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感覺到了嗎
事情來的太突然,決定的很迅速。
第二天,唐雲風依然去電台錄製評書。
而且跟大朋說完後面的安排后,還特意多錄了幾回。
加上之前的兩百來回,頂幾個月的節目不成問題。
唐雲風跟大朋合作,也只是拿的基本價,勞務費五萬。
因為他師父郭德剛這麼大的腕,也只跟大朋要的基本價。
就如唐雲風之前所說,他們爺倆上節目,更多的是為朋友情分。
而在他忙碌的同時,師娘王慧也在忙。
自從唐雲風入班,貌似還沒有出差一個月那麼久過。
所以王慧還真有點捨不得。
給他準備的東西,也里裡外外,非常周全。
連內褲和襪子都買了十五份,兩天一換,換完就扔。
於是,唐雲風除了自己的小行李箱,還多了一個巨大無比的行李箱。
可當他見到三爺時,發現老頭的行李箱還要更大,而且是兩個。
三爺看到唐雲風,樂呵呵的直招手。
等唐雲風跑到跟前,老兒卻一指地上的行李箱:“你幫我拿。”
說完,背着手,哼着小曲,悠然無比的上了火車。
唐雲風在風中凌亂了五秒鐘,然後搖頭嘆氣,開始搬行李。
鐵路文工團吃的是鐵路飯。
每年的基層慰問,也是沿着鐵路線,一路演過去。
方向東南西北都有,輪流着來,有時也組織幾個演出隊同時進行。
為此,他們有專門改裝過的車廂。
把整節火車隔成大大小小的空間,有的用來住人,有的用來存放道具。
而住人的房間,也有兩人間的,有四人間的。
像侯三爺這樣的領導,肯定是住雙人間的。
而像唐雲風這種臨時借調的演員,就得擠四人間。
不過,不好意思,他師爺叫侯耀紋。
所以唐雲風提待遇了,住上了二人間,而室友正是侯三爺。
等他來回三趟,總算把行李全部搬上車,三爺卻很不滿意。
“哎呀,你怎麼這麼慢呢?等你搬完,天都黑了。”
“師爺,咱還講不講理了?”
“講什麼理,理能解渴呀?快去打水,我要渴死了,等你半天了都。”
看到三爺翹着二郎腿,晃呀晃的,唐雲風只能撇撇嘴,拎起暖水壺出門。
等開水打回來,泡好茶,三爺又支使他去拿飯。
如此來來回回折騰了半個多小時,總算把師爺伺候舒服了。
侯三爺喝着茶,眉開眼笑:“我就說帶你來,有點用吧。”
“不是,師爺,合著您讓我來,真就是為了使喚我呀?”
“不然嘞?”侯三爺一臉壞笑的反問道。
唐雲風還能說啥?
一聲長嘆,內心哇涼哇涼的,還得伺候師爺吃飯。
可等他把幾盒飯菜打開,倒是眼前一亮。
伙食真不錯。
紅燒排骨,老鴨湯,火腿腸炒黃瓜,燴白菜,白米飯。
有葷有素,一人四個菜。
呃,兩人也是這四個菜。
廚師都裝好了,一人一份的,直接拿就行。
眼下已經快中午了,唐雲風還真的餓了,直接夾了一塊排骨入口。
“咦,這味道可以呀,怎麼以前我在火車上吃的飯那麼難吃?”
“哼哼,這能比嗎?你們那是對外,咱們這是內部師傅,三星級的大廚。”
唐雲風點點頭,開始狼吞虎咽。
管他幾星級,反正好吃就行。
可他這副模樣,看得侯三爺直撇嘴。
“郭德剛是不是沒給你飯吃,看把你餓的,一點吃相都沒有。”
“嘿嘿嘿,咱這不是沒外人嗎,我平時可不這樣。”
“這話我倒愛聽,那你多吃點。”
侯三爺說著,把自己的飯菜,分了近一半給唐雲風。
唐雲風推都推不掉:“師爺,您吃這麼少能行嗎?”
“沒事兒,這飯我都吃膩味了,晚上到了地兒,我再自己去找好吃的。”
“晚上停哪裏?哦對了,我都沒問您,咱這一趟是奔哪個方向去的?”
“一路向西,等到終點站,我帶你去逛布達拉宮。”
“都進藏啦,走這麼遠嗎?”
