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高潮來了
相聲表演的形式非常簡單。
遇到需要妝扮時，也僅用台上那些道具。
比如扮演女性角色，就拿三角巾往頭上一套，脖子上繫緊就行。
頂多也就是表演雙簧時，往臉頰上抹點粉。
唐雲風此刻扮柳銀環，便屬於前一種。
只是他的相貌着實出挑，毛巾一戴，當真是好看。
這讓侯耀紋突然間，貌似看到了年輕時候的自己。
對的，他年輕時就是這麼帥氣。
唐雲風整理一下邊角，笑着的問道：“您看怎麼樣，我這扮相？”
“可以可以可以，還不錯。”侯耀紋半真半假的說道。
唐雲風頓時得意起來：“您知道我師父為什麼收我嗎？”
“不知道。”
“告訴您吧，唱旦角兒的得符合條件。就比如我這樣的，個頭兒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具有線條美。”唐雲風賣弄的比劃着自己的身形。
侯耀紋嘲諷道：“喲，還線條美哪？”
唐雲風又比劃自己的臉：“特別是臉型標準，長瓜臉，尖下巴頦，高鼻樑，大眼睛，扮出那個角兒來，您瞧，像不像那電影明星？”
侯耀紋悠悠道：“明星您可不像。”
唐雲風期待的看着他：“我像……”
“賊星！”侯耀紋壞笑道。
唐雲風立馬瞪眼道：“您打擊我的情緒，這不對，沒您這樣的！”
侯耀紋一揮手：“我看咱們別耽誤時間，開始演戲吧。”
“那行，現在就開始。”
“我跟您交代一下場面。”侯耀紋邊說邊比劃，“這是上場門兒，這是下場門兒，這兒是台口，又叫九龍口。您上場我打傢伙，我上場您打傢伙。”
唐雲風邊聽邊點頭：“這叫‘分包趕角兒’。”
“您現在是悶簾兒叫板。”侯耀紋繼續介紹，說著用扇子當門帘兒擋住唐雲風的臉。
唐雲風一臉疑惑，不耐煩的推開侯耀紋。
侯耀紋又繼續擋。
唐雲風又繼續推。
如此反覆三次，唐雲風終於生氣了：“您幹嗎呀？拿扇子擋住我的臉幹嗎？噢，您看我扮相漂亮，您嫉妒我呀？”
“嗨，就這模樣還漂亮哪！”
侯耀紋對着台下的觀眾嘲諷，完了回身對唐雲風解釋道：“跟你說，原來戲台上有門帘，你哪在門帘兒裏邊叫板。”
“那您這扇子……”
“代表門帘兒。”
唐雲風恍然大悟：“我誤會了，我應當在門帘裏邊叫板？”
“對啦。”侯耀紋點點頭，再次用扇子遮住唐雲風的臉。
唐雲風明白了意思，顯得躍躍欲試，直接嚷嚷道：“叫板！叫板！叫板……”
這虎楞虎楞的架勢，叫得台下頓時笑噴。
侯耀紋也氣的直接推了他一下：“你別叫了。”
唐雲風疑惑的問道：“怎麼了？”
“就這麼叫哇？你得有詞兒啊。”侯耀紋相當無語。
唐雲風也生氣的嚷嚷道：“我問您，這麼大齣戲，我知道您從哪兒開呀？那叫板的地方多着哪？”
侯耀紋搖搖頭，也懶得跟他爭辯：“就從那兒開……裏頭有一句‘丁山兒該來了’的。”
“您說明白嘍啊。”
唐雲風理不饒人的埋怨完，接着就嚷嚷道：道：“丁山兒該來了。丁山兒該來了。丁山兒該來了！”
侯耀紋頓時愣住了，然後接道：“他來不了啦！”
“啊？他幹嘛去了，家裏有事兒？”
“他被你嚇跑啦。”侯耀紋氣的眉毛都豎起來了，“有你這麼干叫的嗎？你應當有韻啊。”
