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將頃 第六章 巧遇難事
“
“周大娘子!”
林抒清臉帶微笑微微彎膝行了一禮。
文周氏在饒州府就不怎麼喜歡出生低微的林家一行人,如今林家做了商賈,那隻會更加不喜。
“局哥兒,小抒清,怎麼不見萱梅妹妹和成順賢弟呢?”
說罷,文周氏自顧自左右看了又看。
文周氏不是個好相與的,前幾年文長貢品階不高,那時的文周氏還算安分有度,這幾年文長貢連連升任,作為文長貢的夫人,文周氏的身份自然是水漲船高,隨之漲高的還有心態。
林抒清依舊保持着微笑說:“周大娘子,這個時辰我父母多半是在家中理賬,我年紀小,賬目暫且不會看,在家中待着又實在是閑的無事,於是便拉着大哥哥出門走走打發時間!”
“這樣啊!”文周氏略顯錯愕。
什麼賬目需要兩個人理?林成順的算數能力,只要是三年前在饒州府任職過的人都曉的其算數能力的快精準。
林成順做商賈……莫不是賺了好些銀錢?
感覺文周氏在往歪處想,林抒清踮起腳尖跳了跳。
“千潯姐姐,你竟來了江寧府,那有空的話可一定要來找我玩,抒清這幾年可想你啦!”
“好的……一定,抒清妹妹!”在馬車裏側的文千潯臉露焦急連忙應道。
回過神的文周氏笑了笑。
“小抒清,你文伯父現已升任知江寧府,你以後若是無事可以多來家裏走動走動。”
林抒清有那麼點小驚訝,文長貢為人謹慎小心,萬事都是力求穩當,當今升任知江寧府,可見其後面有挺大的助風呼嘯。
“恭喜文伯父,賀喜周大娘子!”
江寧府靠近京城,又是富裕之地,在江寧府任職知府,政績想差都差不到哪去。文長貢當下是知江寧府,再過個一兩載,調任回京,那隻會繼續往上升。
“小抒清嘴還是那般的甜,跟抹了蜜似的,你說的話,我就是喜歡聽。”文周氏笑的用手絹遮住嘴。
“周大娘子!”
林業局徐徐走來,稱文長貢為文伯父,那是因為文長貢是真心把他兩兄妹看做成親侄兒。然文周氏不喜伯娘的稱呼,特別是從身份低微的人嘴裏說出來。
“局哥兒,幾年不見,又俊俏了不少!”
“大娘子謬讚!”林業局再次拱了拱手。“大娘子,夜色已臨,再過一會兒就得點燈趕夜夜路了,你們要不快些回去歇息着,明日或者大娘子什麼時間有空,我林家全家好登門拜訪!”
“局哥兒有心了,今日在這偌大的江寧府里遇見,也都是緣分促使,明日家中正好擺宴,到時候你們全家可一定要過來哦。”
說著,文周氏就在身旁的包裹里翻出了一份請帖遞了出去。
文家家宴宴請賓客好友之事皆是由當家主母做名冊,家主點頭確認,林成順一家子文長貢是有特意叮囑邀請的,可文周氏卻不以為然。
說句難聽點的,林成順現在依舊是個舉人,唯一改變的一點,便是讀書的舉人變成了行商的舉人,這樣的人早期雖然助過文長貢,可人都是向前走的。
林成順沒有接着去考進士反而從了商,這在文周氏看來就是往後走,本末倒置的行為。
不管林成順六年前多才華橫溢,如今也只是個行商的舉人。
因此,這份請帖她本來是不想給的,奈何今日偏偏在路上遇見,想到日後要在江寧府住上個一二載,文長貢又時長挂念林成順,同在一處地界,到時候不免抬頭不見低頭見,顯得生分尷尬。
“謝過周大娘子,到日子,我林家一定闔家前去祝賀!”
在這暮色中,林抒清笑着接過帖子,笑的有那麼點冷。
擺宴邀客就沒有臨宴前給出帖子的道理,文千潯和她常有書信來往,林家的宅子在江寧府哪兒,文家定然是知道的。文周氏真要是想宴請林家,該是早早的讓小廝過來送請帖的,而不是在這個場合下。
就算她和文千潯沒有書信來往,文周氏不知道林家的住址,以文長貢知江寧府的體量,在這江寧府里擺宴邀客,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文周氏早期就是不講章法的刻薄之人,今非但沒改,還有愈演愈烈的情況。
馬車裏,文千潯一臉不可思議的望着自己的母親,宴單她有看過幾次,為此,她這幾天一直都是期待着的,當下自己的母親這個時間才給出原本該早早給的帖子,這讓她十分不解。
“局哥兒,小抒清,快要入夜了,這裏就不過多閑聊了!墨兒,還不快上車!”
笑了許久,文周氏感覺臉酸的很,便不打算久留。
“業局哥哥,抒清妹妹,明日你們可一定要來,我在家中等你們!”
有那麼點不舍,礙着文周氏的眼神,文中墨緩緩上了馬車。
“周大娘子慢走!”目送着馬車遠行,林業局站的筆直。
望着馬車走遠,林抒清托腮道:“文伯伯這輩子的仕途前期一路踏實穩重,後期大抵不會太過順暢,正三品大概就是終點了!”