“你以為呀,我估摸着這一趟,可能一個月都完不了,到時還得延長時間。”
“呃,那您看吧,反正我都上了車,您到哪兒,我就跟您到哪兒。您也不能把我擱半道上,我出門都沒帶錢。”
“錢算個屁,那還叫事兒嗎?”
原本的一句玩笑話,侯三爺聽完,卻轉身從包里拿出一萬錢遞給他。
唐雲風有些傻眼:“不是,師爺,我說笑話的。”
“拿着吧,這是你該得的,這次的勞務費。”
“我這還沒演出呢,就先會工錢的?”唐雲風不清楚體制內的規矩,卻有生活常識。
“回頭髮的我幫你領,這你先拿去花,看到什麼喜歡的也好買。趕緊的,別磨嘰。”
“得,聽您的。”
唐雲風把錢放進包里,繼續吃飯。
火車也在不知不覺中,開出去了很遠很遠。
唐雲風懷疑,這車廂車部也應該改裝過,震動感明顯要小的多。
還有那些床呀,鋪蓋呀,都很軟很舒服。
吃完飯,收拾完,他靠在床上,沒過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
……
“噗呲~~”
唐雲風睡了不知多久,迷迷糊糊中被吵醒。
他睜開眼,便看到侯三爺正在喝可樂,而且直接對瓶吹,樣子好不豪邁。
瞧他臉上的表情,則跟於慊抽煙時差不多。
是了。
於慊三大愛好,抽煙,喝酒,燙頭。
侯耀紋的愛好就是可樂,天天都得喝,一天都不喝渾身難受。
可這玩意兒過癮歸過癮,着實算不得好東西啊。
尤其是過量的飲用,對身體素質很傷的。
唐雲風無語的看着着老頭:“師爺,出門前師姑可交待我看好您,您怎麼趁我睡覺偷喝呢?”
侯耀紋見他醒了,怕他搶可樂,趕緊頭一仰,duangduangduang,把最後幾口倒進肚子裏。
一個大大的飽嗝打出來,渾身說不出的舒坦。
然後眉毛一挑,很不服氣道:“就一瓶啊,不是說好的嗎?我又沒有超標,真是的。”
“那那是什麼?”唐雲風伸手一指桌底,悠悠的問道。
侯耀紋低頭一瞧,赫然看到那裏躺着一個空的可樂瓶。
他立馬皺起了眉頭,嘶,不對呀,剛才那瓶我明明把瓶子扔掉外面去了呀,難不成我喝了三瓶,不是兩瓶?
但嘀咕歸嘀咕,認錯是萬萬不可能的。
三爺搖頭如撥浪鼓:“那不是我喝的,是別人喝的。對,剛才老劉來過,肯定是他喝的。哎呀,這個老劉也真是的,垃圾隨便亂扔,一點都不注意衛生,回頭我批評他。”
“呵呵。”
唐雲風乾笑兩聲,發現眼前這個真就是老小孩,跟他根本生不起氣來。
侯耀紋一點都不覺得尷尬,很自然的叉開話題。
“你這一覺睡的可夠沉的啊,叫你幾回都不醒,怎麼著,昨晚約會去了?”
“我約什麼會呀。最近不是在改編評書嗎,睡的比較晚。”
“評書?哦,對了,就那個什麼《鬼吹蠟燭》吧,小贊跟我提過。”
唐雲風無力的糾正道:“是《鬼吹燈》,師爺。”
侯耀紋愣了一下:“不是盜墓嗎?打着燈去的,我看電視上不是都點蠟燭嗎?”
“呃,鬼吹蠟燭也行。”
“哈哈哈哈,年輕人,要多觀察生活,懂不懂?”
“行,那我回去,就天天對着電視學習。”
侯耀紋又哈哈大笑。
等他笑完了,倒是聊起了正經事情。
“今天晚上我們在石家莊休息,明天開始第一場演出,你有什麼想法沒?”
唐雲風想了一下,搖頭道:“師爺,我是頭一回參加這種慰問演出,不太懂裏面的門道,您給指點指點吧。”
“也談不上多複雜,跟平時的演出差不多,就是有時的演出條件不怎麼好,演員還是該怎麼演就怎麼演,靠手藝說話。”
唐雲風若有所思,點點頭沒說話。
侯耀紋卻話頭一轉,道:“不過,你是臨時借調過來的,頭一回亮相最好能夠拿下彩頭來,畢竟演出隊百來號人都在看着,得留下個好印象。”
“那您說我演哪一段好?”
侯耀紋眉毛一挑:“拿尖活使。你自己感覺哪一塊活兒最有把握?”
