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好痛,好痛啊。
短而虛弱的呻/吟聲從唇齒間斷斷續續地流露出來。
宋音音雙目緊閉,頭不住地搖晃,面色慘白,晶瑩的汗珠從額角,脖頸滑落,咬出血的嘴唇竟成了唯一的艷色。
“醒了醒了!宋音音醒了。”
“快去叫從貞真人來!”一隻光蝶撲朔着翅膀從房內飛出。
誰在說話?好吵啊。宋音音抱着快要痛到炸掉的頭,五臟六腑在體內翻江倒海,像是被重鎚一般,痛至心臟。
救了個大命,她痛經都沒這麼痛過!
過了好一會兒,痛感才逐漸減緩,嘴唇上覆著的指尖觸感尤為明顯。
宋音音猛然睜眼,漆黑的瞳孔里映出眼前男子的模樣。
男子身着一襲墨色修身長袍,烏黑的頭髮被高高束起,套在一個精緻的白玉冠上,如天神般俊美的面孔同她貼近,淺棕色的雙眸肆無忌憚地打量着她。
“宋音音這麼惡毒的人怎麼還沒死?”
“夕悅師姐還未醒,她倒先醒了。”
“凡間不是有句俗話嗎,叫什麼惡人活千年。”
“對對。”
“長得這麼好看,沒成想卻是個蛇蠍心腸。”
“不過她這次金丹碎啦,頂破天也活不過三百年。”
……
“啪!”一巴掌讓原本熱鬧的房間重回寧靜,窗外杜鵑啼鳴,竟讓她聽出赴死的味道。
鮮紅的巴掌印和指甲劃過臉頰帶出的血痕,印在男子白凈的臉頰,尤為顯眼。
倏忽,眼前青芒閃過,紅印消散,只留下絲絲縷縷的血印。
“我要說是……是手它自己動的,你會信嗎?”宋音音看着男人微微眯起的眼睛,和諷刺的笑,只覺得脖子發冷,激起一身雞皮疙瘩。
“你覺得呢。”男人的嗓音又低又冷。
她覺得,她好特么冷,不是身冷,是精神上的冷。宋音音感覺她的靈府似乎正刮著凜冽的北風。
姍姍而來的從貞真人和顧逸鳴,正好目睹了這一幕。
“宋音音!”顧逸鳴呵斥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他非禮我。”宋音音決定先下手為強。
幾個穿着白衣的女修士,笑作一團:“你也配?大師兄霽月清風,雪胎梅骨,非禮你?做什麼春秋大夢呢。”
嗯嗯,霽月清風,雪胎梅骨的大魔頭,宋音音在心裏吐槽。
“那他離我這麼近幹嘛,還摸我嘴唇。”
“什麼?”顧逸鳴驚訝。
有不少女主的追求者前來看熱鬧,其中幾個少年修士不屑地說:“大師兄是在為你塗藥。”
一女修士嫉妒地說道:“你就感恩戴德吧。”
“平日裏我們——”連大師兄的衣角都摸不到呢。
宋音音實在不願聽他們繼續你一言我一語的說下去了。
“我這不是頭太暈了嗎。”宋音音摸了摸嘴唇,淡黃色的膏體在白嫩的手指上尤為顯眼,她猛咳兩聲,佯裝虛弱,氣若遊絲地道,“謝謝師兄。我也不是有意想打——”師兄的。
話到嘴邊卻被打斷。
“有些人從鬼門關走一趟也還是這麼毒啊——”
“道歉也很虛偽啊。”
“居然打大師兄。”
宋音音本是不願同這群降了智的備胎和惡毒女配一般見識,可是兔子急了也是會咬人的。
“我是捅了豬窩嗎,這麼多豬在說話。”宋音音將瑩白纖細的手腕遞向從貞真人。
“宋音音,怎麼會有你這麼粗俗之人!”搭話那人意識到不對,頂着憋成菜色的臉,怒道,“你說誰是豬呢。”
宋音音用水汪汪的眸子瞪着他:“誰搭話,誰就是豬。”
“夠了,洪奇,帶着師弟師妹們出去。”從貞真人收回把脈的手,背在身後。
“真人我不走,夕悅師妹還昏迷着,憑什麼她就先醒了。”洪奇挺着脖子,不願挪動。
“你是在懷疑我的醫術,還是在質疑我的醫德。”
“弟子不敢。”洪奇本就憋成菜色的臉,由紅轉青,又由青轉紫,一甩衣袖大步走了出去。
“你金丹已碎,想要再結幾乎不太可能。”從貞真人將手覆在她頭頂,一道金光將宋音音籠罩其中。
從貞真人將手收回,幾個白玉做的小瓶子在掌中憑空出現,“這些凝氣丹,你先吃着,為師就先走了。”
“謝謝真人,真人可以多留會兒嗎?我覺得我還有點不舒服。”宋音音接過丹藥,虔誠開口。
真人冷硬的嗓音打破了她的希冀:“不舒服是正常的,按時吃藥就行,每日一粒。”
無情的女人!眼裏只有醫術。
宋音音又看向顧逸鳴,不愧是原書中的男主,隨便往那一站都是一臉正氣,讓她不由想到一首歌:正道的光!
