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姜家詛咒謎十三
他細細的觀察着那鎖鏈。
組成鎖鏈的符文中,有一部分是黑色。
而當血氣經過這些黑色的符文時,就會被轉化為黑血,然後輸入棺材裏面。
大量紅色血氣里,夾雜着絲絲黑色的雜質,顯得詭異無比。
姜清一對白眉深皺,他本能的感覺到了哪裏不對勁...這些黑色是怎麼回事?那檀香味中夾雜着的惡臭,又是來自何方?
最重要的,還是氣血。
人類的氣血對於地府神靈沒有半點幫助,只有葬土的鬼,才會對活人氣血趨之如騖。
老祖宗之所以需要姜家人的氣血,單純的是想要維持自己的理智,不會變得混亂癲狂。
可是如今這口棺材獲取氣血的數量,卻早就已遠遠超出維持理智的階段了!
如果不是他能夠清晰的感應到,那股血脈中的聯繫,確定棺材裏的就是姜家的祖先。
姜清甚至會懷疑,這裏面躺着的,是一頭葬土的鬼王!
但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既然都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姜清也別無選擇了,哪怕裏面躺着的真是一頭鬼王,他也要將之釋放出來!
此刻的祠堂里,已經多出了十幾個人,這些全部都是姜家的嫡系。
下到船艙底部的,總共有百人,可是活着抵達祠堂的,只有這些。
姜延志的眼睛通紅,看着祠堂外面的血光,這些人里...沒有姜必清!
根據外面情況來判斷,自己的兒子,很有可能已經死了!
倖存下來的一個嫡系剛才還說過,他路過姜煜的房間時,大門敞開,裏面空無一人。
“太爺爺!”
看着外面的血光,姜延志終於忍不住了,沙啞着嗓音。
“必清還沒過來!”
姜清拄着拐杖,站在棺材旁邊一言不發。
“他是我親兒子!我只有這一個兒子!”
姜延志再度開口,幾欲咆哮。
姜清轉身,看着陷入癲狂邊緣的姜延志。
“出了大門,十死無生。”
“現在外面那群鬼物,哪怕是古代的祖宗們復蘇,都不一定是對手。”
“更何況你一個普通人?
“即便你有特殊的傳承之物,也支撐不了太久。”
聽着姜清的話,姜延志一言不發,攥着腰間的一根蠟燭,走出了大門。
門外,血光涌動。
那群鬼物彷彿是聞到了血腥味的鯊魚,一擁而上,朝着姜延志撲了過來。
而姜延志則將那跟金色的蠟燭攥在手中,他沒有拿出點火的道具,而是從袖子裏拿出一枚薄薄的刀片,割傷手指。
猩紅色的鮮血低落,落在了蠟燭上。
噗~
隨着輕響,一團金色的火苗生起,濃郁的檀香味朝着四面八方擴散,而那火苗散發出的金光,更是將姜延志的全身籠罩。
血光中的那群鬼物,好像對這金光十分忌憚,紛紛遠離,怨毒的看着他,發出低沉的咆哮聲,卻沒有鬼物敢靠近。
這是香火燭,並非姜家所造,人類也不可能製造出這樣強大的護身之器來。
當年,這位姜家的老祖宗被冊封為都城隍之後,第一閻君秦廣王給了姜家許多賞賜。
其中就有香火蠟燭。
香火蠟燭裏面蘊含著地府神力,一共有三根,幾千年的歲月來,已經用去了兩根,最後一根,則是由姜家的家主歷代相傳.。
最終傳到了姜延志手裏。
看着姜延志逐漸遠去的背影,姜清緩緩閉上了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
血紅色的光芒在消退,鍾離坐在祠堂之中,觀察着掌心的一根血紅色絲線。
整個船艙里的牆壁上,都攀附着大量這樣的絲線,而且這些東西,好像有自己的意識。
“怨血?”
鍾離輕聲呢喃。
這是個比較罕見的東西,乃是一個人臨死前怨恨到了極致,死後魂飛魄散但怨氣不消,與自身的氣血相結合,轉化而成的。
很顯然,這是陰陽家的怨血。
砰~
一聲輕響,紅蓮業火在鍾離掌心升起,附着到了這怨血之上,開始瘋狂燃燒,然後又沿着這根怨血,飛速拓展到牆壁上。
很快,整艘大船都被籠罩在了紅蓮業火之中,無數條宛若毒蛇一樣的怨血,在業火之中掙扎,然後化成灰燼。
不過幾十息間,牆壁上那些怨血就被焚燒一空,連帶着周圍的血光也開始消散。
當~當~當~
悠揚的鐘聲從甲板上傳來,第六夜結束,第七天,終於到來了!
