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萬寧六年,東伊國福盛宗駕崩,立詔由23歲的嫡皇女朱清即位,年號萬清,朱清秉政十載,國勢富強,然晏處深宮,君臣否隔,荒淫放蕩,故而子嗣眾多,女帝放政二十載,幸因花閣內有左膀高簪、右臂白茗讓朝廷無皇而轉。
高簪不喜女皇荒誕做派,數年來多次諫言無果,終因忠言逆耳之效徹底惹來天怒被卸去官服,獨留白茗一人與監花閣較量,苦撐國體運作,萬清二十九年,體力不支,病逝於卧床之上,死時女皇以殊榮待之,卻在白茗死後一年立改面目。
稱其:“誣衊親藩,侵奪專權亂政,謀划國家不忠。”
自此花閣首輔白茗全族被抄,流放途中一府百十人餓死、病死皆有,更有落井下石者在白家遠離皇都時打擊報復!
白家,完了!
白茗一世忠臣,恐怕她從未想到為天家忙碌了一輩子,到頭來只謀得女皇‘不忠’二字,落得一個斷子絕孫的結局!
君心不定、權臣散盡,眾皇女暗伏野心破土而出,為爭立皇太女,終是演成了曠日持久的‘國本之爭’,導致朝廷烏煙瘴氣,皇宮血色漫天,朝政擱置,賦稅益曾,百姓苦不堪言……
好在蒼天有眼,朱氏皇族的做派被天道不容,萬清三十年,皇都黑雲密佈、雷霆電鳴不止,更有天火流竄,隨着異象消散,最終登頂皇權之爭的朱氏直系血脈,歿!
天怒神罰之下,人類宛若蜉蝣,甚微。
百姓敬畏匍匐之際亦將天家威儀徹底推上懸崖,東伊國朱王朝危亡矣……
就在此時,監花閣趙晉攜一襁褓嬰孩走出,對其行叩拜之禮奉之為尊,稱皇女朱榆於異象之中降世,未受神罰,乃紫微星轉世,昌盛東伊國的命定之女。
千百年來,世人皆敬畏、恐懼神明,正是神威餘韻未散,豈敢瀆神,遂篤信不疑,紛紛跪拜一地,虔誠禱念:“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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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晉望着被侍者抱着的嬰孩,聽着從宮牆外遙遙傳來的聲響輕笑出聲:“僅僅出世一日便是民心所歸,這可是你那些皇姐們求都求不來的呢。”
“毅兒,以後就由你來照看我們的‘天命之女’,你可得小心伺候了,要是出了差錯你的一條命可不夠我刮的。”言語輕柔,卻是美人毒蠍。
“是,兒子知道。”僅有十二、三歲,稜角尚顯稚嫩的羅毅沉穩的從侍者處接過了嬰孩。
趙晉走向御書房正中華麗鐫刻鳳紋的座椅旁,修長的手指一一拂過邊沿,以此讓權柄附上他的氣息……
羅毅眸光沉如死水,對趙晉大逆不道之舉視若無睹。
如今前後兩位花閣首輔一死一離,朱氏血脈尚只是一個嬰孩,東伊國的大小國事皆落到了手持重權的監花閣內相趙晉手中,他雖為男人,但在白茗死了之後,被朱清授予了至高權柄掌管監花閣,監花閣是朱清女帝為自己武裝的利爪,只聽命於她一人,卻因驟生的變故,到讓整個朝廷成了他趙晉的一言堂。
監花閣的強勢,讓天平徹底打破平衡,導致各方士大夫的利益受到嚴重摺損,矛盾逐漸惡化,根基不穩的小魚小蝦反應尤為激烈,某夜,三公書案上各擺上了一條條血淋淋的舌頭和被劈掉的長命鎖,未被拔掉多久的舌頭持續殷出鮮血,將長命鎖也沾上了緋色。
“瘋子!這個瘋子!”
今晚註定是一場不眠夜……
如今趙晉掌實權,手中更有幼帝拿捏,若沒有天降異象,這般擾亂朝綱的妖男,只需要發出‘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清君側,一介男流在龍潭虎穴難以翻出大浪,可經趙晉之手弄出來的‘天命之女’,民心所向,東伊國的鳳椅就只能坐姓朱的!今夜的大禮是趙晉下的最後一次警告,要麼他做權臣,要麼滅幼帝,引外狼,他趙晉完全不在乎!
三公無奈,‘國本之爭’之後國家本就元氣大傷,內耗必亡,她們不似趙晉低賤的無根浮萍,數百年的代代傳承,身後承載的是一個家族的榮光,只能閉緊了攪動風雲的舌頭,任由趙晉清以狠辣血腥的手段肅清朝中看不清局勢的蠢貨。
此戰士大夫大敗,也必敗,不過,王朝的戰爭不會因為一場勝負定輸贏,權力洗牌之後,各方勢力雖會蟄伏不動,但目光仍會死死盯着戰場,下一次的血雨腥風將在女帝長成之際打響……
十七年後——
東伊國的紫宸殿,住着這個國家最尊貴的女人,正是破曉黑暗之際,紫宸殿卻已然燈火通明、宮中侍者井然有序的完成着手中的工作,往日肅穆的宮殿多了幾分喜慶。
紫宸殿寢宮的梳妝枱前,坐着一位少女,隆重精緻的妝容修飾了少女的稚嫩添上幾分威儀,難以想像她竟是已登基兩年之久的女帝——朱榆。
鏡中人思緒不知飄到了何處,與當前熱鬧景象格格不入,直到一隻瑩白玉手拿起了桌上鎏金梳子,緩緩梳理起了她綢緞子般的青絲時,朱榆才恍然回神。
“陛下,可是還未醒神,若是覺得睏乏,那些繁瑣的禮制就免了吧,相信高家也不會太在意這些繁文縟節。”
熟悉嗓音和氣息接近,朱榆陡然一顫,唇瓣微張愕略顯錯,顯然沒有預想到身後之人今日會出現,一時間竟不知作何回答,直至喉音滯澀響起:“禮制都是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各代先皇都能依禮行事,朕也不該無禮行事,更讓皇夫臉面無光……”
“哈……陛下,倒是有心了。”
趙晉的輕笑讓朱榆的身板更顯僵硬,手心溢出細珠而不自知。
時間也好美色,只在趙晉的面容刻下了成熟的韻味,風華依舊而攝人鋒芒也盡數潛藏於底,他此時的眸光溫如水,宛若親和的長者,若非他此時正穿戴着僅次於女帝鳳袍的盤龍朝服,到真不像一位掌權十七載的權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