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不堪回首

10.不堪回首

夏日的清晨還沒有為這方天地抹上炎熱之感,太陽只懶洋洋地斜掛在東邊的半天空,一縷縷陽光穿透庭院那顆枝葉繁茂的梧桐樹,在地上投下了稀疏的光點。

這樣的時光總是顯得十分平和,讓人焦灼的思緒也舒緩了下來。偶然傳來鳥兒扇動翅膀的聲音,又為這幅靜景添上幾分靈動。

風淺逸細細地摩挲着手中的茶杯,不動聲色地掃過那隻悠閑地停在樹榦上,時不時轉動腦袋的黑鳥,最終將視線停留在杯中清綠的茶水上,似在思索些什麼。蘇半夏不愧是濟世宗宗主的女兒,妙手回春,才過了大半月,她的傷已經全好了。

這段時日過的十分安穩,鑄劍閣里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南宮星一直躲着不怎麼露面,傷已養的差不多,蘇半夏除了來給風淺逸號脈,就一直在外面尋找南宮星的下落。不過這陣子常常有一隻黑鳥出現在她的視線中,就那麼靜靜地停着,轉轉腦袋,卻從不啼叫。

風淺逸抿了一口茶水,輕輕晃了一下茶杯,再快速將其置於桌上,一滴茶水自杯口濺出,指尖靈力一閃,手指優雅地揮了一個小小的弧度,那滴茶水忽然有了破空之勢,凌厲且精準地向那黑鳥而去,快地看不清水滴的模樣,只能依稀瞧見它在陽光下劃出了一道晶瑩發亮的軌跡。

黑鳥好似一時興起般往旁邊跳了一跳,輕鬆躲開了那滴裹挾着殺意的危險,然後又開始慢悠悠地轉動腦袋。

“果然!”風淺逸心中低喝,“鏘”地一聲迅速抽出一旁的劍,飛身向那黑鳥的方向刺去。

那黑鳥見勢倏的飛至高處,幻化人形,同時幾根羽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劃破空氣,盡數飛向風淺逸,隱約可見它們在陽光下一閃而過的黑色光澤。

風淺逸登時一個鷂子翻身躲過這些疾速攻來的羽毛,迅速緩下身形,足尖輕點地面,跳上房檐,與立在樹梢的翎羽兩相對立。

“這麼快就來送死了?”風淺逸衝著那面無表情的少年挑釁,嘴角勾起一抹譏誚之意。

“口出狂言。”薄唇輕啟,四個冷冰冰的字自翎羽口中吐出,隨即他又甩出數量明顯多於之前的羽毛。

風淺逸沒有絲毫遲疑,靈巧地轉動手腕,挽出的劍花如行雲流水般連貫順暢,伴隨着身形的轉動,一時間身周好似瀰漫著無數銀色光澤,劍光所到之處,羽毛皆被削成兩段,其上攻勢盡褪,慢悠悠地隨着劍風在空中飄舞。

與此同時,她暗運靈力凝於劍上,瞅準時機朝翎羽的方向猛地一揮,一道劍氣風馳電掣般直撲向翎羽。

察覺到這以排山倒海之勢襲來的劍氣,翎羽不敢輕視,足下用力,身子頓時如同離弦的箭一般向後上方急速退去,才剛剛落定,猛然發現原先所站的枝椏悉數盡斷,此刻紛紛掉落在地。

不給他絲毫喘息的機會,風淺逸提劍飛速追上他。剎那間,兩道身影就纏鬥在一起,從屋頂打到地面,從地面跳至屋頂,時不時有羽毛或是劍氣從中飛出,擊飛屋頂的瓦片,或是切碎庭院的樹葉。一時間,瓦片破碎的咣當聲與樹葉碎裂的沙沙聲此起彼伏,好不消停。

漸漸地,周圍人聲漸長,翎羽暗道不好,便使盡全力打出一擊,趁風淺逸招架之時,又扔出一大片羽毛,隨後迅速抽身離去。

待風淺逸斬斷這些干擾視線的羽毛,正欲要追之時,耳邊傳來蕭子墨的疾呼:“窮寇莫追!”她只好急忙頓住身形,接着輕盈一躍,落至地面,走到蕭子墨身邊。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開口,一道戲謔聲便從角落傳來:“你這是要拆了子墨的家啊!”

循聲看去,一個人影從角落走出,東瞧瞧碎瓦,西瞅瞅殘枝,不停地發出“嘖嘖”聲,可不就是南宮星嗎!與他相處久了,風淺逸覺得他最開始的謙和有禮肯定都是裝的。

“你怎麼出來了?”風淺逸瞥了他一眼,開口問道。

“你鬧出這麼大的動靜,誰還呆的住啊!”說著,南宮星還揚了揚下巴,示意她看看遠遠圍觀的下人們。

風淺逸扯了扯嘴角,乾笑幾聲,將視線投到蕭子墨臉上:“師兄,我……剛才那個就是在南宮府打傷我的妖。”

“我明白!。”蕭子墨輕點下顎,琥珀色的眼眸在陽光下泛起柔和的光澤,接着環顧了一圈四周,看向南宮星:“蘇姑娘呢?”

“一大早就出去找我了。”南宮星挑了挑眉。

“原來你一直偷偷關注着她呀!”風淺逸促狹地看着南宮星,不懷好意地笑了一笑。

“胡說八道!她一直在找我,我總不能讓她因為找我出事吧!”南宮星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又道:“先別說這些有的沒的,我有急事,我這幾天嘗試過修鍊,結果修鍊出的一半靈力全被這妖丹吸收了!”