鍾離微微閉着眼眸,等待着黑夜的降臨,這一切,是時候結束了。
——
船艙中,姜煜趴在地上。
他背的上方,那些血紅色的絲線幾乎已經要觸及他的血肉,只剩不到兩厘米的距離。
按照這個速度,他再往前爬行最多幾十米,就會被絲線所吞噬!
只不過就在他絕望之時,前方的紅色絲線突然朝着兩旁分開,一個渾身籠罩在金光中的男人走了過來。
“爺...父親!”
姜煜一時間激動的不能自已。
而姜延志看到姜煜之後,也是大喜過望,眼眶甚至都有些濕潤。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他不斷念叨着這句話,將姜煜拉起。
“快走吧,香火蠟燭支撐不住多久,我們現在去祠堂。”
“如今姜家所有的希望,都壓在你太爺爺身上了!”
就在姜煜剛剛站起,兩人準備啟程的時候,周圍的紅色絲線,突然瘋狂抽搐起來。
緊接着,血紅色的火焰燃起,入眼之處,皆為血色烈火!
烈火焚船,卻沒有絲毫灼熱之感,反而有一股刺骨的幽冷,從那血焰之中逸散出來。
姜煜還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姜延志的瞳孔,卻在瞬間收縮成了針尖般大小,甚至連嗓音都變得有些尖細。
“紅蓮業火!”
身為刺青姜家的當代家主,家族之中流傳下來的諸多典籍和各種傳說,他自然都是爛熟於心,而對於這種幽冷而血色的烈火,自然也不會陌生。
這是只有地獄最深層,那無盡罪孽堆積之地才會誕生出來的,專門以罪孽惡怨為燃料的至陰至烈之火!
姜煜雖然一開始沒有反應過來,但是聽到紅蓮業火這四個字之後,腦海中也浮現起了相關的記載。
“這...怎麼會有這種火焰...”
他只覺得自己的嗓子乾澀的厲害,甚至連發出一句完整的話,都十分艱難。
“我不知道。”
灼灼烈火之中,所有紅色絲線,以及房樑上掛着的無數屍體,全都在痛苦的扭曲着,張大嘴巴,彷彿發出無聲的哀嚎。
“走!”
“現在就去船艙底部,找你太爺爺!”
香火蠟燭再度被點燃,周圍的紅蓮業火,則有意無意的避開了兩人。
但不知道為什麼,姜煜總有一種感覺,那業火避開的,並非是香火蠟燭,而是自己脖頸上,那枚大冥通寶。
兩人一路前行,很快便發現這紅蓮業火,焚燒的不僅僅是那些屍骨紅線,紅光中的諸多妖魔鬼怪,也在業火之中瘋狂掙扎慘叫,然後化作大量的黑煙消散,就此灰飛煙滅!
祠堂中,包括姜清在內,所有姜家倖存下來的人都擠在門口,震撼的看着祠堂之外,那熊熊燃燒的血紅色烈焰。
“也不知道,家主那邊...”
一個姜家嫡系剛剛發出擔憂的嘆息,旁邊便有一個姜家人指着前方驚呼道。
“快看,家主回來了!”
所有人循聲看去。
果然,只見那紅蓮業火朝着兩旁分開,顯出一條不足一米寬的小道,姜延志與姜煜兩人正沿着這條小道,一路走來。
當他們走進祠堂的時候,姜延志手裏那根香火蠟燭正好燃燒殆盡,而姜煜脖頸上的銅錢也發出輕微的響聲,化成無數碎屑灑落。
姜清白眉微微皺起,仔細觀察着地面上蠟燭,還有銅錢的碎屑。
良久之後,他才移開目光,看着兩人,緩緩說道。
“能平安回來便好。”
“看樣子,第六夜就要過去了,接下來應該不會再有人出事。”
“第七夜降臨之時,老祖宗蘇醒之刻,我姜家身上背負的血咒,也會隨之解開。”
這些話說完,姜清深呼吸一口氣,彷彿在平息着自己激動的心情。
幾秒鐘之後,他才再度開口道。
“不僅如此。”
“我姜家更是有可能藉此機會,藉助老祖宗的力量,一躍成為八行第一!”