唐雲風聽懵了：“您說什麼？”
“你得有韻。”侯耀紋氣的都快沒力氣說話了。
唐雲風聽完直接搖頭：“辦不到哇。我們的關係剛訂下來，就叫人家有‘孕’哪？”
“噗嗤~~~”
“哈哈哈哈~~~”
觀眾們頓時又笑的不行，有人都臉都抽了。
實在是演到這裏，便屬於進入高潮了，隨之而來的包袱也開始密集起來。
當然，對於高潮部分，這依然屬於開頭。
接下來的連唱帶演，再加上包袱，才算真的熱鬧。
同樣，對於捧逗搭檔之間的配合，也愈發要求更默契。
“嗐！”侯耀紋都快瘋了，嚷嚷着反問道，“什麼‘孕’哪？”
唐雲風滿臉疑惑，小聲道：“那您說的什麼‘孕’哪？”
“我說的是戲韻的‘韻’，不是懷孕的‘孕’，你都想哪兒去了？”
“噢，戲韻的‘韻’，什麼味兒呀？”
“什麼……”
侯耀紋頓了一下，嘲諷道：“噢，金香水兒的門徒，愣不知道‘叫板’什麼味兒？”
“什麼話呢這是？”
唐雲風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您是一樣，我是一樣，我們倆的風格不得統一嗎？”
“他還老有說的！”
侯耀紋對着台下吐槽，旋即轉回頭：“就這麼唱，‘丁山兒喲該來了’。”
唐雲風不屑的搖頭：“還是那老調。”
“告訴他，又老調了。”侯耀紋嘀咕了一句。
說著，倆人重新回到上場門。
“丁山，兒喲……”唐雲風扯着嗓子唱，嘴裏一聲兒，手同時摸上了侯耀紋的頭，“……該來了……”
侯耀紋拿掉唐雲風的手，唐雲風又摸了上去：“該來了……”
侯耀紋再次拿掉唐雲風的手，唐雲風又再次摸了上去：“該來了……”
“哈哈哈哈~~~~”
“啪啪啪啪~~~~”
老少調轉，擺明的佔便宜。
觀眾們又被爺倆逗的哈哈大笑。
侯耀紋頓時氣的不行：“你是什麼毛病啊？”
“怎麼了？”唐雲風滿臉無辜的表情。
侯耀紋氣呼呼的嚷道：“你唱就唱唄，摸我腦袋幹什麼？”
這下唐雲風也不幹了：“我問您，您講理不？”
“我怎麼不講理了？”侯耀紋詫異道。
唐雲風將他的手拉過來，指着扇子道：“我問您，您這扇子代表什麼？”
“門帘呀。”侯耀紋懵懵的答道。
唐雲風直接點頭：“對呀，我這不是扶門框哪嘛！”
“噗嗤。”
“哈哈哈哈~~~~”
“啪啪啪啪~~~~”
觀眾們瞬間就笑噴了，掌聲紛紛送上。
侯耀紋都要氣瘋了：“沒門框，有拿腦袋當門框的嗎，像話嗎，像話嗎？”
“沒門框？”
唐雲風愣了一下，旋即很認真的問道：“您那門帘吊在哪兒呀？”
“門……”
侯耀紋頓時噎住了，跟着一揮手，嚷道：“你甭管，就沒門框！告訴你說，你要再扶門框，別說我拿扇子揍你呀！”
說罷，手裏的摺扇連連比劃，作勢就要打唐雲風。
唐雲風立馬認慫：“好，好，好，沒門框，‘丁山，兒喲，該來了……’。”
這回總算唱的有點正形了，侯耀紋也跟着伴奏。
“台，台，台個令台一個令台。冬里根兒隆，冬里根兒隆冬里根兒，冬根兒隆冬里根兒隆的冬，冬根兒里根兒冬根兒隆的冬。”
唐雲風隨着節奏點走到台口，唱道：“我……”
誰料，就吐了一個字，又返回上場門重新叫板：“丁山，兒喲，該來了……”