“有這事?”風淺逸與蕭子墨異口同聲地驚詫道,目光齊刷刷地轉到南宮星身上。

南宮星左看看那雙瞪地如銅鈴般的眼,右看看那雙含有几絲疑惑的眸,低低嘆了口氣:“也對,你們又不是妖,怎麼會清楚這些。”

“妖……白緋不是左護法嗎?”風淺逸嘟囔了一句,便將頭朝四周轉了轉,企圖找到白緋的身影。

聽到此,白緋也不再躲着,自暗處抬腿走出,掃了一遍那三個目不轉睛地看着自己的人,頓了頓,悠悠地將視線轉到別處,輕描淡寫地吐出三個字:“不知道。”

“真的假的?”南宮星一急,顧不得其他,脫口問出。

然而白緋只凝眸看着遠處,輕輕抿了抿唇,未發一言。

南宮星不禁跺了跺腳,差點就想上前去掰過白緋的頭,牢牢抓住他的手臂,一個字一個字地再問一遍。

蕭子墨忽地眼眸一亮,蹙起的眉頭倏的展開,恍然大悟般地微微點頭,輕輕拍了拍南宮星的肩,開口:“白緋這些年一門心思都在修鍊上,可能確實沒有閑暇了解這些。”

“只修鍊?”風淺逸微微睜大了雙眼,喃喃道:“為,為何?”明明平日看來他不像是一味追求力量的妖。

白緋的耳根有些發紅,不知是熱的還是怎麼,含糊地回答:“為了證明自己。”

風淺逸遲疑了一會,忽的壓低聲音,異常嚴肅地問:“你,你想當妖王?”話畢還瞪大了眼,拿手捂住嘴,她實在想不到他都是左護法了還要證明自己什麼。

白緋一時只覺額間青筋直跳,惡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別過頭,重重地哼了一聲。

蕭子墨無奈地搖了搖頭,擔心師妹又冒出什麼念頭,思忖了一番,開口道:“聽聞白緋年紀輕輕就當了左護法,與妖王關係極好,模樣又出眾,讓一群女妖死心塌地地追隨他,這惹得許多妖不滿。”

“其他妖不滿便不滿,為何就要向他們證明自己?”風淺逸皺着眉,眼神迷茫,“難道這就是身居高位的煩惱?”

“笨,”南宮星嗤了一聲,滿眼不忍地看着風淺逸,不疾不徐地開口:“我覺得這意思是他當初是因為妖王才坐上左護法的位置,年紀輕則說明修鍊的時間不長!所以難以服眾!”

“原來,”風淺逸拉長了尾音,偏頭看向白緋:“是這樣啊。”語氣雖有些調侃的意味,眼底卻落了一些心疼。

“知道的還不少!”白緋斜睨了蕭子墨一眼,冷笑一聲。是了,他這個左護法遠沒有寂情這個右護法有威望,大部分妖不過是敬畏妖王,敬畏左護法這個位置,不管他近些年實力如何突飛猛進,都抹殺不了他們原有的觀念,而此刻自己視為兄長的妖王生死不明,自己還……思及此處,雙手不禁微微顫抖,眼眸裏面波濤洶湧,只覺這茫茫天地沒有一個心安處……

突然手心傳來一陣溫熱,並且有力地握住了他的手,白緋驀地低頭,正好對上風淺逸那明亮靈動的眼眸,只見她眨了眨眼,嘴角含笑,說:“我站在你這邊。”

白緋定定地瞧了這嬌俏明媚的少女幾眼,一股暖流直湧上心口,逐漸驅散他眼底的陰霾,遂回手握緊她,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眼尾向上揚起,一時間眼波千迴百轉,而心中的萬般思緒皆匯成一個字:“好!”

風淺逸怔怔地看了他幾秒,眯了眯眼,突然又睜大了眼,歪着頭道:“今日怎麼不說男女授受不親了?”

“你!”白緋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他甚至感覺聽到了自己的牙齒被咬碎的聲音,恨恨地說:“你可真會煞風景。”

頓了頓,平復下起伏的心情,開口道:“剛剛那妖是右護法寂情的手下,喚做翎羽,鑄劍閣被他盯上了,南宮星躲不了多久了。”忽的轉向南宮星,粲然一笑:“你這幾日最好能做到熟練使用妖丹,不然只有等死的份。”

“你讓我用妖力自保?”南宮星的臉色刷的陰沉了下去,死死地盯着白緋,一字一字咬牙問道。難道他一個名門正派只能靠這種自己平素瞧不起的手段保全自己了嗎?

“不然呢?”白緋微微睜大雙眼,一副全為他考慮的模樣:“寂情可不是好對付的。”

南宮星緊抿着唇,雙手攥拳,胸膛不斷起伏,縱使心中百般不甘,卻無法反駁分毫,他確實不夠強。

看到他這副模樣,蕭子墨輕嘆一口氣,走到他身邊,寬慰道:“這只是權宜之計,現下先保住性命。一定會有別的辦法的!”

就在這時,一個下人突然急匆匆地跑過來,一邊大喘氣一邊說:“公,公子,蘇姑,蘇姑娘,出,出事了!”

“什麼?”眾人俱是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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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青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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