“柳活兒。”唐雲風毫不猶豫的答道。
侯耀紋也乾脆,直接拍手:“那就使柳活兒,你想誰來給你量,你石師爺怎麼樣,他很穩?”
唐雲風聽到這個問道,不說話,只看着三爺嘿嘿嘿的笑。
侯耀紋愣了一下,醒過攢來,也哈哈大笑。
“嘿,你小子還真有眼光!”
……
……
頭一天出發,眾人的精神頭還很好。
大家串門子聊天,打牌娛樂,或者排練,各自忙碌。
奇怪的是,沒有人來到侯耀紋和唐雲風的房間打擾他們。
連三爺的搭檔石福寬,都僅僅露了一面,推開門看了一眼,又走了。
爺倆就這樣聊着天,等着天黑下來。
再差不多到晚上七點的時候,火車終於進了石家莊站。
同一個系統,屬於自己人,當地的鐵路局也都有專門的人接待照應。
唐雲風專門騰出一個箱子,裝爺倆急用的物品,拎進招待所。
等他們都安頓好了,還看到不少演員,依然在搬行李。
這裏面大多不是生活物品,而是演出道具。
比如唱戲的,那東西多的喲,回回都跟搬家似的,好幾十個大箱子。
這個時候,相聲演員的優越感,便能迅速暴漲。
講究點的,一張桌子,一塊布,一方醒木,一把摺扇,一條毛巾。
將就點的,帶自己一張嘴就行。
所以相聲演員一直就被稱之為文藝界的“輕騎兵”。
唐雲風跟着師爺走出招待所,從戲曲演員身邊經過時,他看到老頭明顯傲嬌的不行。
好傢夥,那模樣架勢,活脫脫一隻鬥勝的公雞……老的。
這也引得戲曲中那些年輕演員,羨慕嫉妒的直翻白眼。
老演員則很淡定,因為每年都有那麼幾回,早習慣嘍。
眾人出了大院,就開始雞一嘴,鴨一嘴的討論去吃什麼。
這回出來的,不光有唐雲風和侯耀紋,還有石福寬,以及其他相聲演員。
零零總總,老老少少,差不多十幾個人。
侯耀紋職務最高,但性格隨意,平時都從不端架子,此刻同樣如此。
跟着眾人七呼八喝,講道理,擺事實,爭辯着自己的主意最好。
最後吵了半天,一致決定去吃辛集咸驢肉。
然後又開始爭哪家的味道最正宗,叭啦叭啦的。
顯然,這些常年走南闖北的人,個頂個的都是標準的吃貨。
唐雲風作為外人,也是小輩,沒有什麼發言權。
他就默默的跟在眾人後面走,直到一頓飯吃完,也沒說過幾句話。
席間,侯三爺倒是很鄭重的,把他介紹給了同事,那些同行也很熱情的對他表示歡迎。
不過,打聽完唐雲風的來歷后,就顯得有些興趣缺缺了。
推杯喚盞之間,也都是禮貌性的客套。
就這,估計多半還是衝著侯耀紋,以及石福寬的面子。
唐雲風不感覺失落,也不感覺意外。
接觸一番過後,倒是很有一些感觸。
這些體制內的相聲藝人,日子確實過得不錯。
不說什麼旱澇保收,就看他們中小輩點菜點酒的檔次,就可見一斑。
在整個德芸社,包括孫悅都不敢這樣花錢。
郭德剛和於慊是例外。
郭德剛是摳,於慊純粹是無所謂,二十五塊錢的老白乾,他都能喝得酣暢淋漓。
主要就是說的這種生活狀態,確實有明顯的優越感。
可真要論到手藝這方面。
他們的熱情和關注度,又明顯比德芸社的老少爺們弱得多。
不說孟賀堂他們這些剛入門不久的新人,就算是明字輩的李青等人,平時都經常能看到他們說活、背詞的場面。
但這裏真的沒有。
下午的時候,唐雲風進進出出,也經過不少人的房間。
跟他自己差不多年紀的年輕演員,也沒見誰在做功課。
基本都在抽煙喝酒,聊天打屁,下棋鬥地主,反正各有各的玩。
唐雲風沉默的出去,沉默的回來。
等到洗漱完畢,爺倆躺下,侯耀紋突然扯着被子坐起來,看着隔壁床上發獃的徒孫。
“感覺到了嗎?”
“嗯。”
“台下丟掉的,明天去台上掙回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