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瘋王

咚！

江上一個超級英雄式落地，落到了大教堂的地下一層。

隕星是以一個傾斜的角砸入大教堂之中，所以凱恩多半不會隨着隕星一起落入最深處。

“嘶——”

江上抱着膝蓋原地跳了兩下，雖然戰衣起到了一定的減震效果，但超級英雄落地還是讓他的膝蓋非常痛。

啟動戰術眼鏡的生命體偵測功能，江上不禁皺了皺眉。凱恩並沒有像遊戲中一樣待在地下一層等待救援，而是在地下二層不斷移動，好像在躲避什麼東西。

不得不說，雖然亡靈不會被偵測到雖然讓江上十分被動，但偵測圖上代表迪卡德凱恩的紅點卻好像一盞指路明燈。

嘆了口氣，江上的身體發出一連串爆豆一般的聲音。江上從背包里拿出一個小巧的裝置吸附在長槍的槍尖上，隨着一陣機械傳動聲，長槍化作一把長柄大鎚。

看準凱恩逃亡的方向，他深吸一口氣，掄起大鎚狠狠砸向地面。就在鎚頭接觸地面的剎那，鎚頭周圍的空氣出現了明顯的扭曲，而緊接着，鎚頭就與地面接觸爆發出無比強大的動能。

轟！

江上所在的這一處地板轟然塌陷，而他本人也隨着無數的落石向著可能的追擊者當頭砸下。

“什麼人！叛國者！”

一個高大雄偉的身影看到突然從天而降的江上，竟然不閃不避，渾然不在乎無數落石。掄起手上的大鎚就向江上砸去。氣動鎚頭在使用一次后已經報廢，情急之下，江上只能橫槍格擋。

嘭！

只聽一聲讓人胸口發悶的碰撞聲，江上應聲拋飛，在空中扭轉身體后重新掌握平衡，但強大的衝擊力使他落地后卻還蹭蹭蹭後退了好幾步。

“叛國罪！”

落石砸在那個巨大的身影身上，卻沒能撼動他一絲一毫。隨着天花板破碎，漸漸遍佈地下二層的微光照亮了那個巨人的面龐，竟是乾癟得沒有一絲血肉，一個披散白髮的骷髏。

那竟是骷髏王李奧瑞克。

江上直勾勾地盯着骷髏王頭頂上的王冠，這本來應該是由奈非天們尋找到，再由鐵匠修復才能用於喚醒骷髏王的魂器。可很顯然，有人修復了王冠並提前獻給了安息的國王，將他從沉睡中喚醒。

“準備好懺悔了嗎，叛國者！”

顯然，骷髏王也厭倦了和迪卡德凱恩我追你逃的貓鼠遊戲。眼前這個新出現的叛國者是一個戰士，這很不錯，一個不會逃跑可以被他一寸寸碾碎的叛國者。這讓渴望復仇的瘋王的每一寸骨頭都充斥着喜悅的戰慄。

此時迪卡德凱恩也不再逃跑，他找到一個角落畫下法陣，藉助法陣的微光和赫拉迪姆法術抵禦骷髏王召喚出的骷髏士兵。

“死！”

骷髏王動了。

儘管身披厚重的鎧甲，儘管武器是一柄一人高的巨大長柄錘，儘管李奧瑞克國王現在已經失去了所有的肌肉。但他絲毫沒有被沉重的盔甲和武器阻礙，也沒有尋常骷髏步履蹣跚的行動障礙，向前衝鋒的同時，戰錘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線，向著江上身體一側砸去。

此刻的李奧瑞克，身體好像一位將要打出本壘打的擊球手，充滿了和諧與力量感。

避無可避，這是江上面對來襲威脅的第一反應。巨型戰錘打擊面很廣，想要閃避只能從戰錘上下的盲區或者直接鑽進李奧瑞克的懷裏。

且不談最後一種方案無異於自殺，關鍵在於他並不了解李奧瑞克的腕力究竟有多強。如果他莽撞地閃避，瘋王只要強行改變戰錘的運動軌跡，江上就只能用血肉之軀去硬抗這把無堅不摧的重型武器了。

所以儘管格擋會讓自己陷入被動，但江上還是豎起槍柄。為了不讓內臟受傷，他在戰錘接觸槍柄的同時雙腳離地輕輕躍起，同時身體蜷縮成球，以此卸去長柄戰錘巨大的衝擊力。

嘭！

又是一聲悶響，江上好像一個皮球一樣被骷髏王抽飛。但儘管狼狽，李奧瑞克的這一錘卻並沒有對他造成實際傷害。

相反，這一錘上附帶的巨大動能給予了江上極快的速度，緊接着他就在空中伸展身體。隨着幾個空翻，他的右腿重重踏在不遠處的柱子上，改變方向，人槍合一，整個人好像一支利箭射向李奧瑞克沒有覆蓋鎧甲裸露着的后腰。

