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她打架了
小吳走後,他胳膊捅了捅張陽,“混挺好啊你,國民好老闆的稱號都有了。”
張陽無奈的笑,“聽他們胡吹,我也就是盡到一個老闆的義務罷了,做生意嘛,太苛刻員工可不行。”
張陽說的不錯,他記得自己當初剛開始經營這家酒吧的時候也是這樣想,經常會給員工發獎金之類的,一是為了收買人心,二是不想太苛刻。
他往後一靠,翹着二郎腿,“看來當初把這個酒吧交給你,是非常正確的選擇了。”
他正和張陽有一搭沒一搭聊天,突然接到蔣嚴的電話。
他認識蔣嚴近十年,蔣嚴基本上都是用微信給他發消息,直接給他的打電話的次數一隻手都數的過來,除非是遇到了天大的事。
他想起上次蔣嚴給他打電話,是和他說自己高考失利的事情。
他有種不詳的預感,接了起來,“喂?”
張陽看他在接電話,吩咐人把音樂關小聲一點。
“予哥,”那邊亂糟糟的,風聲很大,還有匆匆關門以及蔣嚴的喘氣聲,似乎很急促,“你快來,段莘莘打架了。”
他如劍出鞘一般從沙發上站起來,“你說什麼?!”
張陽也站了起來,“怎麼了阿予?”
“在南大圖書館裏,段莘莘和一個女生打起來了,你快來啊予哥!”蔣嚴的聲音不同於平常的冷靜溫和,是極少出現的焦急,“她好像受傷了。”
他什麼都顧不得了,拔腿就往外走,衝著電話里吼,“那你他媽的等什麼呢,去阻止啊!去幫她啊!”
“我馬上去拉開她,”蔣嚴推開了門,“予哥你先過來吧,我儘力保護她。”
他拉開車門,“你只負責別讓她受傷,別的不用管,我一會兒到。”
他說完掛了電話,坐在駕駛座上,張陽和幾個員工追了出來,“怎麼了阿予?出什麼事了?”
“她跟別人打架,”他單手繫上安全帶,“我先過去了,你忙,我有時間再來。”
張陽皺眉,“打架?段莘莘?不可能吧!”
“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蔣嚴在那邊,我先走了,”他直接踩了油門,“回見阿陽。”
“…哦走吧。”張陽後退一步讓開路,車開的太快箭一般飛了出去,張陽甚至沒來得及說一句開慢點。
一路上闖了數不清多少個紅綠燈,按了多少次喇叭,他車速太快導致旁邊不斷倒退的風景模糊到連一棵樹都看不清,張陽的酒吧距離南大有些遠,他直接抄了近道,穿了大街小巷彎彎繞繞了無數次才終於停到南大門口。
這是他第二次來,下車的時候天已經黑了,頭頂黑漆漆一片,連半個星子都沒有。
他逆着風快步往進走,衣角被吹的翻起。
門口保安看了他一眼,問了句,“是這兒的學生?怎麼沒見過你?”
他沒理,自顧自往進走,也不管什麼讓不讓進了,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也別想攔住他。
南大的圖書館他大致是知道方向的,上次來南大轉悠的時候掃了眼旁邊的地形圖,圖書館不遠,就在操場旁邊。
他一邊打蔣嚴電話一邊從操場的跑道穿行,但蔣嚴沒接。
他恨不得自己能時空穿梭,開一個任意門到她身邊。
天色徹底黑了,圖書館亮起燈。
他快步上台階,推開大廳的門,裏面安安靜靜,倒沒有什麼嘈雜聲,他看了看四周。
大廳空無一人,連管理員都找不見。
人呢?
突然樓上傳來一陣摔砸東西的聲音,他一愣,迅速往二樓衝去。
隔着巨大的玻璃門,他遠遠看見不遠處有幾個人聚集在那裏,周圍的書架歪七扭八,各式各樣的書散落在地上,有人不知不覺踩了上去,印了很多骯髒腳印。
他好像看見她了,瘦瘦的身影穿梭在人堆里,頭髮有些凌亂,正抓着一個女生問着什麼。
段莘莘從來沒打過架,長這麼大第一次動手還是甩了他一巴掌,那一巴掌卻不輕不重,他的臉甚至都沒紅。
他下意識就要上前。
誰也不能欺負她。
腳步還沒邁出去,他看見了蔣嚴。
蔣嚴隔着凌亂的人群望着他,那一眼他瞬間就清醒了,如一盆冷水澆下來一般醍醐灌頂,他現在什麼也不是。
他是瑟縮在陰暗角落的灰塵,無法走到陽光下替她出頭。
有一瞬間他厭煩透了這該死的枷鎖,恨為什麼不能突破。
段莘莘突然從書架上隨便抽出一本書,重重砸在那女生臉上。
人群里爆發出驚呼聲和慘叫聲,那女生似乎被劃破了臉,捂着臉尖叫,刺耳的聲音劃破空氣,穿破耳膜,直逼人心。
他瞳孔直接放大。
包括蔣嚴在內的幾個人去攔,她卻好像一隻受了刺激的綿羊,誰的勸也不聽,掙脫開所有人繼續上前推搡着那女生,“你有本事再說一遍!”