“遠遠超越上古,超越一切先祖!”
祠堂之內,寂靜無聲。
如果是第一天,姜清這番話說出去,恐怕所有人都會歡呼雀躍,那些有野心的嫡系,更是會如同打了雞血一樣。
只可惜六天過來,他們見到了太多的恐怖詭異和生死離別,這裏倖存下來的每一個人,都是從生與死的邊界線上掙扎過來的。
只不過姜清彷彿也沒指望能獲得族人的支持,他轉身坐回棺材旁邊的太師椅上,雙手拄着拐杖,靜靜地看着外面的血光消散。
——
船艙底部,鍾離坐在凳子上,神色間露出幾分意外,隨着第六夜的血光消退,他看見了許多,看見了...祠堂里的姜家眾人!
白須白髮的老人,姜家的諸多嫡系,還有那個看起來剛剛成年,容貌陌生的男人。
鍾離通過氣息判斷,他必然是姜煜,就是不明白,為何會換了一副模樣。
自己現在與姜家那些人,處於兩個不同的時空中,只不過隨着夜晚的一次次降臨,這兩個時空,正在發生融合。
姜煜所在的時空裏,那具地府神靈的屍體依舊躺在紅色棺材裏。
而那個老人與棺材裏的神靈之屍,從某種程度上,有着很深的聯繫。
不僅僅是血脈之連,更是性命因果之連。
“第七天...”
鍾離端坐在椅子上,輕聲呢喃。
哪怕是第七天,兩個時空也不會完全融合交匯,但這終究不是真正的時空,只是姜家這個小世界裏的時空。
因此到了第七天,以鍾離君級的力量,足以直接打碎兩個時空間的阻隔,降臨到姜煜所在的那個時空!就如之前所有的白天一樣。
第七天的白天,依舊稀疏平常,沒有任何詭異之事,鍾離揮手執筆,無數符籙紛涌,化作大量的符兵,駐守在了船艙里的每一處。
更有大量的紅蓮業火,充當燈籠,每隔數米便會懸挂一枚。
肅殺之氣,充斥於整個船艙之中。
而鍾離身着王袍,坐在大椅之上,冷厲的目光,穿過了頭頂王冠垂下的珠簾,宛若一尊至高無上的古代帝王,在等待着群臣的覲見!
時間就這麼悄然流逝,這一次白天維持的時間很少很少,只過去了半個時辰,一陣厚重的鐘聲,便從甲板上傳下來。
當~當~
鐘聲連續響了七次。
然而這一次,鐘聲落下之後,整艘船卻沒有任何變化。
既無黑夜,亦無血光。
彷彿剛才那七道鐘響,只不過是錯覺。
...
另一個時空,祠堂之內,僅剩的姜家人互相對視,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忐忑。
經歷過這麼多的事情,他們不可能再抱有什麼天真,僥倖的心思了,第七天晚上,必然是最凶戾最恐怖的夜晚!
正是因為現在看起來一切平常,什麼事情都沒發生,才讓人感覺到恐懼。
“船...好像在晃動?”
就在這時,姜煜突然說了一句。
聽到他的話,祠堂內,所有的姜家人都安靜了下來,細細感受着船艙的動蕩。
果然...整艘船都在微微晃動,就好像...正在大海上前行!
姜清愣了愣,緊接着神色大變,一下子從凳子上站了起來,直接扔掉了拐杖,彷彿瞬間從一個耄耋老人,變成了一個壯小夥子。
他沒需要任何人攙扶,就這麼健步如飛的,朝着甲板上跑去。
姜延志站在原地,獃滯了幾秒鐘,然後也回過神來,連忙低吼道。
“快!跟在太爺爺後面!”
事情發展到了這一步,他也完全沒有了主心骨,一切都只能看那位老祖宗的了。
...
另一個時空中,感受着四面八方,傳來的那股熟悉而又特殊的氣息。
鍾離眉梢挑動,眼眸中顯出詫異之色。
“場景重現?呵...倒是有趣。”
他站起身來,周圍那些符畫的士兵,在鍾離站起來的同時,便全部單膝跪下。
“看好此處。”
鍾離囑咐一句,一步踏出,便已經消失在了船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