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只能幫你到這了

他心中想到了另外一個人，他想在趙露雪身旁看到凌月，但好像已經沒有機會了。

陸離最後能動用的就是請神的力量，現在這也是唯一的一條路，而在那力量消失之後生死就不由他來掌控了。

如果那個時候，這些蠻族的生命還沒有走到盡頭，他的生命也就走到了盡頭。

腦中一幕幕閃現，路離嘴角提起了一抹笑容，這麼笑容里滿是歉疚。

他感覺可以虧欠了自己的家人，虧欠了凌月，因為他的選擇，他的任性，但是看着外面活着的人，陸離安心了許多。

至少他的死能換來了這一些人活着，也挺好的。

這個時候趙露雪留意到了陸離這抹凝望，繼續高聲喊道：“夠了！夠了！你做的已經夠多了！把這個該死的結界打開！”

趙露雪雖然不明白這個封印的狀況，但卻知道陸離這麼選擇是為了保全他們，如果說蠻族那道赤色狂潮衝出來的話，他們所有人都得死。

哪怕是五位三品合力也擋不住，何況這幾位三品金剛靈氣已經消耗殆盡了。

陸離衝著趙露雪微微一笑，而這個時候蠻族也反應過來，哪怕是他們意識暫時清醒了，可終究是好戰嗜殺的民族。

他們看着這些屍體激起了胸中的怒火，他們感受着自己不斷流失的生命，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這個時候所有的仇恨都施加到了陸離一個人身上。

他們再次無所顧忌的衝著陸離殺來。

陸離殺劍橫握，斬出了一道劍光，而此時靈氣能擴散的面積已經很小了。

陸離卻仰天大笑，他胸中的那份豪氣，此時提升到了頂點。

差不多到時候了，陸離再次操控陣法，黑色的天幕落下，結界內的情況一點點被黑色遮蓋。

這時候裏面傳來的陸離的聲音。

“少年俠氣，交結五都雄。肝膽洞。毛髮聳。立談中。死生同。一諾千金重。”

一諾千金重！

聲音在這天地之間不斷的回蕩，緊接着黑色填滿了結界外層，他們再也看不到裏面的情況，也聽不到聲音了。

陸離深吸了一口氣，“請神！”

外面，徐鐸單膝跪地，抱拳拱手，這一刻，作為軍人，他對陸離充滿了敬意。

境覺盤膝坐在結界之外，沒有雙手合十，也沒有口誦佛號，只是滿眼的頹然。

趙璐雪早就是泣不成聲。

就在聽到“一諾千金重”的時候，趙璐雪突然意識到，自己以前是個怎樣的挑梁小丑，是多麼的可笑。

山海關的大軍就這樣在結界之內守了七天，一直到結界消失。

......

山海關內，一片蕭條景象，屍體堆積如山，而陸離站在在最上面，用長劍支撐着身體。

十萬蠻族都已經死了，他忘記自己殺了多少，可能都已經不重要了，因為此刻的陸離已經沒有了呼吸。

這時候，他體內一道白光光芒跳了出來，形成了一道虛影，正是燕赤霞。

看着此時生機全無的陸離，燕赤霞長嘆一聲，緩緩搖了搖頭。

“你這又是何苦呢，也罷，幸好還殘留了一道眾生之力。”說著，燕赤霞手指輕輕一挑，那道星辰從明月街方向襲來。

隨即燕赤霞朝着陸離的眉心一點，星辰化作流光沒入了陸離體內。

“我只能做這麼多了，能否挺過來，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而隨着星辰的消失，北斗封印的結界驟然蹦碎。

