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伏擊

早在數萬年前，一群髒兮兮的大地精披荊斬棘，從霜覆山脈深處來到外面的世界。它們既像原始部落那樣崇尚鮮血和暴力，富有侵略**；同時又講究集體行動，注重組織性和軍事化。很快，這些大地精和其他地精生物通過整合與吞併，控制了周遭大片的地域。不斷的擴張洗去了它們身的污漬，並在歷史的扉頁中寫下一個響亮的名字——達卡尼，血腥荊棘之帝國。

不過非常不巧的是，那時候正是精靈一族如日中天的時代，大半個西大陸都處於它們的控制之下。在飄揚的銀新月旗幟下，各個弱小種族戰戰兢兢，不敢發出半點自己的聲音。最終，兩個不同的文明碰撞到一起，擦出的不是智慧和思想的火花，而是綿延至今的憎惡與仇恨。

毫無懸念，戰爭爆發了，並且迅速蔓延了整個北方大陸。高傲的精靈王國擁有強大的魔法實力和漫長歲月積累下的豐厚家底，而頑強的地精們卻與之對抗了數千年。雙方彼此膠着，不分下，直到這個平衡被第三方打破。

在東邊，野蠻人悄然崛起，最後如鯁在喉般，讓大地精帝國陷入到兩面夾擊的窘境之中。在接下來的幾千年裏，興起、衰落、復蘇、崩潰……恢弘的地精文明最終沒能逃脫分崩離析的命運。然後在時間不斷侵蝕下，地精又逐漸退化到最初原始野獸般的生活狀態。

這些，就是史所記載地關於地精王國的全部內容。至於它們究竟憑藉何種力量。做到可與精靈相抗衡的程度，早已成為一個不解之謎。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一旦遍佈大陸各地的地精部族被重新集結在一起，發出共同的聲音，那必將成為所有種族的心腹大患。

夜晚，蒼穹如墨，銀月高懸。林間已經清理出一大片開闊地空地。十餘輛被氈布蓋着的四輪貨車頭尾相銜，圍成一個環形營地。巡邏地地精戰士手持火把和武器。均勻地散在四周遊弋。

營地中央，火堆熊熊燃燒，趕了一天路的地精們正擠在一起，邊吃着粗糙的飯食，邊低聲聊天。儘管身體勞累不堪，但它們看去並沒有萎靡不振的樣子，一張張臉龐充滿了興奮。火熱的目光中洋溢着對未來的憧憬。

沒有飢餓與寒冷，遠離不安和死亡，一片屬於自己的土地，一座可以棲身地居所，這些就是它們心目中最大的幸福。而現在，那樣的日子似乎近在眼前了。

不知不覺間，夜色深沉，已經到了午夜時分。

地精首領祖卡什躺在火堆旁。蜷縮起手腳，讓那暖和的光與熱充滿全身。它靜靜仰望天空，凝視着潔白如玉的月亮。雙眸逐漸渾濁，好似蒙了一層灰布，被刻骨的恨意覆蓋。曾幾何時，月亮也是精靈族的圖騰。雖然現在它們已經改為崇拜精靈之神，但沉湎於歷史的祖卡什依舊無法抑制自己地厭惡。

遠處傳來沙沙的響聲，似乎是晚風撥開樹梢，在廣闊寂靜的夜色中一閃而過。

它不耐煩地嘟囔一聲。木床在身下嘎嘎直響，彷彿是因承載了太多怨恨和不滿而發出抗議。

祖卡什討厭這滿眼都是草木青藤的地方。它更喜歡黑暗的地下，喜歡泥土和苔蘚發出的熱乎乎地氣息，喜歡稍微側身就會碰到潮濕岩壁的隧道。而在這裏，河水是涼的，空氣是乾的，頭頂方是遙不可及、乃至心生畏懼的。它必須要抬起頭。挺直腰背。讓瘦小的身軀距離那清冷的蒼穹更近一些。

儘管如此，它不得不來。

達卡尼。昔日帝國的稱號，偉大先祖的英名。它的聖物是族人復興地關鍵，自己必須親自出馬，以確保能平安送到塔卡魯氏族地聚集地。在那裏，復興大計正在醞釀成熟，而祖卡什也會面臨命運的考驗。其結果如何，將直接決定了它所發揮地作用多少，以及未來在王國中地位的高低。

“該死的人類！”它攥緊胸前的掛飾，在心中惡毒地詛咒道。“竟敢用軟弱的法術玷污祖先至寶，讓我們瓦拉氏族無數代先輩在這種鬼地方尋找到今天！願毀滅之主降下雷霆劈死他們！願地下湧出火焰和岩漿淹沒他們！願……”

一聲警哨劃破長空，卧在地酣睡的地精們紛紛跳起來，抓過放在手邊的武器。

“去看看出了什麼事！”首領祖卡什向隨從命令道。它疑惑地看着吊墜的寶石，裏面流光溢彩，法術運轉所釋放的光輝並沒有絲毫減弱的跡象。它喃喃自語道：“難道說，來的不是魔獸？”

