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自發送行

這一天陸離成了大魏絕無僅有的英雄，而這個英雄正躺在馬車中。

踏上前往都城的歸途。

遠在三裡外，有兩個人一路目送着護送陸離的隊伍，駐足很久。

“你說他真的就這麼死了？”王澤到現在還是有些不可置信。

此時二人身後站着的是躁動的妖獸，這也是他們給陸離的承諾，本想着利用自己的出手來讓妖獸無法加入山海關戰場，從而獲得陸離的信任，讓他再去一趟妖族。

事實證明，他們確實做到了，只不過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如今除了感慨之外，也就剩不下什麼別的東西了。

玄一的嘴角泛起一抹苦澀的笑容來，他又何嘗不是跟王澤一樣的心情呢，可血粼粼的事實就擺在他們眼前，由不得他們不相信了。

那個曾經靠着一己之力逃出妖族的陸離真的就這麼死了。

隨即玄一長嘆一聲，道：“我真想知道最後裏面是怎樣的情景，他又是如何堅持到最後的。”

王澤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開口說道：“走吧，趁着這些大魏人還沒有注意到，我們得趕緊回去了，這事情得第一時間向妖王彙報。”

這時候，王澤還是顧全大局的，雖然對於陸離最後的悲壯也十分敬佩，卻也知道他們畢竟不是屬於同樣的陣營，陸離這樣的人死了，妖族的未來就少了一個強敵。

玄一點了點頭，卻沒有動，“你說他人死了，那條大黑狗去哪了？”

“估計跟着一起去了吧，畢竟很多靈獸與主人都是一脈相連的，主人戰死，靈獸也別想着獨活。”

王澤的分析確實不無道理，而且玄一也知道這種可能性是極大的，可心頭卻還有着些許的懷疑。

一直看着遠處，久久不語，目光沒有移動，腳步也沒有移動。

直到王澤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真該走了。”

玄一這才嘆息一聲，不得不離去。

他註定要帶着這個疑惑回到妖族了。

......

已經在路上顛簸了五天時間，凌月除了讓下人打水來為的是自己給陸離擦拭身體的時候會撩開車簾，就一步都沒有走出來。

陸知屢屢看着這一幕，內心頗為複雜，他有心告訴凌月，自己的大哥已經死了，現在在這麼做沒有任何意義。

不過陸知還是放棄了，想着凌月也是藉此來寄託哀思，大哥已經到了五品，肉身的強度在死後也能維持很久。

“將軍，前方又有百姓來了。”小卒過來稟報陸知。

陸知緩緩點頭，道：“按老規矩辦。”

“是。”

隨着一聲令下，隊伍的速度立刻提了上來。

這一路這種事情已經層出不窮了，百姓聽說陸離的遺體經過，就會前來瞻仰護送的隊伍，對他們來說只要能遠遠的看上一眼也就蠻族了。

一開始的時候陸知覺得這沒有什麼，畢竟百姓如此敬重愛戴自己的大哥，對陸離來說也是件好事。

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恐怕也就不過如此了。

但後來陸知發覺每每到一座城總會有百姓出來，行軍的速度也會因此放緩，故而他也不得不一遇到這種情況就開始了急行軍。

哪怕讓自己的大哥顛簸一些也沒有辦法，畢竟眼下已經這麼多天了，大哥的頭七都過了，他不可能連二七都不讓大哥趕上。

陸知覺得，現在對於大哥來說最好的慰藉就是入土為安了，想着他大哥生前雖然也是年紀輕輕，但經歷的事情肩上的重擔太多太多了。

此時最想做的應該就是歇一歇。

所以陸知就算能理解這些百姓的心情也不得不這麼做，他倒是能等，他大哥真的等不了了。

轉眼間又過了五天，五萬大軍護送的隊伍浩浩蕩蕩駛進了都城。

而都城街道兩側，早就佔滿了百姓，他們不是為了迎接這五萬大軍，就跟陸知途徑的那些城池是一樣的。

這些百姓就是來看一眼陸離，似乎只要看一眼他們就覺得放心了。

這時候也不能再急行軍了，畢竟到地方了，陸知索性放緩了腳步，讓大軍徐徐前進。

突然，不知道誰帶頭喊了一句：“大魏軍神威武！”

