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年復一年
熬過了春假，再回到崗位，姜海雲才意識到又過了一年，護士小雪打扮得越來越成熟了，陳副在院裏查崗值班時也不再像以前那樣活絡，甚至看上去養生相十足的李主任那圓圓的臉上也開始有一些淺淺的褶子，穿白大褂時，姜海雲從鏡中看到自己頭頂多了幾根白髮。她用無名指撥了撥頭頂的發。上午的科室會議，李主任說陰了新年科室幾件大的工作之後，來了個集思廣益，讓科室人員都發表發表意見。就像學酥最怕上課遇到提問一樣，剛收假還沒緩過神的一群員工也怕被發言。看到護士都低着頭，醫生則翻文件的翻文件，打盹的打盹，李主任把目光投向了拿着手機的姜海云：“小姜，你說說有什麼想法，你可是科室的主力啊。”
姜海雲一愣，四下看了一圈，大傢伙兒各忙各的，只有幾個護士看着她。她朝着李主任討好地笑了笑，說：“主任，院裏部署好了，您也有了計劃，我們支持。”幾個醫生這下抬起頭，附聲說：“是啊，是啊。”其實剛才李主任具體說了什麼大家都不太清楚，除了說陰科室面臨著資源少任務重上級關切的情況外，大概說的和去年一樣，姜海雲這麼一回應，趕緊表個態，省得被一個個叫住。
李主任微微一笑，說：“小姜啊，工作這麼多年，有什麼想法思考和大家分享一下嘛，我們可要多向你學習。”聽完這句話，眾人又都各忙各的。
姜海雲腦子一片空白，她沒料到李主任會有這樣的回應，換了一隻手拿手機后，慢慢地說：“主任，我確實沒有什麼想法，我完成好本職工作，盡好自己的責任。”她實在不知道說什麼。
聽完這話，眾人看着她，李主任邊收拾文件邊說：“哈哈。小姜是個好醫生，行了，大家都忙吧，對了，拜託各位有空琢磨琢磨科室的發展，否則這經費緊張……”他還沒說完，人走了一半，幾個留下的醫生也只衝着他點點頭。姜海雲跟着人群出了小會議室，被陳副叫住了，把她拉到一邊說：“小姜，這份檢查報告麻煩你看一下。”
姜海雲接過報告單看了看，問：“這誰的？”
陳副壓低聲音說：“我老婆不是胸口疼了好久嘛，過來拍個片子，李主任看了說沒事，我再問問你。給，片子在這裏。”
姜海雲接過片子到陽台上舉着藉著光看了一會，轉身對陳副說：“陳副，這片子沒事，你看，這邊緣都很規則清晰。如果不放心吶，再請李主任開個單子查查別的？”
陳副邊收片子邊說：“這就好，這就好，胸悶胸痛的，估計是更年期。”
“您這是在家裏受委屈啦？哪有這樣說老婆的，我看啊，她就是被你給氣的。”姜海雲樂了。
陳副雙手合十，一副被冤枉的表情：“哎呦我的天，我這是天天供着她呢，哪裏敢氣她。謝謝小姜，你忙吧。”
姜海雲樂呵呵走開，要走進辦公室的時候，看到李主任西裝革履地離開。“李主任下午有個學術會議，這會趕會的，真夠他忙的。”小雪邊整理消毒器具邊說。
姜海松的工作雖然沒有姜海雲的那麼忙碌，但行政工作的人情權責處理也很費事，至少，在姜海雲看來，弟弟的工作對她來說，簡直比天天做手術都累。這份工作對於姜海松來送，談不上擅長，也談不上喜歡，他只是為了不做自己不喜歡不擅長的才到行政崗位上，因此，對於他來說，既沒有姐姐那樣的工作特長，也沒有妹妹那樣的業界熱情，他上班就圖着自己的生活和家庭好——對這種打算，姜父已經很滿意，這個孩子曾經是最讓他操心的一個，從上學到上班，家裏都沒少出力氣，也曾鬧得雞飛狗跳，當初讓他學醫就是為了少操心，結果自己轉了崗位，現在，沒有折騰就是安穩，姜海松自然而然地走上了老一輩認為的理想的生活道路，每天上下班，接孩子老婆。可能男人有了孩子，就不再是孩子，有了小姝之後，姜海松生活開始忙碌，接送孩子，輔導作業，送孩子去培訓班，奇怪的是，越忙越來勁，彷彿無端的還生出一些工作熱情，頻頻被領導肯定，接手的事情漸漸多了。快下班了，領導還有事交待，他趕緊給宋語嵐打電話，讓她去接孩子。
“行，但稍微晚點，現在事兒多走不了，一會下班我這裏打不到車。”宋語嵐很輕鬆地說。
不知道為什麼，現在的人總愛說忙，忙說一切的理由，於是，當某個人顯得不那麼忙的時候，就好像脫離了社會，如果家產萬貫還好，要是一般人，不忙，簡直就是墮落低階層的代名詞。宋語嵐回應中暗示着的忙讓丈夫心裏很不痛快。姜海松心想，就去接一天孩子，還晚點？不樂意了，於是從鼻子裏吹着一口氣說：“你忙啊，就叫你去接一天孩子還這麼忙。”
宋語嵐沒搭理丈夫的態度，說：“一會我看能早走就去。”停了一會見姜海松沒有回應，就掛了電話。對於丈夫這點脾氣，她了如指掌，犯不着跟他言語太多。她跟上司打了個招呼，就搭車去接孩子。
“媽媽，今天是你啊。”小姝蹦蹦跳跳到跟前，看到她問了一句。
宋語嵐拉過女兒的手，問：“怎麼了，不歡迎嗎？”
“沒有啊，不過媽媽，一會我們從麵包房那條路回家好不好？”小姝歪着頭問。
宋語嵐心領神會地笑笑：“可以啊，是不是又想吃巧克力慕斯了？”
“好啊，媽媽太好了。買兩個可以嗎？”小姝一跳一跳地跟着媽媽。
宋語嵐看看孩子，停下來說：“小姝，昨天買的草莓蛋糕還沒吃完，不能浪費哦，只買一個。”
小姝撅着嘴，說：“草莓蛋糕不好吃。”
“不能浪費哦。”宋語嵐蹲下來理了理孩子的頭髮。
小姝點點頭，有些失望地說：“爸爸來接我，都給我買兩份的。”
宋語嵐搖搖頭，衝出租車招招手，又嘆口氣問：“那你吃完了嗎？”
小姝一言不發和她鑽進了車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