侯耀紋都瞧懵了，完全不知道他在幹嘛。
但人都走回來了，也只能無奈的再次伴奏。
唐雲風又隨着節拍走到台口：“我……”
唱完一個字，再次回來：“丁山，兒喲，該來了……”
侯耀紋已經氣的吹鬍子瞪眼子，但為了表演繼續，只通用再再次伴奏。
不過，這回的節奏，明顯比之前要快得多。
唐雲風是跟着節拍踏步的，旋即也小跑起來。
等跑到台口，唱完一個字“我”字，順勢也是跑着回來。
誰料，剛回來，頭上就挨了侯耀紋一扇子。
侯耀紋滿臉怒氣：“你是什麼毛病！來來回回跑什麼呀？”
唐雲風也很無語：“我問您，過去，我們倆同台演出過沒有？”
“沒有哇。”
“上場前，練過沒有？”
“也沒有哇。”
唐雲風一拍巴掌：“還是的！您說這要不對對台詞兒，一旦唱錯了，是您錯了，還是我錯了？”
“噢，這裏有個責任問題。”
侯耀紋被忽悠的迷糊：“得，那你的意思呢？”
“對對台詞兒。”唐雲風理所當然的要求道。
侯耀紋無奈搖頭：“唱到半截腰兒對台詞兒？行，對吧對吧。”
“我問您，這兒一共有幾句唱兒？”
“四句唱兒。”
“第一句是什麼？”
侯耀紋學唱道：“我的兒汾河灣前去打雁。”
唐雲風摸着巴掌思索，旋即點頭：“嗯，這句還湊合，那第二句呢？”
侯耀紋又唱道：“天到了這般時不見回還。”
“也勉強吧，第三句？”
“將身兒坐至在窯門以外。”
侯耀紋剛唱完，唐雲風直接搖頭道：“還好對了一下詞，不然鬧笑話了。錯了，這是第四句。”
“第三句。”
“第四句。”
“第三句嘛！”
唐雲風爭着爭着突然不爭了：“那第四句呢？”
“第四句……”侯耀紋立馬醒悟過來，對台下搖頭，“唉，他一句不會呀這是。”
唐雲風可不承認：“廢話！不會能幫你唱嗎？”
“那你會你來呀？”
唐雲風梗着脖子道：“我這不是一時半會兒沒想起來來嘛。”
“那不是一樣嗎？”
“您給提個醒兒。”
“第四句是‘等我兒他回來好把飯餐’。”
唐雲風聽迷糊了：“‘餐’是什麼意思？”
“‘餐’就是吃的意思。”
“噢，吃、餐一樣。對好台詞兒就好唱了。”
唐雲風瞭然的點頭，旋即興奮的唱道：“丁山，兒喲，該來了……”
侯耀紋開腔伴奏：“台台，台個令個台台一個令台，大齊令台。冬里根兒隆，冬里根兒隆根兒隆冬里根兒隆的冬，冬根兒隆冬，隆根兒里根兒冬。”
唐雲風走到台口，正經的繼續唱道：“我的兒汾河灣前去打雁，天到了這般時不見回還，還身兒坐之在窯門以里……”
“以外！”侯耀紋提醒道。
唐雲風搖頭：“外邊太冷，冬天來了！”
“冷也得出去！”侯耀紋虎着臉道。
唐雲風隨意的搖手：“以外就以外。”
“他倒挺和氣。”
唐雲風接着唱道：“等我兒他回來好把飯哪吃呀。”
“那叫‘餐’。”侯耀紋再次提醒道。
唐雲風疑惑道：“吃、餐不一樣嗎？”
“就得說‘餐’！”侯耀紋氣的舉扇子。
“依您，依您。”唐雲風無奈搖頭，再唱，“吃西餐哪！”
“瞧那腦型，還吃‘西餐’哪？”侯耀紋咬牙切齒，示範的唱道，“馬來！”
唐雲風順勢就接着接拍道：“大台，嗆、嗆、才來嗆隆才來嗆！”
侯耀紋頓時懵了：“什麼戲？”
“《走麥城》啊。”
侯耀紋舉起扇子，直接打他腦袋，揮手趕人：“走！《汾河灣》裏唱出來《走麥城》啦？”