而這句話立刻得到了所有人的迎合，紛紛跟着一起喊：“大魏軍神威武！”

陸知的眼眶不禁紅了，他先是看了看後面的車駕，然後抬頭望了望天，喃喃說道：“大哥，你看到了嗎？你看到都城百姓為你如此吶喊了嗎？”

隨即陸知深吸的一口氣把自己的眼淚咽了下去。

而這些百姓一路目送着努力，一直到消失在街角。

而後，竟然都久久沒有散去。

大魏太久沒有這樣一場勝利了，不僅僅是因為陸離一人抵擋住了蠻族十萬大軍的英勇犧牲，還有就是這麼一位鐵骨錚錚的漢子竟然英年早逝。

所有人都不禁感慨，也替陸離感到悲涼，雖然他們看到了這個皇帝的罪己詔，但大多數人還是不買賬。

可作為無權無勢的老百姓，他們又能做什麼呢？唯一能能做的恐怕只有眼前的這些了吧。

陸離的車駕緩緩停在家門口，五萬大軍已經回到了軍政司，到那裏李正嬰自會安排他們回到原來的地方。

而且陸離在家裏也佔滿了人，看到車駕出來，查榮和余飛爭相跑了出來。

一路看着陸離被抬到了靈堂之下，查榮和余飛雙目赤紅。

而徐婉更是早已泣不成聲，陸離不是她生的，但卻是她養大的。

這個時候徐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

查榮惡狠狠的盯着陸離，帶着哭腔說道：“就喜歡一個人逞英雄是吧！啊！”說完，他原本赤紅的眼眶也開始流下淚水。

自己的好兄弟就這麼沒了，還是以這樣悲壯的方式，他的死確實換來了很多的威望和榮譽，但是人都死了什麼都沒有了，那一切真的還有意義嗎？

凌月在車駕上就已經做好了孝服，陸離沒有子嗣也沒有成親，只有一個弟弟。

按照大魏的規矩或者說按照民間的規矩來說，他弟弟父母尚在，是不可以戴孝的。

那樣兒對於健在的父母不吉利。

但陸平川不在意這些，他不可能讓自己的侄兒沒人相送，也並沒有看到從遠處走過來的凌月，正帶着重孝。

陸平川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孝服，遞給了陸知。

“陸知，穿上，讓你大哥一路走好。”

陸知毫不猶豫的接過了孝服，其實他也是這麼想的，在這個時候逝去的人比活着的人重要。

而在之後活着的人才比死去的人更加重要，因為死去的人可能永遠都或者，而活着的人卻要痛苦很久很久。

就在這個時候，凌月已經跨過了門檻兒，而陸知孝服穿了一半就愣住了。

他不知道凌月什麼時候給自己搞了這麼一身，但卻明白雖然凌月和他大哥可能已經有了夫妻之實，但畢竟沒有過門，現在戴孝並不合規矩。

陸平川在看到凌月的時候愣住了，不禁問道：“姑娘，您是？”

凌月衝著陸平川緩緩鞠躬，而後是徐婉，自我介紹道：“叔叔嬸嬸好，我是陸離沒過門的媳婦。”

這個兩人聞言不禁都愣住了，陸平川笑中帶淚，不自覺的點頭。

看了一眼靜靜躺在那裏的陸離，說道：“你小子艷福不淺啊，出去了一趟，還拐到了一個這麼好的媳婦回來，好好好。”

說著陸平穿的眼淚有些控制不住了，手在自己臉上呼嚕了一把，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姑娘，無論你和我侄兒之前發生了什麼，但現在你也看到了......”

