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天下師表
古老的雪山之巔，巍峨聳立着一座傳承萬古的寺院。
紅白相間的建築內部，一座大廳佇立着數十尊奇形怪狀的佛像。
一個形如骷髏的老人盤坐在破舊的蒲團之山，全身皮膚佈滿褶皺，包裹着枯瘦的皮膚。
他緊閉雙眼，身上散發著驚人的佛意，並不呼吸，只是腹中有舍利子之光。
下方僧眾羅漢金剛盤坐，一個身材高大強壯的羅漢站了出來，雙手合十。
“阿彌陀佛，慈悲鐘鳴，佛像生輝，是未來佛誕生之徵兆。”
“貧僧請願下山入世，尋覓佛陀蹤跡，請菩薩恩准。”
形如骷髏的岡仁波齊菩薩雙手合十，發出沙啞的聲音：“佛應在世間，而非在佛寺，何苦尋之？”
羅漢道：“佛應在世間，而子非佛也，貧僧將其帶回宗什喀巴，感悟佛法，助其成佛。”
良久的安靜之後，岡仁波齊菩薩嘆道：“佛誕生的地方，因果糾纏，羅漢若去，恐陷法身於紅塵，不得自拔。”
羅漢神色肅穆，鄭重道：“貧僧持正覺，心有佛法，若陷於紅塵，亦將普度眾生。”
“善哉善哉。”
岡仁波齊菩薩一聲嘆息，呢喃道：“既欲普度眾生，便緣缽而去。”
羅漢鞠躬：“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岡仁波齊菩薩道：“佛在紅塵，命有定數，羅漢不可強求。”
羅漢點頭道：“若命有定數，貧僧亦強求不得。”
......
殘月星辰之下，無盡的佛砂散發璀璨的金芒，在虛空匯聚成一座高達百丈的佛像金身。
這座金身朦朧縹緲，卻又有着無盡的威壓和沉重氣息，令四周虛空都在扭曲，令山脈顫抖，似乎在朝下塌陷。
易寒陷入空靈，聆聽佛老耳語，感悟《大日經》與《金剛頂經》。
此刻，他在靈魂世界，聽萬僧禪唱，所見極樂世界。
而曲煙妃則懸於虛空，俯瞰四周大地。
她心中凜然，神色頗為凝重，身上的氣勢也毫不掩飾，朝四周席捲而去。
只因青州隱藏之強者，因神器覺醒，紛紛朝着山巔趕來。
遠遠可見，一道道流光宛如驚鴻，從青州城內飛出，越過虛空，極速飛行。
空間亦有波動，更強大的修者不露聲色，隱藏在更深處。
曲煙妃看向易寒，卻發現他已被金芒包裹，難見其形。
這倒是一件好事，反而幫他隱藏身份了。
“記住，只有半個時辰的時間。”
曲煙妃說了一句，便抬頭朝天看去。
她緩緩一笑，呢喃道：“來得好快。”
一道道身影到達這裏，穩穩懸在虛空之中，散發出璀璨的光輝，卻又在這佛光之下，黯然失色。
唐蘊芳臉色森寒，目光如電，冷冷道：“邪龍命騎士曲煙妃！你為什麼會在這裏？”
四周的強者也圍了上來，他們大多數沒有露出自己的真實面目，而是被靈氣包裹，隱藏於其中。
曲煙妃知道易寒奪得佛砂的細節，於是淡淡道：“縱有千古時空，橫有諸天萬界，而無處不有法，法之所存，則有其主。”
“我在此，為法主護法。”
不知道內情的人，聽得滿臉疑惑，而唐蘊芳等人則是臉色劇變，身影都顫了一下。
萬江流也帶着一眾強者趕到，聽聞此話，都不禁退後了幾步。
吳荒低着頭道：“太子殿下，別衝動啊，這人咱們惹不起。”
長雲子則是說道：“貧道乃出家人，講究自然無為，不會出手傷人的。”
“哼！裝神弄鬼！”
劍宗公孫寂站了出來，他怡然不懼，冷冷道：“曲煙妃，老夫勸你不要多管閑事，禪劫佛砂乃宗什喀巴寺岡仁波齊菩薩贈予我靈武國之物，不屬於其他任何人。”
曲煙妃道：“我為法主護法半個時辰，你們半個時辰之後再來吧。”
公孫寂沉聲道：“看來我們還有半個時辰的時間可以出手。”
四周也響起了被靈氣改變的沙啞聲：
“神器覺醒，必有妙法。”
“岡仁波齊菩薩也說過，佛乃眾生之相，佛器乃眾生之物，自然是有緣者得之。”
“靈武國獨佔佛器兩百餘年，也差不多輪到其他人了吧？”
這些聲音回蕩在虛空，唐蘊芳甚至分不清是從哪個方向傳出來的。
她很清楚，四周這些人多半都是衝著古法石板而來的，而奪得一件神器，本身就是一種莫大的造化，更何況還可以通過這件神器去競爭古法石板。
唐蘊芳深深吸了口氣，冷笑道：“爾等來自羅天大陸各處，都是一方強者，怎麼此刻卻做起了縮頭烏龜，連臉都不敢露出來？”
“若要真有本事，大家一起出手，把禪劫佛砂搶下來，誰有本事拿到，自然與佛有緣。”
這句話算是把場中的格局挑明了，在這種情形下，隨便怎麼挑撥離間都沒有，誰都不會傻到去做出頭鳥，只有一起出手，各憑天命。