如果用一個字形容這一擊，那就是快。兩個身經百戰的戰士，一對一真刀真槍的正面對決中，就算速度碾壓對手，偷襲其背部也是很難的一件事。因為在一方加速后變向的瞬間，他的落點就會被經驗豐富的對手提前判斷。

除非你的身體強度絕佳，能承受連續多次高強度蒂蒂變向。否則不管你怎麼改變落點，以逸待勞的對手都能先你一步防守。使你陷入被動。

但江上的這次襲擊不同。他的速度很大程度利用了骷髏王揮錘的動能，同時他還利用李奧瑞克的大動作使他的第一次變向處於骷髏王完完全全的盲區。

槍出如龍。

此時的骷髏王正在回收他沉重的戰錘，儘管意識到江上正在突襲，但他的視線中已經完全喪失了江上的身影。

不過就當江上即將得手，將要摧毀骷髏王重要的脊柱時，李奧瑞克的頭顱突然180度旋轉，用一個活人絕對做不出的詭異姿勢看着江上。

江上不寒而慄，他甚至在李奧瑞克空洞的眼窩裏看到了戲謔的神色。

只見骷髏王直接放開手中的戰錘，沉重的戰錘落地激起一陣煙塵。骷髏王雙腳未動，上半身卻強行扭轉180度，身體一歪，任由江上的長槍刺穿他的鎧甲，撕碎他的兩根肋骨。而張開的雙臂好像一把巨鉗，將江上狠狠抱在懷中。

江上只感覺李奧瑞克的雙臂有如鐵鑄，緩緩收緊的過程就好像有力的手掌，而江上就是掌中不斷掙扎的蝴蝶。

真正的骷髏王，對叛國者無盡的仇恨在他心中燃燒，本來就不俗的戰鬥技巧在沉眠中不斷打磨，又得到了來自烈焰地獄恐懼之王的能量獲得了龐大的體格和無窮的蠻力。

他那巨大的戰錘無時無刻不等待着撕碎叛國者的那一刻，這樣一位瘋狂的國王，又怎會跟電子遊戲中一樣笨拙脆弱？

江上的嘴角，鮮血好像一條小溪蜿蜒而下。來自骷髏王的擠壓已經不是戰衣能夠防護的了，他的肋骨折斷，刺破內臟，已經引發了嚴重的內出血。但他在等一個機會，一個能讓他一錘定音反敗為勝的機會。

咯咯咯！骷髏王的骨骼逐漸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而江上也意識到：

機會來了！

江上雙臂的護臂突然打開一個凹槽，兩個微型高爆彈出現在凹槽里。但因為江上的手臂被擠壓在骷髏王的胸口，兩個高爆彈無法彈出，只能直接在江上的手臂上爆炸。

轟！

兩道刺目的白光，骷髏王的胸骨應聲而碎，同時破碎的還有兩側肋骨。這就是骷髏王這一招絕殺熊抱的唯一破綻，骷髏王沒有血肉，所以一旦胸骨破碎，他自己的身體就會成為對手絕佳的生存空間。

而李奧瑞克的胸骨此時破碎並不是單純因為兩顆高爆彈，還因為他的全力擁抱對自己的骨骼施加了極大的壓力。再加上江上利用了這一點，他的骨骼破碎可以說是江上和李奧瑞克共同努力的結果。

“鼠輩！”

骷髏王大怒，可江上此時已經好像一條滑溜的泥鰍，利用他自己的胸腔擺脫了他致命的懷抱。同時江上鑽出骷髏王的身體，身形一擺，腰部好像一張拉滿的長弓，槍尖猶如銀色的筆尖畫出一個半圓的光弧劃過骷髏王的腰部，將他腰部的脊柱打得粉碎。

失去了脊柱支撐，強悍的骷髏王也只能上半身轟然落地，失去反抗能力。但李奧瑞克乾癟的面孔上卻看不出一絲動搖。

江上站穩身體，噴出一口血霧。他血肉模糊的雙臂此時垂在身前，威力強大的高爆彈連流體金屬戰衣和堅固的臂鎧都無法完全抵擋，臂鎧直接被炸得粉碎，無數鋒利的碎片嵌入他的小臂，帶來劇烈的疼痛。