唐雲風揉着腦袋，疑惑道：“‘馬來’，您這不是關老爺上場叫馬童呢嗎？”
“什麼呀？我這是薛仁貴上場啦！”
“噢，您扮演的角色上場了？”
唐雲風恍然大悟，接着問道：“那我怎麼辦呢？”
“你打傢伙呀！”
“您倒是說明白嘍哇。”
唐雲風白了他一眼，坐在椅子上，唱道：“再來一餐哪……”
”嗨，他又對付一頓兒。”侯耀紋“馬來！”
“台，台，台個一個令台，大齊大台。冬里根兒隆，冬里根兒隆冬里根兒冬，隆根兒隆冬里根兒隆的冬，冬根兒隆冬，你冷不冷？”唐雲風開始伴奏，最後卻突然問了一嘴。
“我汗都下來了！”侯耀紋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唱道：“薛仁貴做事太短見哪……”
唐雲風聽完直接鼓掌：“噢，好！”
侯耀紋尬在那裏，氣得不行：“別叫好哇！”
“我起個帶頭作用啊。”
侯耀紋懶得理他，繼續唱道：“射死了頑童染黃泉。兒想娘來難得見，娘想兒來喲要見面難哪呀嘿……”
唐雲風帶着哭腔伴奏：“達里根兒隆的冬。”
“什麼缺德弦兒？”
侯耀紋（唱）“正催馬，用目觀，見一大嫂坐窯前。前影兒好像柳氏女，后影好像柳銀環，用鐙離鞍下了馬，見了大嫂哇禮當先。”
甲：（伴奏）大大大大大台。
侯耀紋念白道：“大嫂請來見哪禮。”
唐雲風上下打量侯耀紋，隨後“哼”了一聲，轉過身去。
“什麼毛病啊？”侯耀紋罵了一句，又繞到唐雲風跟前：“大嫂請來見哪禮。”
“哼！”唐雲風又轉身。
“這位受風了怎麼著？”侯耀紋再次繞到唐雲風跟前，拱口念白：“大嫂請來見禮。”
唐雲風一撇嘴：“缺德！”
侯耀紋氣的直接拿扇子揍他：“誰缺德？”
“你缺德！你缺德！”
侯耀紋都納悶了：“我怎麼缺德了？”
“我問您，想當初那年頭兒，男女授受不親，您說您挺大個老爺大們兒，圍着我們轉悠什麼？”
“嗐，他什麼也不明白！”
侯耀紋基操吐槽，無力的解釋道：“我那不是跟您見禮嘛！”
“噢，您那是見禮呀？”
“啊。”
“我領會錯了，我以您向我們求愛呢。”
“去你的吧！就這模樣兒，我還向他求愛呢！”
“那我怎麼辦呢？”
“你得說話呀。”
唐雲風頓時瞭然，張嘴便唱：“啊，兒呀……”
侯耀紋懵懵的問道：“就說這個？”
“那說什麼呀？”
“你應當說，‘啊，還禮，還禮，這位軍爺，放路不走，施禮為何？’。”
“啊，還禮……”
“坐下。”侯耀紋命令道。
唐雲風趕緊坐下：“啊，還禮……”
“你忙什麼？‘大嫂請來見哪禮’。”
“這陣兒說吧？”唐雲風突然又問了一句。
侯耀紋瞪着眼：“你別問哪！”
唐雲風念白道：“啊，還禮，還禮，這位軍爺，放路不走，施禮為何？”
“借問大嫂，此處什麼所在？”
唐雲風順嘴便道：“石家莊。”
“石家莊？”侯耀紋完全懵了。
唐雲風大點其頭：“石家莊，我坐火車來的，沒錯兒！”
《紛河灣》有幾個地方是很靈活的。
比如此處問“什麼所在”，答案便演到哪裏，定到哪裏。
果然，此刻觀眾一聽，連石家莊都出來了，瞬間樂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