凌月當然知道陸平川要說什麼，他也不想讓陸平川再繼續說下去了。

隨即凌月掏出早就已經準備好的匕首，在場的人基本上都是修士，所以不僅有些敏感。

畢竟他們是剛見到凌月之前，沒有過任何的接觸。

而這個時候凌月右手拿着匕首，左手抓起自己一縷頭髮，毫不猶豫的割了下來，放在了陸離的手掌上。

看到這一幕眾人不禁感嘆，按照大魏的規矩，這叫望門寡。

就是還沒過門的媳婦兒割下一縷頭髮放在棺材裏，這就證明從此我被這個人守寡了，終身不再改嫁。

陸平川看到這一幕獃滯片刻后，說道：“姑娘，你可想好了。”

凌月不再啰嗦，當即雙膝跪地，就給陸平穿磕頭，然後又朝向林婉磕了三個頭。

“叔叔嬸嬸，凌月斗膽說一句，今天我就踏進陸家的門了。”

這一路上凌月想了很多，但只有一條信念，她是從開始堅持到現在，一直沒有改變過自己心中的想法。

她知道陸離牽挂自己的家人，知道陸離還有叔叔嬸嬸，還有弟弟，也知道自己做不了太多，因為只是七品的修為。

凌月自覺唯一能做的可能就是一個過門的媳婦應該做的那些，在生活上照顧陸離的叔叔嬸嬸。

林婉見狀趕忙過來攙扶，點了點頭說道：“陸離這小子上輩子修的什麼福分。”

隨即轉向陸離，好像又恢復了曾經嬸嬸的兇狠，帶着哭腔厲聲說道：“你小子但凡還要有點良心，現在就把眼睛睜開！”

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一句毫無意義的話，但所有人心裏都清楚這是一個非常美好的願望，也是無望的怒吼。

但是隨着林婉這句話剛出口，陸離的身體竟然猛然的抽搐了一下。

這一幕所有人眼中不再是錯愕了也不是恐懼，而是滿眼的獃滯。

......

時間回到山海關戰役剛結束的時候，陸離感覺自己深陷混沌之中，他的四周一片黑暗，他能感受到外界傳來的一切。

但去無法醒過來，他知道之所以還能如此，只是因為最後燕赤霞將星辰打入了他的體內否則現在就算是一百個他都已經死的透透的了。

陸離最後動用請神的力量，他不知道這其中發生了什麼，但卻在清醒的一瞬間還是看到了有蠻族沒有死去。

他又戰鬥了一會兒，落得滿身傷之後，終於失去了全部的力氣，可能是命運跟他開了個玩笑吧。

好巧不巧的就在一個蠻族揮動大斧要斬下他頭顱的時候，生機走到了最後一步，剩餘的蠻族先後都倒下了。

而這時候陸離自知也走到了最後一步，嘴角掛起一抹自嘲的笑容之後，眼睛就徹底閉上了。

而後就等着來收屍，發生了之後的一切，可此時的陸離知道自己要想辦法出去。

想歸想，具體要想什麼辦法，陸離還不清楚，只能盤膝開始調息。

他思忖着，既然他的意識被封印在這個混沌之中，那麼就證明了可以用體內的星辰之力與他發生共鳴說不定就能讓自己醒過來。

陸離身體上的傷很容易恢復，關鍵是靈氣枯竭帶來的副作用讓他筋疲力盡，最後不得不走向死亡。

陸離試圖引動體內的星辰，卻發現沒有任何的效果。

畢竟現在的他只是一道意識無法動用原來的力量，這一刻陸離開始有點慌了，不過他並沒有放棄，試着讓自己的心徹底的沉下來。

告訴自己慌亂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外面的人都在等待着他，等着他的回歸。

就這樣十幾天的時間過去，陸離一直在試圖尋找的方法，可卻一點效果都沒有。

直到他進入都城的這一天，上萬百姓出來相迎的那一刻，陸離感受到了深陷的混沌中竄出了一道白光，這種白光他很熟悉，赫然是眾生之力。

陸離瞬間就明白了，他用眾生之力施展的封印，而現在能讓他擺脫這種控制的也只有眾生之力。

這也讓陸離無奈搖了搖頭，不禁想到了陸知在其他城池的百姓出來告慰他的時候，竟然選擇急行軍。

雖然知道陸知着急帶他回家，但如果那個時候就選擇緩步慢行的話，說不定累積起來的眾生之力，讓他現在早就可以醒過來了。

想到此處，陸離不禁嘆息了一聲，不過此時的喜悅的情緒是遠遠大於憋悶的。

他終於有機會可以擺脫這個地方了，怎麼可能不開心，隨着乳白色的光芒增加，陸離再次施展之前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