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朕知當日又讓內相難做,被群臣襲擾,朕還以為……今日會見不到內相。”朱榆一點女皇威儀也沒有,反而小心的透過銅鏡觀察起了身後之人的情緒波動,可惜她又怎會看得懂他。
趙晉梳理着手中青絲,望着鏡中絳點朱紅的艷麗少女,他冰冷的指骨時不時觸及她的頸脖,眉眼似笑非笑:“既是陛下大婚,臣又怎能缺席,陛下既然請回高簪續任花閣首輔,這高家嫡子遲早是要娶的,不僅彌補了當年先皇對高首輔的虧欠,讓其消了心底隔閡,還能就此與士大夫建立了樞紐,朝中三公亦才敢真的跟隨陛下,可謂是走了一步上上好棋,看來這兩年高首輔在陛下身上沒少下工夫。”
“內相……”
朱榆身上寒意驟生,不知是受脖間寒氣襲擾,還是趙晉話中那句玄機扎到,一時間竟像只可憐的驚弓之鳥,到底還是年少,少年女皇猛地站起身,不想透過模糊的鏡像揣度身後內相的心思。
“今日乃是陛下的大婚之日,莫要因為他事煩擾。”
趙晉按住朱榆的肩膀輕易制止了她的起身,聲音溫柔,似想要安撫着她的慌張。
趙晉從身旁侍者手中托盤中取出鳳冕,為朱榆寰發,珠簾晃動間,兩人神色皆遮於陰影之下……
天明的時分,朱榆已經高堂上座,接受文武百官拜禮,殿堂之下,派系分明,朝中勢力局勢分佈清晰可見,監花閣內相趙晉、花閣首輔高簪、三公以及自成一系的武將代表了各方勢力。
“朕承天序,欽紹鴻圖。經國之道,正家為本。婦夫之倫,乾坤之義。茲選高家嫡長子為皇夫,特令正副使持節行納采問名禮。”
聖旨下放之後,正副使帶着迎娶皇夫的的華貴彩輿和鼓樂部隊離開了皇宮,直接奔赴首輔高家迎娶其嫡長子高長佩,朱榆看了一眼遠去的長龍禮隊,便收回了目光,作為帝王娶的不是丈夫,而是一個家族,恐怕一輩子都體會不到娶心愛男人的喜樂……
高家的受冊封結束后,皇夫穿戴着九龍四鳳冠被迎進皇宮,脫離身後華麗儀仗,獨一人緩步登上了玉石階梯,他面若冠玉、風神俊朗,是位風華絕代的男子,朱榆依禮與她的皇夫相攜共拜山河天地,共受百官朝聖,共享一國盛世——
帝皇成婚,非常繁瑣,朱榆再見到皇夫高長佩時,已是月掛梢頭,侍者奉上合巹酒,兩人交杯飲盡,貼靠間朱榆清晰的聞到了高長佩身上清幽的墨香味。
宮廷侍者為兩人卸掉身上華貴禮服和臉上精緻妝容之後,朱榆的貼身侍者影歌便遣派使者們離開,兩夫妻這時候才終於可以細緻的端詳彼此。
朱榆幼時遭過大病,體型骨架與東伊國女人根本沒法比,整個人顯得嬌嬌小小,就連面容也跟着清秀俏麗,沒有尋常女子的冷硬稜角,而高長佩在男兒堆里也算是頂高挑的,卸掉臉上提亮氣色的胭脂之後,清謫之氣愈加濃重,不過一頭墨發青絲披散讓他孤冷的氣質倒是消融了幾分。
東伊國婚俗不同於其他國家,金絲楠木的圓桌上沒有任何糕點點心,只有兩顆雞蛋大小的赤紅果子,燭光下瑩潤誘人,朱榆看向床榻畔的清雅男人雖稍有遲疑,卻還是乾癟癟的發了聲:“你我年歲尚早,雖結為夫妻卻未生情誼,若今夜因這伊果結得一子,即是對其不公,倒是讓這天作變得不美,你若不願,此果我代之可好?”
聽完朱榆的話,高長佩並未露出半分感動或是落寞,只展露大家嫡子應有的教養,回話規矩刻板:“陛下聖心,能嫁於是長佩的福分,為陛下開枝散葉是長佩之責,心中從未有過‘不願’。”
朱榆並未因為高長佩的不領情發怒,她已經給了他選擇的餘地了,朱榆拿起伊果遞給了高長佩一個伊果,世人皆傳東伊國伊果乃一非凡物,脫離國界便會枯敗腐爛,而女子食之無事,當消遣玩意,男子食之卻可提孕率,孕子懷胎,且說此果人間美味,夫妻共嘗,到不失一美談。
朱榆拿着伊果啃了起來,除了清脆爽口之外品不出其中的人間美味,心中暗嘆,看來此果也知此次非良緣之合……
世人恐怕不知,普天同慶的帝婚,唯正主難有其樂。
待到紅燭淚落三兩滴,待兩人將其吃完,一直從容的高長佩,眼瞼為不可察的微顫,腦中突兀閃過昨晚父親偷偷塞給他的那些圖冊畫面,神情更加冷淡。
“失禮了……”朱榆額間見汗,竟比嬌郎君還緊張。
朱榆來到了高長佩跟前,她輕輕的捧着皇夫的腦袋,將唇印在了他光潔的額頭上,引來高長佩輕微的戰慄,這是他第一次與女子如此親密的接觸,當鼻息交纏,兩人唇瓣貼靠之際,高長佩的身體先一步做出了拒絕,這讓兩人身形皆頓了一下。
朱榆沒有說話,卻將唇移了位置,吻向高長佩精緻的下巴,未曾經人事的高長佩呼吸逐漸加速,不過這回高長佩很好的控制住了身體的本能反應,沒有避開朱榆,朱榆的手順着肌理線條順暢的手臂移向了手腕,微微使力,就帶着皇夫一同倒進了鴛鴦錦被,兩人披散的青絲交纏在了一起不分彼此。
高長佩緊抿嘴唇,身體的異動讓他感受羞恥,就連自己也惱了進去,朱榆抬頭就撞見了高長佩來不及收斂的屈辱,心已瞭然皇夫是個要強的,故而心中又是一嘆……
“我知你本不願與我成婚,卻因各自使命被捆綁在一起,往後我會誠心待你、敬你,獨這次大婚之夜還得委屈皇夫,望君負重忍耐。”
高長佩搖了搖頭,此時倒是忘記了規矩體統,這般氣氛,燒紅了謫仙人的耳朵根,燒迷糊了十幾年清明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