而就在江上強忍痛苦強行提槍準備終結這個難纏的對手之時，李奧瑞克的身體突然爆發出一股無與倫比的怨氣。

只見他的上半身緩緩漂浮起來，一頂暗青色的王冠從他頭上的金色王冠中分離出來在他頭頂懸停，同時他破碎的骨骼，粉碎的脊柱竟然在不斷再生。

不死不滅。

這才是骷髏王真正恐怖的能力。只要他那無盡的憤怒，無盡的怨念還沒有被熄滅，他就能無限次復生，哪怕他的身體被徹底粉碎，他也能強行降臨在他王權範圍內任何普通骷髏的身上。

“叛國者！你以為這樣就能殺死堪杜拉斯的一代君王？”

江上的意識有些模糊，長生種的自愈能力異於常人，就算受到創口不算太大的致命傷也能緩慢自愈。但這並不代表他能像金剛狼一樣戰時自愈。

內出血和幾乎被摧毀的手臂無時無刻不在摧殘他的神經，但他還是一點點提起長槍，做好出槍的準備。

坦白說，江上已經不認為自己能戰勝李奧瑞克了。如果能事先知曉骷髏王的全部能力，他還有不小的勝算。但也許是對付亡靈怪物的經驗不足，也許是因為骷髏王在遊戲裏表現得太菜。江上已經在戰鬥情報上犯下了致命的錯誤。

他不是沒想過利用傳送信標返回大教堂，但如果他此時消失，莉婭唯一的親人迪卡德凱恩會死，甚至瘋王憑着生者的氣息追上地面，葉夜，莉婭都會死。

最後一槍。

江上的意識逐漸模糊，但眼前越是模糊，他越能看到更多的東西。

他看到幾個人影，正在向一個坐在王座上的人敬禮。但隨即，為首的人影拔出長劍，殺死了那個坐在王座上的人。

江上猛地驚醒，他意識到這並不是走馬燈，而是還是生者時的李奧瑞克，旁邊站着大主教拉扎魯斯，而刺王的就是騎士拉克戴南。

視野中，衝鋒的骷髏王和王座上模糊的人影逐漸重合。江上拼盡全力，向前刺出長槍……

迪卡德凱恩不敢看。

在英雄擊倒李奧瑞克之時他本想鼓掌叫好。但緊接着，油盡燈枯的英雄就要面對重塑身體的骷髏王的全力衝鋒。

他害怕下一幕，英雄的身體就會像一個破布娃娃一樣被巨大的戰錘砸的高高飛起，粉身碎骨。

但是，萬籟俱寂。

凱恩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卻看到骷髏王的一錘砸空了，正獃獃立在那裏，而江上保持着擰腰刺槍的動作，兩人的武器都沒有命中對方，卻都一動不動。

不僅如此，就連之前瘋狂攻擊法陣的骷髏兵，此時都好像被按下了暫停鍵一樣停止了動作。

江上的一槍粉碎了王座。

但他也耗盡了全部力氣，再也無法動彈。

雖然逼瘋李奧瑞克國王的是大教堂下方恐懼之王迪亞波羅的低語，但他堅定的意志使他從未陷入迪亞波羅的控制。真正讓他陷入瘋狂的，不僅是魔神的腐化，還有他一直都放在心中的王權。

骷髏王緩緩站直身體，而江上則徒然倒地。李奧瑞克王的思想重新變得清明，他看着自己白骨森森的雙手，瀏覽着自己過往的記憶。

良久，骷髏王轟然跪倒，匍匐在地，向著無數被他迫害致死的國民懺悔。

他原本是一個賢君。

就算目睹過瘋王李奧瑞克的暴行，就算目睹過骷髏王的殘暴恐怖，凱恩還是在筆記里這樣寫道。

也正是因為如此，當他不再聆聽迪亞波羅的低語，放下了王權與傲慢，恢復了思想，他便為自己的暴行感到深深地自責。

迪卡德凱恩保證，就算他這樣傳奇的一生，也從未見過如此神奇的一幕。

那位英雄，竟然喚醒了瘋王李奧瑞克的神智。

但緊接着，一股更加龐大，更加邪惡的怨氣從李奧瑞克的身體中爆發出來，甚至周圍的骷髏兵都無法承受如此狂暴的能量直接化為碎骨。

儘管凱恩十分害怕，但此時他卻不再願意閉上眼睛。他要親眼見證這偉業的結局，見證堪杜拉斯，崔斯特姆傳奇故事真正的結尾。

“拉扎魯斯，迪亞波羅！毀我國土，傷我國民，害我家人，我與你們不共戴天！”

半晌，怨氣散去，一頂更加凝實的暗金色王冠融入李奧瑞克頭上的金色王冠。他抱起力竭的江上，對角落裏的迪卡德凱恩說道：

“走吧，赫拉迪姆，我們離開這裏。”