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見鍾情
獨在異鄉為異客,
美人勸我急行樂。
小憐玉體橫陳夜,
玉顏不及寒鴉色。
當張守義睡眼朦朧的看到大門口鋪設的紅地毯,兩邊的籬笆上用綵綢佈置的裝飾,再加上村民們站在籬笆外面熱烈歡迎的時候着實被嚇了一跳,侍立在村長家門口小路兩邊的家丁各個衣着光鮮,看到張守義出來齊身鞠躬。
張守義環顧了一周才發現站在自己右手邊的謝順,“謝管家,這是做什麼?”
“這是在迎接張先生,”謝順陪着笑臉說道:“我回去以後正好碰上我們四公子,他一聽說您是這樣的高人就急着想見您一面,而且公子還訓斥說我對仙長太過怠慢了,所以命我駕着四公子的馬車來迎接您。”
謝家的誠意確實讓張守義很是感動,他哪裏見過這樣的場面,一時諾諾的講不出話來,謝順看到友情攻勢已經起到了作用就趕忙趁熱打鐵,“早飯已經為仙長準備好了,來得匆忙,酒菜都不齊備,只有一壇二十年的竹葉青,再就是山雞、黃羊一類的土味,還望仙長不要見怪。”
以往早飯最奢侈也就是吃白粥加雞蛋的張守義有些想不通這裏的人為什麼早飯就要喝酒,同時也不敢相信面前擺的七八道菜僅僅用來當作早飯,不過經此一頓飯他對士族的奢侈有了更深刻的印象,多少有些矛盾的他在謝順的奉承之下暈暈乎乎的坐在車上向著謝家莊園馳去。
在張守義離莊園還有三十多里的時候已經有家丁騎馬搶先把他的行程報告給謝林知道。“已經在三十裡外,這麼說天黑之前就能到達了,”謝林看了看日頭,“正好我可以用這段時間補個妝。”
對於士族來說化裝和着裝都是一件非常隆重的事情,所以在他們這個圈子裏不存在睡午覺一說,因為一覺醒來又要花上幾個小時的時間穿着打扮那他們的一天幾乎都要耗在這件事情上,與其如此還不如早上起得晚一些,梳妝完成之後直接就進行下午的活動,不過為了應對晚上的社交活動在天黑之前補個妝也是非常常見的做法。
看着盛裝出場的謝林張守義立刻驚為天人,實際上在他認識的人當中沒有一個女人能夠及得上謝林一半的美貌,當他呆愣愣的盯着謝林謝順在旁邊作了介紹,其他的話語張守義都沒有聽進去,直到四公子這個稱號鑽進了他的耳朵他才清醒了過來。當他反應過來對方是個男人的時候張守義有一種無地自容的感覺,不過冷靜下來之後張守義仔細的觀察了謝林,他越看越覺得面前的這位四公子是個女人,連舉手投足聲音語氣也不斷的加強張守義的這種認識,唯一有些不協調的地方就是謝林的身高,他比張守義稍矮,如果是個女人的話這個身高就相當驚人了。
帶着滿腹狐疑張守義和謝林互相寒暄,當謝林用柔軟的手指拉住張守義的手掌輕輕搖擺的時候張守義的心跳急劇加速,限於靈與肉激烈衝突之中的他給自己找到了一個借口那就是古代的女人都喜歡男扮女裝,而且那些有眼無珠的傻瓜總是能得到芳心。
張守義想到這裏立刻就發現面前的這個人怎麼看都不像男人,甚至可以說對方艷光四射的樣子要說有人認不出她的身份那不是瞎子就是傻子,張守義覺得如果自己硬是裝作看不出來未免太過做作,可是泡妞的希望又在向他招手,處於這種矛盾當中的張守義最終選擇了屈服,既然自己不可能是個瞎子,而且瞎子也對泡妞毫無益處,那就只好裝一回傻了。
刻意的把聲音變得更加低沉,語速放慢,眼睛的焦距也散開一些,張守義對着謝林說道:“謝賢弟,你長的真好看。”