宋音音打破腦子裏的胡亂想法,笑盈盈地望着顧逸鳴:“顧師兄能多留會兒嗎。”
顧逸鳴也沒意識到,從前宋音音都是喚他逸鳴哥哥,他只是皺起眉頭,上下審視宋音音:“我以為你曾經只是刁蠻任性些,沒成想你竟有如此歹毒的心腸,這次來看你,也就是憑着一同長大的情分,從今往後你好自為之吧。”
好的,接下來,房間內就只剩下她,和這位所謂的大師兄了。
沒錯那個風光霽月的大師兄,就是大魔頭——庚殊。
“師妹,好像不太願意見到我啊。”
眼前的男子四肢修長,身姿如雪松般挺拔,墨色長袍讓他像黑曜石一般神秘迷耀眼,他的皮膚白的透亮,長眉下是淡漠如冰的淺棕色瞳仁,直挺的鼻樑和微薄的嘴唇,給人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感。
除了那抹笑意,雖有些怪異,拼合在一起卻有一種驚人的美感。
“你也……知。”道啊,宋音音不自覺的說出心裏話,話鋒一轉,連忙改口,“真帥啊”
美色誤人,美色誤人啊。
“師兄不是,不是。”宋音音連忙用手肘撐着床榻,想要坐起身來,“師兄能來看我,我再高興不過了。”
“師兄要不喝着坐杯茶……”宋音音慌不擇言,快要哭出了聲,“不是,師兄坐着喝杯茶吧。”
宋音音還沒坐穩就被庚殊重新按回枕頭上躺着,修長的手指替她掖好被角。
骨節分明的手指在宋音音白嫩纖細的脖頸之上遊離,冰涼地透骨。
“往後離夕悅遠一點,不對……你應該沒有往後了。”聲音低沉宛若惡魔的耳語。
宋音音硬生生地憋着連冷顫也不敢打一下,被子裏的身體激起一片雞皮疙瘩。
她像一個死人一樣,被庚殊肆意打量。
瀕死的那一刻宋音音腦子想的竟然是去問那個破系統。
她要是這樣死了算不算工傷。
算不算因公殉職。
有沒有五險一金,有沒有撫恤金。
地府還需要買房嗎——
噴洒在她脖頸上的氣息,像一條蜿蜒的毒蛇。
宋音音回過神來,看着庚殊湊着鼻子在她身上聞了聞,皺起眉頭,甚至還收起他那古怪的笑容,直起身,向後退了一步。
有生之年能讓偽裝堪比奧斯卡影帝的庚殊破功,她是得有多臭啊!莫非是她躺的太久,被腌熟了,原來讓她逃過一劫的竟然是太臭了!
臭得好呀!
宋音音一時之間也顧不得害怕了,面色漲紅,在心裏暗自慶幸着。
“真不好意思熏到師兄了,要不師兄等我收拾后再來做客吧。”
“還是我親自去拜訪師兄比較好,師兄以後就別來了。”
宋音音面上恭恭敬敬,心裏卻在催促他快點走,快點走。她決定了,以後但凡去見庚殊都不洗澡,腌它一個月的!
“師兄放心,以後夕悅師姐走東我就往西,夕悅師姐走北我就往南,有夕悅師姐在的地方肯定沒有我!”宋音音對着他離去的背影補充完后,在被子裏捂着嘴狂笑。
等宋音音冷靜下來,才想起還有件事忘了做,“你給我滾出來,破系統。”
腦海里安靜如雞。
“還活着就吱一聲。不要給我裝啞巴。”
“你再不出來我就去洗個澡讓庚殊一刀了結我。”
系統弱弱地吱了一聲。
宋音音氣笑了:“沒死你為什麼不出來,剛剛庚殊差點又把我脖子擰掉。”
“我那不是沒有仙力嗎。”
“而且我相信你啊,那個必死局都能破掉,這些都是小case啦。”
宋音音驚訝:“你這個破系統還會說英文呢。”
“當然啦,我們做系統的都得文化淵博。”要是系統是真人的話,宋音音說不定能看到它那得瑟的模樣。
宋音音一秒把他拍回原型:“少給我轉移話題,我問你,庚殊到底死沒死。”
“仙力不夠,沒死成。”系統乾笑兩聲,“我這不是把你帶回來,降低難度嗎。”
“降低了難度?你告訴我,剛剛那個地獄模式是降低了難度?!”黑化一半的狀態都這麼恐怖,宋音音已經不敢想像他完全黑化的模樣了。
原書中的這個階段,宋音音已經陪着顧逸鳴入了天聖宗,庚殊也已經知道顧逸鳴拿着他尋來的梵玉草獲得了女主的芳心。
但庚殊傷不了有氣運護體的男主。
所以無處傾瀉的憤怒就到了她這個惡毒女配的身上。
原書中的宋音音假意接近女主,實則是想以身誘餌將女主引入陷阱中,沒成想偷雞不成,蝕把米,宋音音的金丹被妖獸一口咬碎。而女主程夕悅憑着剛練成的金丹,打敗妖獸,但也因此身受重傷,昏迷不醒。
女配偽善的面容至此被撕碎,從此在壞事做盡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宋音音不願多想,她如今只想知道如何才能保住她這懸吊吊的小腦袋。
“我怎麼才能回家?”宋音音問。
“感化庚殊,或是找到誅神劍殺了他。”系統回答道。
“你開什麼玩笑?”感化庚殊還不如讓她去感化一塊石頭。提劍去見庚殊,不就等於送兵器讓庚殊取了自己的項上人頭。
更何況她金丹都碎了,拿什麼和他斗?
“那有沒有什麼法子能讓我和他命運一體啊,就是我死他也得死的法子。”宋音音又問。
系統:“有啊。”
宋音音原本黯淡的雙眼一瞬間變得光彩熠熠:“這麼好的東西,你怎麼不拿出來!”害得她活得膽戰心驚的。
“時空回溯已經把我的仙力用盡了。”
“又是仙力不足,我可以投訴你嗎,熱線電話是多少。”
“不可以哦。”
宋音音懶得理他它,問:“沒有什麼辦法能補一下你的仙力嗎。”
“有。”系統回。
“什麼?!”宋音音垂死病中驚坐起。
“攢功德,讓庚殊救一萬名百姓。”
泥煤,宋音音的希望之苗再次被掐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