舊沾着下九流的味道，讓余小小懷疑這傢伙是故意這麼說調戲她。
在原地走也不是坐也不是，氣得要死，又不好意思開口問到底是不是這意思，簡直難受得一匹。
糾結了一會兒，狠狠地瞪了楊旭一眼。
“我跟你聊個屁！”
這話剛一說出口，小臉就一紅。
難怪都說近墨者黑，才跟這傢伙待了這一小會兒，自己居然說髒話了。
下次出門一定要看黃曆！
又想到此前自己離開時這傢伙說的話，思緒從跟他當同學，一步到位直接跳到和他當同桌。
想想那畫面，心裏就有些着急。
那還不被他欺負死？
自己的美好人生，完了呀！
頓時就小臉一黑，皺着眉轉身離去。
楊旭見這姑娘臉色三變，有些詫異，難道是自己太過分了？
想了想還是追了上去，安慰道：“你不想聊就不聊唄，反應咋這麼大呢，我又沒欺負你。”
這話還不如不說呢。
在余小小聽來簡直就是挑釁，好像在說欺負你咋了，你怎麼還開不起玩笑呢。
“再見。不對，再也不見！”
果斷在心底把這傢伙拉入了黑名單，打定主意，以後絕不再跟他來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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