張守義進來以後的一連串失態讓謝林心中暗喜,在他的圈子裏他對自己的容貌不算特別有自信,要知道王家那個絕世美男子從十二歲開始上街就被人圍觀,成年之後更是只用一個眼神就能讓那些貴婦們頭暈目眩。謝林見過他兩次,每次都是自慚形穢的說不出話來,對他來說走在街上能夠引起士族婦人的回頭就已經很滿足了,而張守義對他的容貌表現出來的欽慕給了謝林很大的自信,至於這份欽慕來自同性倒不會給他帶來什麼困擾,因為在士族裏男人們一直在追求一種女性化的美貌,所以兩個男人互相欽慕一直被視為一件很風雅的事情。
不過張守義再一次變得渾渾噩噩讓謝林有些搞不懂,作為一個沒怎麼見過世面的術士看到自己的第一眼會陷於驚艷之中而失神不算奇怪,可是兩個人已經談了有一會了,而自己也沒有作進一步的勾引對方會有這種表現多少有些奇怪。
謝林掩嘴淺笑,“是嗎?其實你長得也很好看啊。”
誇獎對方長得好看是士族間一種很普通的稱讚,所以謝林這麼說的時候並沒有任何言不由衷的感覺,實際上他心裏實際上覺得張守義雖然個子很高,五官也很端正,看得出應當有一位士族的祖先,但是自小的勞動生活已經把一塊好胚子給毀了,張守義長得太過粗壯,對於美貌來說這可是最大的敵人。
雖然覺得自己的樣子很丟臉但是既然已經開了頭張守義也只好一直裝下去,他搖了搖頭繼續用那種低沉、緩慢的語速說道:“謝賢弟,我這次出山承蒙你們的照顧,實在是太感謝了。”
謝林輕輕的擺了擺手中的扇子,“些許小事,不足掛齒,倒是張兄贈我至寶,我還沒有道謝呢。”
雖然知道玻璃鏡在這裏應當比較珍貴,但是張守義還是難免覺得臉上發燒,彷彿自己就是那些用玻璃珠和土人換取黃金的奸商,實際上用那樣的廉價玩意來換取心上人的青睞讓張守義覺得自己比那些奸商還不如,這個時候他突然想到,當年那個傻小子能夠追得美人慷慨大方也是一個很重要的因素,因此張守義立刻等着對方稍有暗示就把背包里的所用東西都送給面前的玉人,雖然都是些便宜貨但是張守義覺得如果能夠奉獻上自己的所有財產這應該也算是表現出誠意了。
謝林接下來的話出乎張守義的預料,“張兄慷慨豪爽,世人難及,不過我還是有一句話要說給你聽,你把仙家寶物隨手送人我覺得不妥,我想張兄涉世未深,定是覺得受人滴水之恩,自當湧泉相報,但是世人多自私狡詐之徒,你突然贈予至寶,輕則讓其陷於狂亂,重的甚至會讓他對你產生不利之心,以後張兄還當謹慎才是。”
張守義聽他說的鄭重才知道自己的那塊鏡子看起來真的價值不菲,而謝賢弟的這番無私的言談更是讓他的心頭感到一股暖流,“多謝賢弟提醒,我以後一定注意。”感動之下張守義又恢復了以往的說話方式,謝林看到他對自己言聽計從也是十分滿意,為了加強自己的說服效果他還準備再編上一個故事,不過如果謝林知道剛才他的那番話讓他失去了張守義的整個背包的話他很有可能用頭直接撞向門口的那根柱子。
“大概是一百五十年前,王家有一支因為獲罪在京城待不下去遷移到了壽春,本來壽春都是我們謝家的土地,不過士族之間多半有姻親,所以我們還是很好地接待了這些遠道而來的可憐人,可是後來王家站穩腳跟之後還是欲求不滿,他們還打聽到了我們謝家的如意璧價值連城,就勾結了水賊對我們發起了突然襲擊,我們沒有防範所以傷亡慘重,等到集合了各地的力量準備反攻的時候王家卻拿着從我們家搶去的寶物進獻給皇帝,然後又惡人先告狀,結果皇帝不但免了他們的前罪,還在這場衝突上一力袒護王家,從此之後謝家元氣大傷。”王謝兩家一百五十年前的確有一場大衝突,不過衝突的起因非常複雜,當然謝林相信張守義是不會有機會去調查歷史真相的,所以順着當年的爭端編出了這麼一個忘恩負義的故事,提醒張守義小心世人的同時還暗示他最應該小心的就是王家。