林業局搖了搖頭。
“當年泥濘之援,我們家同文家結緣,如今看來,這並不是什麼好事。”
周氏刻薄的個性這麼些年沒變,這挺憂人的。
“哥,不要想太多,爹爹已然是不會再去官場了,我們謹慎些,莫要和政治沾邊,各過各的,生活自然會好的!”
林業局笑了笑,他背負着雙手朝着椿庭樓走去。
“傻妹妹,人生於世間,想要置身事外,怎麼可能!”
林抒清快步跟了上去,急忙說:“所求不多,怎麼不可能?”
“…………”
“母親,這是怎麼回事?”文千潯壓制着自己的情緒沉聲問道。
才上來一會,馬車裏又佈滿了硝煙,文中墨又想下去步行了。
“什麼怎麼回事?文千潯!你怎麼同你母親講話的?”
文周氏上下顎不接,嘴巴張的老大,脾氣溫順的女兒居然敢質問她,這讓她心裏難受至極。
“抱歉,母親!”
見文周氏錯愕的樣子,文千潯心便軟了下來,她低着頭抿嘴不言不語。
感覺林千潯還在幻想什麼,文周氏認真地說道。
“千潯,你父親將來是要拜相封爵的人,林家雖然和我們家有舊情,可時事過遷,今時不同往日也,你父親仕途順暢,他們林家的林成順卻本末倒置淪為商賈,不論他林成順以前是否幫過你父親,可如今他就是實打實的商賈人家,堂堂知江寧府若是和商賈過多糾纏,等哪年我們一家子回汴京城那是會被人笑話死的。”
官場上面明爭暗鬥,林成順如今的身份在京圈貴胄裏面就是個笑話,以前和林家交友,林成順頗有才智,那時的文家和林家相交算是下交,以文長貢如今的身份,更是下下交。
“母親,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此刻,文千潯哽咽着,眼角更是流下了豆大的淚珠。
她早就發現自己的母親變了,只不過一直在麻痹自己這是錯覺而已,當下文周氏這一通直白的話算是徹底撕開了母女間那一層薄薄的窗戶紙。
“母親,你怎麼能這麼說話啊!當年林叔叔和父親宛如親兄弟,如今父親都還時常念叨林叔叔的好呢,你這麼說話實在是太傷人了!”
文中墨悠悠地嘆了口氣,他當下不知該如何和自己的母親交談了。
文周氏有些懵,她眼睛瞪的老大。
“天爺啊!當年他們林家囹圄時,我們家可是以雪中送炭之援幫他們家渡過難關啊!如今我們家節節高升,他們林家卻淪為商賈,但凡他們林家知點禮數,那也會多多注意,避閑,不擾之!”
說著說著,文周氏對着車廂一側不停地拭着眼淚,文家家底薄如蟬翼,朝廷裏面從四品上無話語,今好不容易才有了這麼個來之不易的契機,同林家深交無絲毫益處。
清流人家和商賈結交,這事要是落到了官家耳朵里,不免鬧心。
馬車內氣氛很是沉重。
……
椿庭樓二樓的包廂內。
“母親,明日我們是去還是不去?”林抒清用雙手撐着下顎看着梁萱梅。
梁萱梅拿着請帖左右看了看,整個江寧府中層林家都有涉及,一些小官小吏更是熟悉的不行。
明日知府家宴,到場之人不用說都是整個江寧府的上流人家,以林家如今的身份確實不好出去拋面。
“我是不想去的,可請帖是周大娘子親自給的,明日若是不過去,文伯伯肯定會問什麼原因,到時候不免生事。”
“我知道了!”梁萱梅眉頭微挑,神色凝重。
“母親,我覺得還是不去的好,這裏講究士農工商,明日江寧府六大家族肯定會有人在場,我們一家子過去不免讓主家塗生尷尬。要不,讓父親今晚去和文伯伯解釋一番,我們家就不過去了?”林抒清補充道。
“母親,我覺得當是如此。”拿着花名冊的林業局推門走了進來。
“明日若真的去了,文伯伯反而會下不來台,與其這樣,不如不去。”
文長貢是新任知府,林家一家四口若是過去,到時候在場的貴胄基本上都能認出來其椿庭樓東家的身份,畢竟,椿庭樓的名氣擺在這裏。
“哥!冊子,給我。”
把花名冊遞給林抒清后,林業局拿過了梁萱梅手上的請帖。
“母親,這事怎麼說?”
空出手來的梁萱梅沏了一杯茶。
“是我的過失,你們文伯伯昨天晚間找過你們爹爹喝酒,這事因為發生的太晚,所以我也就沒和你們說。我本想以為以文周氏的刻薄個性請帖是萬萬不可能會發給我們家的,哪成想你們倆會碰遇文周氏本人,遇見文周氏本人,這就直接把文周氏的借口給堵死了。”
“問題就是出在這,文周氏沒了借口,我們這也就沒了借口。”林業局附和道。
林抒清一邊翻弄着花名冊,一邊說:“這裏人看重顏面,我們家明天去不僅要遭受旁人奚落,還會拉低文家的檔次,文伯伯家底不硬,我不想給他添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