盛向予從小到大都沒見段莘莘這樣生氣過。
在他記憶里她總是膽小,怕黑,又調皮,很善良,看到流浪的小動物會想辦法喂吃的,下雨知道為路邊的小花遮雨,溫溫柔柔,待人禮貌,講話聲音都很小聲。
她和他不同,不是喜歡惹是生非的人。
“莘莘你冷靜一點!別動手!”有人在勸。
她誰的話也不聽,充耳不聞,把女生推倒在地,還在不停地哭喊,“少造謠了!他明明好好的!”
那女生一把推開她,“放屁!盛向予他就是已經死了!我大舅在公安局上班,幾年前親眼看見他爸偷偷舉行了葬禮!”
“胡說八道!”她胡亂撿起地上的書往女生身上砸,“你再亂說我撕爛你的嘴!…”
蔣嚴趕緊扶起她,“他沒死他沒死,他在國外呢,只是好多年沒回來罷了。”
“聽見沒?”她喘着氣,指着女生,“不要再讓我從你嘴裏聽到一句關於他的話,提都不要提!”
也許是盛向予低估了,她似乎一向很勇,只是極少爆發罷了。
他想起自己小學時候被別的年級的小孩欺負,拿着打火機在他臉前晃,火焰雖小卻灼熱無比,燙的他甚至動了殺心。
那個時候她十歲,粉糰子一個,拿着比她還高的拖把沖了過來,兇巴巴又眼含淚水的嚇唬那群小孩,說不許欺負他。
記憶的碎片雖久遠,在這一刻卻無比清晰,畫面完整的出現在盛向予的腦海里,那張粉撲撲卻盡顯害怕的小臉與如今的她重合,他看清了從前。
蔣嚴拉扯着她往出走,他一下子回神,迅速躲在一邊的石柱后。
走廊里亮着燈,他就在不遠處站着,聽着蔣嚴推開門,兩人在走廊說話。
“你沒事吧?”蔣嚴上下打量她,“傷哪裏了?讓我看看。”
段莘莘鼻尖通紅,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一直掉,一直掉,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多少糖都哄不回來。
她沒說話,走廊里回蕩着抽泣聲。
他低着頭,心臟一抽一抽的疼。
“蔣嚴,”她哽咽着,死死抓着蔣嚴的衣服,用力到指尖都泛白,眼睛通紅,“…他沒死,對嗎?”
蔣嚴抽出紙巾給她擦眼淚。
她躲開了,“你說話啊,他沒有死,對不對?你告訴我實話。”
“是的,”蔣嚴搖頭,“予哥一直在國外,沒有回來而已。”
她似乎鬆了一口氣,空氣都安靜下來了。
半晌,他聽見她輕輕呢喃,“那就好。”
很多時候眼淚並不值錢,盛向予一直想不通人為什麼會哭,直到現在,他眨了眨濕潤的眼睛,淚珠從眼角順着臉龐滾落,一顆又一顆。
他終於明白了哭的意義。
也許是人活一生太累了,眼淚是唯一看得見,摸得着的苦痛。
蔣嚴拉着她,“走,我帶你去買葯。”
蔣嚴的手一碰到她,段莘莘一下子掙脫開,“不用了。”
蔣嚴回頭。
她垂着眸,甚至不願多看一眼蔣嚴,“我自己回宿舍。”
“段莘莘,”蔣嚴看着她,“你受傷了。”
“今天的事謝謝你了,”她沒回應蔣嚴的話,“其實你不用幫我這麼多的。”
她一直以來的拒人千里之外,讓蔣嚴有些無措。
直到她走了幾步又折返回來,終於抬眼看蔣嚴,聲音不大不小,清晰,卻顫抖,“別告訴他。”
時間是神奇又殘忍的,讓人歡喜,讓人痛徹心扉。
等所有人都走後,圖書館安靜下來,燈關了幾盞,蔣嚴一路走在段莘莘後面看着她進了宿舍,折返回來的時候他還沒走。
漆黑安靜的夜晚,蔣嚴找到依舊靠在石柱旁邊的盛向予。
“予哥。”蔣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昏暗的光線下他雙眼紅的嚇人,一動不動似乎僵在那裏很久很久,聽到蔣嚴的聲音才眼皮一抬。
蔣嚴被他這副模樣嚇到了,生怕自己下一秒就死在這裏。
他聲音沙啞,“她沒事?”
蔣嚴機械般的搖頭,“脖子上幾道抓痕,頭髮有些亂,我等會兒…給她送葯過去。”
“蔣嚴,”他冷下臉,“去把那人叫來。”
“誰?那個造謠的女生嗎?”蔣嚴問,想了想又開口,“她們好像走了,我該怎麼說…”
“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他直接打斷蔣嚴的話,“傷害她的,造謠的,凡是在場的所有人,都給我叫來。”
盛向予如今的語氣和臉色蔣嚴再熟悉不過了,一個人徹底生氣的時候是無比冷靜的,那一刻蔣嚴深深知道,他一向沉穩,低調,卻依舊呼風喚雨,惹一場災難。
盛向予還是那個盛向予。
“予哥…”
“去,”他沉着嗓音,“該死的人,一個也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