“有這種事?”張守義一拳砸在几案上,心上人的家仇讓他義憤填膺。
“我告訴你這件事就是想讓你知道人心險惡,恩將仇報之人到處都有,我們謝家是十世望族,尚且不免被人暗算,你一個人本事再大也難免有疏忽的時候,若是到處顯露你帶有至寶,被那些惡人知道了隨時都可能有性命之憂。”
激動之下張守義緊緊的握住了謝林的雙手,“謝賢弟,你對我實在是太好了。”
張守義在謝家的莊園住了四天,本來一見鍾情的他完全沒有離去的打算,在第二天謝林補妝的時候他更是自認為完全確認了對方的性別,因為在將臉上的脂粉擦去之後謝林的面頰非常光滑,完全看不到有一點胡根的痕迹,而他頸部也看不出有喉結,這自然是被張守義當作確定性別的鐵證。
在這三天當中張守義每晚上都要與那些意圖侵犯他的侍女鬥智斗勇,這些被用來招待客人的美人如果受到客人的拒絕就會被主人視為不合格,雖然在謝家不會發生當年石崇只因客人不飲酒就斬殺斟酒美人的那種事,可是被視為失職很有可能就會被打入另冊,甚至被降為粗使僕婦,這對於平時自認為高他人一等的美人們實在是一種很可怕的懲罰。
這一片江南的莊園在謝家大部分人的眼裏屬於窮鄉僻壤,除了謝林之外謝家很少有人光顧這裏,而謝林對這裏的美人從來都是不屑一顧,美人們雖然總是為此黯然神傷,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畢竟士族經過了近千年對容貌的追求,在優存劣汰的作用之下世家公子的相貌遠比一般的平民女子更加艷麗,像她們這種偏僻山區擺設大於實用的美人們想要得到世家公子的寵幸可能性實在不大。
因此招待張守義就成了這些美人大顯身手、考核業績的機會了,而謝順為了維持這所莊園的美人隊也下過非常大的心力,為了保住這一編製他曾經多次疏通上面,更是數次向謝林哭訴以保住這些美人。謝順如此賣力倒不是因為他想假公濟私,而是因為如果沒有了美人這一編製他的莊園就等於大大的降了一級,他絕對不能容忍自己家族時代經營的產業淪落為野雞莊園,因此這一次用美色拉攏張守義對他來說也是只能成功不能失敗,雖然謝順知道他這個美人團隊在質量上有些不足,不過他還是覺得張守義沒多少見識,應當還是有機可乘的,而且在這關鍵的時期更是必須有面對困難、迎難而上的決心,對他來說實事求是的分析形勢、沉着冷靜的面對、堅韌不拔的克服必將為他帶來最後的勝利。
張守義把這三晚不斷的騷擾看作是謝林對他的考驗,在確定了謝林的性別之後兩人之間經常出現的一些親密動作在張守義看來含義是非常明顯的,這三天裏謝林陪着張守義在庄園裏遊山玩水讓他覺得從未有過的幸福,能夠攜愛侶之手徜徉于山水之間使得他希望這樣的日子永遠不要結束。因此面對每天晚上的騷擾張守義總是能夠以無比堅定的意志去面對,即便是那些女人攜刀而來以死相逼他也能不為所動。他這邊心比金堅,那邊可急壞了謝順,這一次碰巧立下了一個大功,但是謝順並未驕傲自滿,他十分明白如果不能藉著這次機會證明自己的辦事能力這場功勞能給他帶來的利益仍然有限。
看到手下美人連續兩天無功而返謝順焦急之下乾脆直接跑來向張守義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