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審問(重寫版)
武功心馳搖曳。管理的條件誘人得宛如一絲不掛的鄭女在床榻上勾着腳趾。
“不如許之。”武馳探詢地和庄、墨低聲商量,和管理隔得遠遠的。按理說武馳一個人點頭就可以,反正楚丘兵,除了武馳,都是他的家臣,只要他一個點頭,即使公子卬和庄遙、墨點強烈反對,也無濟於事。
但凡事有利有弊,行駛決定權,必然和大家撕破臉,山戎還沒覆滅,沒準以後還要仰仗他們。
“如若流放宋公,既有周室先例在前,周圍諸侯即使想要借口出兵,干涉宋國,也無能為。且宋公流放,新君就立的明明白白,國人不附,其人大抵也無翻身之餘地矣。
楚丘連番大戰,是時候休養生息,見好就收矣。”
“不可!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墨點反對。
“三公子既傷待養,宋公若撤,何人領兵追擊?功才具駑鈍,或有被反殺之虞。庄大夫么?”
庄遙擺擺手:“帶病之軀,難堪驅馳。”
“墨大夫能否?”
墨點亦搖頭:“某守尚可,不善攻。子業何必妄自菲薄,點以為子業為正,武峻為輔,三公子指點一二,可破宋公。”
“楚丘無大將,不如許之。”武功說什麼也不肯冒險,大勝之際,步了公子卬後塵——不是他膽小,而是實在沒必要。武功的訴求很簡單,把宋公推翻,因為山戎入寇的時候,他不發援兵。他想要換個發援兵的君主,如此楚丘乃安。
宋公的流放已經可以達成目的了。目下的楚丘兵在武功眼裏都是娃娃,若有閃失,楚丘幾年內沒法掃蕩敗軍之際的山戎了,等山戎恢復元氣……那可就太糟糕了。
庄遙一眼看穿小九九,哂笑,道:“宋公使者來時,商丘人目見。子業以為,讓商丘人來選,是讓宋公為亂軍砍死的枯骨還是流放的周厲王?”
“定是枯骨無疑,宋公害死父兄,無罪而囚,不辜而殺,商丘人豈能不斬草除根?怕是宋公的孀妻也會被輪流羞辱,然後折磨致死。”
“然也。楚丘野人慰問而來,亦見使者。若其選,則如何?”
“山戎來犯,宋公不發一兵一族,致使田土為馬匹所踐,屋舍為之損,有不幸者,家小喪於城外。楚丘野人恨不得啖宋公肉而寢其皮。”
“然也,若楚丘武人聞及,如何選?”
“楚丘騎兵多不及弱冠,補父兄之缺而御馬疆場。每一個楚丘兵都有至少一名血親死於山戎之手。若宋公如成公相救,何至於此?楚丘士人多半刖其足而去其手,置於釜中而小火慢燉。”
“子業忝為公邑大夫,野人為之足糧,士人為之足兵。此乃子業之基本盤。兵糧足而業乃安。聖人無常心,以百姓心為心。子業先前不以公子卬之勸為念,喪師於戎王,事近而民不忘,威信為之損。若再行差就錯……竊為子業不取也。”
武功納其言,言辭拒絕了管理的請和。
管理到軍中,還報宋公:“公子卬乃小傷。軍中有主事,非為武子業,而是商丘來的墨子皙與庄彌遠。當火速撤軍,連夜搬走。”
……
“啟稟大夫!”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熟睡中的武功突然被叫醒:“宋公大營出現亂像。”
武功聞言一躍而起,轉眼間就睡意全無。
登高望遠,整個宋公的營寨燃起了熊熊烈火,把四周照的亮如白晝。接着衝天的火光,成百上千的士兵一邊南撤,一邊北顧。
事出突然,楚丘高層一窩蜂擁向公子卬的卧室。
聽說宋公拔營,公子卬從床上撐起,笑容燦爛。邊上的杵臼問:“叔弟何喜之有?”
“宋公必死無疑。”
“何解?”
“追亡逐北可比堂堂會戰好打的多。”
“可宋公仍握有一支不可輕侮的軍隊。當年晉文公也是在退軍的途中被楚軍追上,雖撤三舍而嚴整有序,終破追兵。不可不察。”
“非若是也。其中關節,一言難盡。”
公子卬心道,饒是拿破崙何其威武,焚城盪敵,莫斯科廢為土灰,卻在哥薩克騎兵的追擊之下,十亭去九亭。
“現在追擊嗎?”墨點問。
“不。”公子卬斷然拒絕。追出火焰範圍之後,就得抹黑作戰了,再加上清晨的薄霧,士兵們敵我不分,到時候就會亂砍一氣,這樣的戰鬥純屬拼人品。
“整頓行伍,天亮再追。”
“孰人為將?”武功問。
公子卬早有了判斷。墨點肯定不能為統帥,他的技能點都點在防守上了,攻則全無經驗。庄遙亦不可,他雖然劍法,膽略都是一絕,但不曾指揮軍隊,只能一人敵,不能萬人敵。
“子業為正,子攀輔之。”歸根到底,武功才是軍隊的主人,此次追擊務求在儘可能降低傷亡的情況下,贏取勝利,武功是最合適的人選,這些兵都是他最後的門客,死一個都讓他肉疼不已。武峻軍事素養不錯,總能領會公子卬的意圖,並翻譯成一道道具體的指令。
公子卬對武功和武峻面授機宜,如此如此,這般這般,聽得武功抓耳撓腮,喜不自矜。
武功嘆服:“原來仗還可以這麼打啊!”
……
“右師大夫,君上有請,軍議。”
夕陽無限好。撤了一天的軍隊原地安營紮寨。公孫元還沒來得及吃一口水,就被拉去開會。
簡易的帳子四處漏風,兵丁們在外加固。公孫元像小學生一樣坐在末位,無聊的咬手指。
“奇也怪哉。撤退跑路,還要開什麼軍議?”以他的智力理解,撤退就是能跑多快跑多快,腦袋大不如腿長。
“蠢貨!”公孫友不客氣的罵一句。
宋公把地圖攤開。這是來時探馬的結晶。地圖很抽象,沒有比例尺,圖例只有丹水和戎山,也就是後世的文亭山。
“前方有一個低谷,是用武之地。”
不顧一切的撤退凶多吉少。宋公打算安排一場伏擊,狠狠打痛追兵。
宋地大體上一馬平川,但藉著小丘的起伏可以藏兵。
先前的經驗,楚丘騎兵相當驕狂,楚丘攻城戰中,百騎甚至敢當著千軍直衝櫜旗。
“我等能利用賊人的破綻一次,埋伏射傷公子卬,就能伏殺其馬隊第二次。”宋公努力提振與會者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