四周眾人意動之時，曲煙妃一步朝前跨出，全身的力量狂涌，白色的靈氣也陡然一變，化作湛藍的光。
這些光像是來自於大海，充滿了暴戾的野性。
她身上的蓑衣直接爆開，露出了貼身的黑色戰甲，滿頭的長發狂舞，黑亮的眼神變得冷厲起來。
她看着四周虛空與大地的每一個人，森然道：“要對我出手，最好想想清楚，我曲煙妃是什麼人？睚眥必報！”
“任何一個對我出手的人，我會記住你，然後慢慢找到你。”
公孫寂傲然道：“不必說這些威脅的話，大家也不是剛入修鍊界的小修者了，到了如今這個境界，哪個不是歷經生死磨難？你這些話，嚇不到人。”
他右手一震，一柄長劍已然在手。
他全身白光爆射，大聲道：“至少我公孫寂，不會懼怕你這個邪龍命騎士！”
“是嗎？”
曲煙妃咧嘴一笑，突然仰天長嘯，厲吼道：“龍來！”
而下一刻，一聲驚世龍吟響徹天地，如驚雷之聲滾滾不絕。
十餘裡外，深山峽谷之中，長達數十丈的龐然大物拔地而起，飛上天穹，振翅一飛，便直接朝着這邊衝來。
深淵邪龍，全身覆蓋黑色鱗片，雙目赤紅，頭有龍鬚龍角，背生四翅，腹長四爪，宛如上古神獸一般，體態充滿了力量與美感，有氣吞山河之勢。
當它出現之時，張開大口呼出狂風，便令四周之人紛紛後退，大驚失色。
公孫寂衣袂獵獵，紋絲不動。
他目光鄭重，不禁沉聲道：“不愧是靈獸之王級別的海獸，這氣勢足夠震懾一方天地了。”
曲煙妃身影一縱，便閃身到深淵邪龍的頭頂。
她右手一揮，一個直徑三尺的大環已然在手。
此環通體深紫色，環薄而鋒利，刃朝外，脊朝內，正是一柄圓形環刀。
唐蘊芳眯眼道：“這就是曾經戰平三大殺伐之宗，打敗域王賀蘭都成的‘無量之怒’嗎？”
這是曲煙妃的兵器，曾因她的戰績而名震大陸，成為宗師之中最著名的兵器之一。
據說這件兵器，蘊蓄着大海的力量，而大海無量，故名為無量之怒。
公孫寂大聲道：“好！老夫今日便以銀蛇軟件，會一會你的無量之怒。”
他渾身靈氣陡然暴漲，無盡的如潮水一般瞬間湧出，席捲整個天地。
虛空之中，劍芒穿刺，他手中的銀蛇軟件發出一聲鏗然劍鳴，一道劍芒驟然斬出。
橫梗數百丈虛空的劍芒照亮了天地，攜帶着無窮的宗師威壓，令四周眾人頭皮發麻，不禁驚呼出聲。
而曲煙妃只是冷冷一笑，雙手持環刀，朝前一推。
環刀猛震，一汪怒水便從刀身而起，呈環形朝前席捲而去。
深紫色的光彷彿是洗滌天地的法則，將這一劍之威擋住的同時，還捲動虛空，朝四周繼續席捲而去。
與此同時，深淵邪龍發出一聲驚世怒吼，整個空間的規則發生了劇變，那深紫色的光便融進了虛空，直接傳送到了每一處。
這一刻，所有人都駭然失色，因為虛空的改變，他們看不見這刀芒的路線，當看見之時，刀芒或許已然近在咫尺，無法躲避。
慘叫之聲響起，兩道身影突然化作了血霧，消失在了天地之間。
他們正是被波及的圍觀者，沒有任何掙扎的餘地，便被絞成了碎片。
“嘶...”
四周之人倒吸了一口涼氣，連忙退後，生怕被餘波掃中。
畢竟這裏的強者，大多都是四境五境。宗師級修者，終究是少之又少。
曲煙妃立於龍頭之上，傲然道：“不必廢話了，本姑娘好久沒殺人，正是手癢之時，你們只管上來受死吧！”
“呵呵...”
一聲輕蔑的冷笑響起，一團幽暗的霧飄到了前方，霧中一道身影縹緲模糊。
只聽他輕輕道：“邪龍命騎士？真以為自己天下無敵了嗎？”
曲煙妃冷冷盯着他，眉頭緊皺。
她感受不到這個人的氣勢，甚至感受不到這個人的靈氣，這是極為古怪的。
而這個清冷的聲音再次發出：“聖人有言...”
僅僅這四個字，便讓四周之人駭然變色。
“天下師表！”
“文道宗師！”
“竟然來了個文道宗師，這下曲煙妃完了。”
天下皆知，宗師之中，文道第一。
文道是很兩極分化的修鍊體系，在宗師之前，他們的力量與體魄和凡人沒有任何區別，根本沒有戰力。
但一旦成就宗師，那就是言出法隨，無刻捉摸，無可破解。
“聖人有言，有形之兵，無形之道，兵者不破道。”
隨着此人聲音發出，整片天地的規則似乎都開始改變，似乎都凝聚成了無形的刀劍，朝着曲煙妃殺去。
曲煙妃斬出了無數道刀芒，整片天空都翻湧起了紫氣的狂潮。
但這卻全部融入虛空之中，像是泥牛入海，直接消失了。
天地給她的壓力，絲毫未見。
曲煙妃臉色沉了下來，她知道自己恐怕堅持不到半個小時了。
文道修者，太無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