一聲轟鳴，讓外面的人振奮了精神。

山海關再次出現在他們眼前，他們看到了堆積如山的屍體，也看到了站在屍體最頂端的按個人。

他手中的殺劍已經失去了光彩，境覺為首的三品金剛們不用查看也知道情況了，陸離已經完全失去了生機。

趙璐雪身形一閃，直接到了近前，陸離的身體已經是千瘡百孔，在靈氣抽空之後，他全憑着自己的身體在戰鬥。

此刻，趙璐雪捂着嘴巴，死命的搖頭，心無比的疼痛。

陸離已經聽着胸膛，雙目是合上的，表情卻依舊堅毅，看不出一絲驚慌。

嘴角掛着一抹弧度，可能是用來告訴世人，他死之前，很欣慰，不後悔。

這時候，遠處傳來陣陣馬蹄聲，大魏的五萬援軍到了。

帶兵的將領正是陸離的弟弟，陸知。

來到近前，陸知看着如此慘狀，勒緊了韁繩。

雷州軍卒對於援軍的到來也沒有什麼表情，既沒有喜悅，也沒有憤怒。

仗已經打完了，山海關沒有一個蠻族倖存，他們來了又有什麼用？

就算他們真的及時趕到了，再多五萬人，也擋不住赤色的狂潮。

而趙璐雪看到大魏的援軍到了，眼中的悲傷卻化作了憤怒。

那種無處發泄的情緒終於找到了釋放的出處了，長劍出現正手中，衝著陸知走了過去。

陸知看着眼前的情景也不禁動容，而後身子僵住了，他一直在尋找自己的大哥，這時候他看到了。

因為是那樣的醒目，他告訴自己早就應該看到的。

陸知翻身下馬，腳下一個踉蹌，他沒有走的很快，他害怕看到那道背影的正臉，害怕看到那就是自己的大哥。

雖然，這道背影如此熟悉，那手中的兵器也是如此的獨一無二，但陸知就是傻傻的抱着最後一絲希望。

眼中卻已經一片赤紅，腳步越來越慢，心如刀割。

趙璐雪見狀不禁愣住了，陸知根本沒有看她，也沒有在意她的殺氣，目光只是鎖定在陸離一個人身上。

一邊走，一邊搖頭，同時在心裏告訴自己，這不是真的。

直到他登上了屍體累計的高山，他站在那道背影前面，卻久久不敢去看正臉。

少時，陸知深吸了一口氣，往前踏了一步。

多麼熟悉的一張臉，多麼熟悉的笑容。

“大哥！”

這一瞬間，陸知崩潰了。

趙傑深吸了一口氣，無需介紹，打他看到陸知的時候就猜到了。

“他是陸離的弟弟？”趙璐雪疑惑道。

趙傑嘆息一聲，緩緩點頭，道：“不錯，陸離跟我提起過，他有這麼個弟弟，這次也是因為陸離殺了景王，他才由此一遭。”

所有人都以為陸知要痛哭好一陣兒，但僅僅是那聲大哥之後，陸知經過很短暫的崩潰，就緩緩站起了身。

他深吸了一口氣，把眼淚咽了回去。衝著陸離說道：“大哥，咱們回家。”

回家。

是啊，陸離已經好久沒有回過家了。

五萬大軍，星夜兼程七日內才趕到山海關，需要一定的時間休整。

因此陸離也暫時被運往了碣石城，最後一個得知消息的是凌月，但是他的反應讓所有人都感到意外。

她並沒有哭，只是幫助你擦去身上所有的污漬，換上一身嶄新的衣服，然後就那麼靜靜的守在陸離的床前，靜靜的看着他。

一直到大軍休整完畢，陸知走入了房間。

“嫂子，咱們可以啟程了。”

凌月緩緩點頭，重新幫陸離梳理了一下鬢角柔聲說道：“李大哥，咱們回家，你還答應了要娶我呢，忘了嗎？咱們回去就成親。”

這句話讓陸知差點兒沒忍住自己的眼淚，這些天，他一直告訴自己一定要堅強，一定要接受這個現實。

因為大哥不在了，他就是這個家的頂樑柱，他不能再就這麼倒下。

家裏還有很多事情需要他扛起來，或許大哥不在了，這個皇帝仍然會報復他們。

所以陸知告訴自己，一定保持一個最好的狀態，他想起自己的大哥無論是面對妖族，面對蠻族，面對景王，在兗州城時候面對兩萬大軍。

僅僅憑着一個人，他的大哥都還是屹立不倒的。

而大軍休整的這些天，他也不斷反覆的回味着他大哥死前留下的那首詞。

“一諾千斤重。”這才是男人，陸知告訴自己既然他的目標就是大哥，那麼這個時候也不能落下。

大哥的死讓他悲傷，可他不能倒下。

陸知緩緩點頭，道：“嫂子，我去準備了，一會兒來人帶上大哥，你跟大哥坐一輛馬車嗎？”

凌月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說道：“我會一直陪着他。”