暗灰色的霧氣在叢林間凝聚，濃郁黏稠，近乎液體般緩緩流淌。空氣中瀰漫著一絲絲腐爛的味道，在鼻翼間縈繞，令人胃裏翻騰欲嘔。

就在此時，一聲慘叫從不遠處傳來，凄厲的聲音中充滿絕望，隨後便噶然而止。這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地精首領心頭一跳，它臉色變幻不定，握緊權杖的指節陣陣青白。

沉悶的響聲接連不斷，越來越密集，還夾雜着金屬撞擊和呼救喊叫的聲音。很快，隨從急匆匆跑了回來，修剪的短髯間儘是汗水。

“首領，是亡靈，大群的亡靈！”

“什麼？”祖卡什瞳孔陡然緊縮，額頭青筋連連跳動。它下意識地握住了胸前的寶石。不過它也知道，這寶物的力量無法影響沒有心智可言的亡靈，因此早先確定路線時，它還特意繞開了森林中幾處怨氣積鬱的區域。不過萬萬沒有想到地是，到了最後關頭。還是遇了那些麻煩的不死生物。

“既然避不過，那就徹底消滅它們！”地精首領惡狠狠地說道。一招手，其它地精立刻跟隨首領，爬到車隊構成的障礙。長劍出鞘，弩弓弦，擺出嚴陣以待的架勢。

雄壯的號角聲響起，在叢林之中回蕩。聽到號令。巡邏的戰士全都退回來，加入到防守的陣列中。

很快。濃霧不斷涌動，好像虛幻地夢魘，吐出一隻只形狀各異的殭屍與骷髏。角馬、棕熊、骨斑怪……甚至還有兩隻體型龐大地岩龍。隨着不死生物的前進，大地不斷震顫。

“擊鼓！”地精首領大喝道。

鼓點沉穩，不疾不徐，讓部下躁動的情緒平靜下來。它們面色堅毅，目光炯炯。彷彿被這有力的鼓聲串聯成一個整體，股股熱流在胸腔里激蕩。

“弩箭，齊射！”幾名地精尉官揮動手臂，高聲指揮。

霎時間，箭矢如雨，紛紛沒入到亡靈的軀幹裏面。膿汁四散飛濺，在爆豆子般噼啪的斷裂聲中，無數乾枯的碎骨殘片灑落在地。

“第二隊！射！”

在幾乎沒有停頓地打擊當中。亡靈一個接着一個倒下。然而後續的隊伍依舊源源不斷，似乎整個森林中的屍骨都從泥土裏爬出來，晃蕩着枯黃的骨骼與腐爛的屍肉，發出對鮮血與生命饑渴的吼聲。

地精首領踮起腳，注意到前方的地面隱約露出幾塊黝黑的岩石。它心中一動，立刻念誦咒語。高舉權杖道：“石牆術！”

那些岩石顫動着，逐漸向外延伸，形成橫七豎八、低矮厚實地石牆。一時間，亡靈的前進被遲滯住了。

不過地精首領的心裏並沒有絲毫輕鬆的感覺。警惕的目光望向左右，它心中疑竇叢生。如此數量眾多的不死生物，但又不是出現在陰氣鬱結之地，這根本不符合常理。

“絕對是有誰在暗中搗鬼！想要阻撓我地大業嗎？”它緊握權杖，不動聲色地擺擺手，然後爬下貨車。幾名親隨立刻跟着跳下來，守護在首領四周。

“切~~倒還真機靈！”羅迪不由暗罵道。經過再三考慮。他並沒有立刻返回領地組織人手防禦。而是先試着拖延對方的行進速度，爭取多消耗一些有生力量。要不然數百隻大地精湧來。即使村中老少男女齊陣，那也沒有辦法阻擋得住。

半天時間裏喚起這一大群亡靈，不僅用光了他的魔力，也將附近所能找到的屍體都消耗一空。如果再伏擊不成，他也只好暫時撤離了。

在他的驅使下，一頭體積龐大的岩龍突然高高躍起，跳過了石牆的阻礙，重重落在地。大地都為之晃動，地精首領腳步不穩，差一點就栽倒。

恰在此時，它腳下平整的地面驟然向隆起。劇烈的爆裂聲中，塵土四濺，一團黑影猛然竄出。

“保護首領！”一個地精護衛嘶吼着，飛身撲過來，卻被一腳踢飛。羅迪身體前傾，好似急速掠過天空的隕石，向目標猛衝過去。

地精首領來不及閃避，本能地將權杖橫在身前。跳動地電光不斷閃耀，羅迪變拳為掌，一把抓住了權杖地長柄。

剎那間，炫目的電流順着手臂蔓延過來，在他身糾纏盤繞。撕裂衣襟，灼燒袖口，但他本人卻毫髮無傷。巫妖免疫電擊，羅迪早就將這一點考慮在內。

不過沒想到地是，權杖突然湧出一股氣流，轉眼間化為颶風般巨大的推力。倉促間，他只來得及探手一抓，然後就被狂風卷天空，向遠方拋去。

反衝力的作用下，地精首領在地連滾了七八圈，重重撞在一輛車的車輪。它頭昏腦脹地爬起來，沒有理會被車軸撞傷的大腿，而是急忙摸向胸前。隨即，它臉色變得鐵青，嘴唇不斷蠕動，卻怎麼也說不出話來。

在它胸口處，懸挂着寶石的草鏈已經被扯斷，只剩下殘缺的半截附着在黏糊糊的皮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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