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舊夢

那是一柄由精金和藍鋼製成的權杖。立起可以齊眉，粗細和併攏三指相當。下兩端是鏟形的鋒刃，豁口處有一顆亮綠色的球形寶石。握柄位於權杖的中央，佈滿了細密的顆粒狀凸起。一絲絲銀線好似葉片的脈絡，在杖身蔓延纏繞，形成風和雲的紋理。旁邊密密麻麻雕刻着遠古的符印，個個只有米粒大小。每隔一段距離，權杖就鑲嵌一圈細小而光滑的寶石，組成無比精美的紋飾。陽光灑落在面，經過反射渲染，泛起一層近乎妖冶的光暈。

那光是如此美麗奪目，如此輝煌燦爛，令羅迪的雙眸生出無數金色光華。他瞪大眼睛，屏住呼吸，一顆一顆細數着權杖密佈的寶石，心頭思緒有如萬馬奔騰，滾滾咆哮。

“輝暈石極度堅硬，可以提高武器的打擊力；緋紅的剛玉純凈清澈，無疑對塑能法術有非常好的親和性；亮黑碧璽，除了強化音波法術，似乎沒聽說過還有其它用途；貝裘里寶石，深沉、怡人的海水綠，是最適合蘊藏電擊能量的那一種……混蛋，這些全都用在一根法杖！浪費，實在太浪費了！”

兩眼眯成窄窄的細縫，仍然無法阻止熾熱的光芒流溢出來，羅迪不禁咽了咽口水。述種種因素綜合在一起，經過分析，並與資料中的記載相對照，他立刻判斷出權杖的名稱和來歷。

“湮滅之雷，千年前魔法帝國麾下雷霆役者特別配備的法杖……不。應該說是魔法武器！附着了雷電和音波法術地致命武器！”

此刻，這件令無數法師魂牽夢縈、讓各類戰士夜不能寐的武器正被地精首領握在手中把玩，奇異的微風縈繞四周，發出噼啪作響的電光。

“沒想到巨魔之中竟會生出這樣醜陋的傢伙，還真是個悲哀的種族啊。”地精首領懶洋洋地從輦床站起來，兩腳叉立，微微挺直腰板。不過矮小的個子即使加底下四名護衛地高度。也只是勉強與巨魔齊平。他揚起下巴，試圖用居高臨下的姿態望着對方。

“空有一身力氣。其實不過是和土狗一樣地垃圾。粗野，散漫，毫無廉恥，自甘墮落，更別提責任心和合作拼搏的精神！不過這也不算奇怪。雖然有着漫長的歷史，但並未沉澱積蘊出自己的文化……巨魔，像野豬般在泥坑裏生活。萬年之前如此，萬年之後還是如此！”

地精首領豎起食指，嘲弄地左右擺動，同時故作不屑道：“這種無組織無紀律的低劣生物，這種沒文化沒品位的粗鄙種族，早已經不適合這個世界了！”

說到這，他舉起權杖指向那七八隻開路的食人魔，然後嘴巴朝巨魔努了努：“去。打掃乾淨！”

食人魔彼此看了看，相互推推搡搡，最後不情願地走前。它們掂了掂手裏地短斧，雖然鋥亮銳利，但和巨魔那長達三米多的長矛相比，似乎差得不是一點半點。

在高級冒險者必備的《怪物圖鑑》一中是這樣記載的：食人魔。身高10尺，體重600磅，性情野蠻，爆發力強。危險程度3，建議合理利用環境，一擊制勝；巨魔，身高9尺，體重500磅，動作敏捷迅速，只有火與酸才能剋制其強大的回復力。危險程度5。建議如果有可能。盡量避免直接與其交鋒。

這些描述都是源自經驗和事例，比較籠統粗略。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在正常情況下，巨魔的戰鬥力確實比食人魔要強不少。

“檢驗的時刻到了！”羅迪用只有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低語道。雖然法術失敗了，轉化過程也發生不可測地變異，不過正因為如此，才更值得觀察和研究。歷史有許多重大發現，就是在各種意外情況下才產生的。說不定這一次能夠機緣巧合，得出某些有價值的信息來。

食人魔兩手各握一把斧頭，呈扇形小心翼翼地圍去。

站在原地不動的巨魔突然晃了晃，空洞的眼窩裏冒出兩團紅色火光。在它的視界裏，遠處地天地和叢林全都化作血紅色的背景，而那些具有生命的活物，則是幕布格外顯眼的橙黃圖案，可以蹂躪、可以抹殺的圖案。

手中黑矛朔地一抖，捲起一團黑霧般的虛影。趁着敵人合圍的陣勢沒有完全展開，巨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急沖向前。

只見它雙臂舉，長矛如疾電般暴出一道灰影，在敵人們還未來得及反應時，就已經深深刺入一隻食人魔的胸膛。長矛一擰一攪，用螺旋勁道抽出來，同時在對方胸前留下一個碗口大的深洞。通達亮徹，目光甚至可以穿透過去，看見後面的景色。

第二隻食人魔飛身撲，雙手將短斧掄得如風車一樣。

巨魔側向閃身挪步，躲過敵人地攻擊。長矛隨即順勢撩，利刃如切開松嫩地豆腐般，“唰”地一下就切斷了對方的手臂。然後斜斜向彈起，一個橫斬，砍下大半截頭顱。

其它食人魔不由高聲怒喝，雙目赤紅，體形頓時暴漲幾分。只是在那高亢地聲音中，卻掩飾不住一絲畏懼和驚恐之情。

“戰鬥的本能和判斷力都還在。”羅迪捕捉着巨魔的行動，在腦海里默默記錄和分析。“看起來，食人魔數量雖多，但能否取勝還只是五五之數呢！”