陸知嘆息一聲，心說大哥如果你還在該有多好，這麼好的一個女人，你就真的忍心拋下她獨自離去。

緩緩搖搖頭，陸知從外面把門帶上了。

消息在一天前就已經傳回了京城。

陸離的家裏已經設好了靈堂，他的嬸嬸不停的啜泣着，而他的叔叔雙目無神坐在椅子上。

這個時候又是最開心的就要屬皇宮內坐着的這位帝王了。

山海關，被奪回來了，景王死了，最重要的是陸離也死了，這樣的話他就不用在下什麼罪己詔了。

只要大肆的封賞陸離就可以了，他不忌諱去封賞一個死人，再多的風尚他也給得起，因為一個死人能帶來的影響太短暫了。

人們都會銘記他，但是這樣一個死人卻不具備任何的威脅，哪怕他積累再多的聲望也沒有任何意義。

只要對於陸離的封賞足夠重，那麼在天下人那裏就是個交代，現在這位皇帝都慶幸陸離積累了如此大的聲望了。

因為通過封賞陸離，還能給他帶來一個寬厚，仁德的好名聲。也能讓大魏的國運挽回一些，讓自己的口碑同樣挽回不少。

故而陸離的死訊和他的封賞幾乎是同時到的陸家。

物品不提，皇帝加封陸離為子爵，世襲罔替。

一個子爵，故然不重，但憑藉陸離的出身，一步踏入了貴族階層，也說得過去，還是世襲罔替，這一點對於皇帝也不重要，對於陸家人來說更是狗屁不通。

陸離根本就沒有子嗣，哪來的世襲罔替的子爵。

不過現在的陸家人沉浸在悲痛之中，並沒有心思跟皇帝計較這些。

當然就算他們有心思恐怕也沒能力，而就在這道封賞下來之後。

大如沈令化作一道流光沖入了皇宮。

這讓正在上早朝的大臣還有皇帝錯愕不已。

“你要造反嗎？沈令！”

沈令緩緩搖頭道：“儒家不造反，只殺賊。”

皇帝拍案而起，本來大好的心情全被沈令給打破了，怒道：“天大的狗膽，你什麼意思？”

他並不會去這個二品大儒，因為他的朝堂上還有一位一品的李正嬰，那是他的臣子，就算再有意見也會聽從他的命令。

另外他是皇帝是大魏的皇帝。

沈令冷哼一聲道：“請陛下下罪己詔，昭告天下，這才是給陸離最好的說法。”

皇帝嘴角浮現一抹冷笑，道：“我看你東山學府是安逸太久了，真以為朕的屠刀揮不動了嗎？現在，立刻，馬上給我離開，否則你東山學府以後永無寧日，朕說的！”

沈令緩緩搖頭，嘆息了一聲，而他手中出現了一抹流光，他用這樣的行為告訴眼前的這位皇帝。

如果他不下最急躁，今天自己就真的要動手了。

皇帝被這個行為嚇了一跳，隨即看向李正嬰，心說這個時候他也該出手了。

而李正嬰卻躬身一禮，語氣鄭重，沉聲說道：“清陛下，下罪己詔。”

聽到這個聲音，皇帝頹然的坐在了自己的龍椅之上。

他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權柄好像真的沒有那麼重。

不日，這位皇帝還是下了罪己詔，因為百官的威逼，再加上這位大儒沈令。

而他不明白的是李正嬰為什麼會跟沈令站在同一陣線上。

有種東西叫做一無反顧，叫做豪氣，他只懂得那些陰謀，那些詭計，卻不懂得這些道理。

而陸離的行為就連李正嬰也打心底里佩服，想着如果兩個人互換個位置，可能自己都不敢做那樣的選擇。

陸離用自己的性命，奪回了山海關，守護住了這一切。

而這份罪己詔，看似是給天下人的，但是沈令和李正嬰都明白，包括天下的百姓也明白這是給陸離一個人的。

這是皇帝在向陸離道歉，因為他做的不夠好，所以才讓陸離有了這樣的遭遇，所以才有了今天的局面。

而這個行為也會徹底讓陸離載入大魏的史冊之上，想抹去都不可能。

時年，六月。

陸離隻身抵擋山海關十萬蠻族，在赤紅狂潮下，死命搏殺，不惜性命，終將十萬蠻族屠戮殆盡，山海關重歸大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