和普通巨魔不同，巨魔獵手力量強悍，戰術靈活機動，武藝也更加犀利。尤其那根長矛，耍起來閃爍飄逸，忽若靈蛇出洞，又似天馬行空。和沉浸多年的武技大師相比毫不遜色。

它高高舞動長矛，發出撕裂空氣地嗚嗚聲。沒有回頭，單憑對聲音和生命的感知，就知曉身後的動靜。它驟然握緊長矛，末端順着腋下隱蔽地向後撞去，恰好將試圖從後方偷襲的敵人撞了個鮮血滿面、牙齒碎散。

然後藉助反衝之力，長矛如毒蛇吐芯向前彈出。磕飛了前方敵人的兵器。矛頭隨即靈巧地下划，切斷對方小腿。緊接着以手握處為中心旋轉一周，又從方掄下來，將食人魔砸得腦漿迸裂。

半分鐘不到，就有四個敵人倒在地。

“吼！”巨魔張開嘴，發出無聲的吼叫。烏黑的涎液沿着嘴角流下來，滴落在地面，觸到地鮮花凋落。綠草枯萎。

地精首領輕輕揪着兩縷山羊鬍，欣賞地看着這一切。眼中既沒有憤怒，也沒有惋惜，更多的只是淡漠和嘲弄。對它來說，無論巨魔還是食人魔，其實都是不應存在於世地“垃圾”而已。

“不過苦力偶爾也是有些用處的，尤其在這種地方，若是死個精光。那可就不好再找了。”

地精首領目光一寒，揚起手中的權杖，點點金光飄溢出來，在表面彙集成飛速流動的線條。

“刺啦啦！”蒼白的電光圍繞權杖兩端的寶石流竄不停，一股磅礴的能量正在蓄積。周圍地虛空都為之扭曲，顯出道道漣漪般的波紋。又像綻放的花瓣驟然向四周展開，吐露出死亡的花蕊。

轟的一聲巨響，震得眾人頭暈目眩，雙耳嗡鳴。一道耀眼的藍色閃電橫貫而出，彷彿瞬間吸幹了周圍所有的光線，令天地都為之失色。

宛如被攻城槌擊中，巨魔高大的身軀飛到半空中翻轉十數圈，然後才落在地。巨大地慣性下，又連續撞斷五六棵腰粗的樹木，最後靠在一塊巨石下。泥土和雜草不斷向兩邊翻飛散落。地面犁出一道深深的長溝。

巨魔靠在那裏。一道道粗大的電光在身纏繞跳動，甚至還從眼窩中冒出來。皮膚灰白枯槁。有如久旱的耕田般滿是裂紋。它身體不斷抽搐，吃力地抬起手臂，但彷彿失去了支撐般，又滑落下來。

隨着最後一道電光熄滅，巨魔梗直的脖子終於鬆軟，腦袋耷拉下來，眼中地火焰也逐漸熄滅。

它死了。在地精首領的法術攻擊下，毫無還手之力地死了。

羅迪不由縮了縮身體，向樹蔭濃密的方向橫挪。之前還大發神威的巨魔獵手竟然禁不住對方一擊，這實在讓他心驚肉跳。

地精首領放下權杖，故意咳了幾聲，轉身面對自己的臣民。

“看到了，這就是巨魔，一個註定被淘汰的種族。而我們則不同！萬年前，我們有屬於自己的王國，有屬於自己的文明，有屬於自己的時代！即使現在衰落了，但那優秀的種子已經深深埋藏在我們內心中，流淌在我們地血液里！”

四周靜悄悄地，只有地精首領的聲音在空中迴響。此刻它兩眼閃着灼灼地光輝，身體筆直如松，再也沒有了先前猥瑣不堪的樣子。

一陣風吹來，發出嗚嗚的響聲。它舉起手臂，雙拳握緊在胸前。“聽到了嗎？那是萬年前的迴響。那是喚醒我們的號角，是指引我們走出困境、再次屹立於世界之巔的鼓聲！”

地精們睜大眼睛，鼻孔噴着粗氣。

“看！”首領指着來時的方向，一條大道蜿蜒曲折，沒入密林之中。“路就在我們腳下。我們每走一步，就離勝利近了一分。因為有我的帶領，因為我們是最優秀的種族！”

“喔~~”其它地精高聲吶喊起來，嘶聲力竭地咆哮着。

“而那裏……”地精首領猛然轉過身，望向遠方無盡的叢林，望向隱約起伏的山脈，突然流下淚水，嗚咽着說道：“那裏的，曾經，全都是我們的！”

瞬時間，所有地精黯然神傷，有的甚至捶胸搗足，泣不成聲。

地精首領緊閉雙目，仰起頭，身體不斷顫動。“不過，我們絕不會放棄！我們要奪回昔日的土地和榮耀，重塑那最偉大、最輝煌的時刻。是的，地精王國，這個名字將再次出現在塔倫斯大陸的天空下！”

聽着那不斷的歡呼和吼叫，羅迪只覺得渾身冰冷。如果他沒有看錯的話，這群地精前進的方向，恰恰直奔他的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